在与刘仪明分开时,他问了我一个问题。
为什么是你?
北川她们找到的局外人,为什么是你?
我也不知道答案,我问过郑春启,我们二人都对此没有一个准确的把握。
我没有兄弟姐妹,没有在初高中时期经历过校园暴力,没有谈过恋爱,甚至没有暗恋过任何人。
我就像绝大多数普通人一样,平静地在一场场考试中走过了青春六年。
所以,我的思想本质上没有什么成长,还是那个以为靠自己就能够拯救世界的初一小毛孩,从这一点来说,我甚至没有北川成熟。
完全没有任何与她们相交的点,现在想想,恐怕无论是谁与贝成山搭档,都会成为北川的目标吧。
北川找贝成山的搭档来当这个见证者,首先就利用了贝成山在本校名声不好的因素,故意挑起我与贝成山之间隐形的矛盾,激起我侦破案件的决心,我为了得知真相,必然会利用各种手段来推进案件的正常进行。
当然,以上都是我的猜测,或许她一个十五岁的高中生叫我参与,完全是出于兴致考虑罢了。
我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整理了一下我的思绪。
按照方才与刘仪明的对话来看,女厕所内上吊自杀的人并不是明辉,明耀已经被控制,刘仪明必然会从他这里下手询问真相。
另外,我将我的想法说出后,贝成山也一定会被问询。
我猜,如果贝成山和北川从始至终都是一条战线的话,恐怕他会沉默不语,等待最终结局的降临。
刘仪明说,他在两年前送明辉来19中上学,那就说明,北川也是知道刘仪明的存在的。
恐怕,北川做这么多,并非因为不相信警方,而是因为,她想让刘仪明来从头到尾管理这起案件吧。
她唯一信任的,恐怕就是刘仪明了。
而这一切,北川到底算到了多少呢?
我叹了口气,调查方才打电话来的那个神秘人是谁,恐怕成了刘仪明交给我的任务。
回家的路上,我又一次收到了刘仪明的短信——明天上午,会议室见。
上次来会议室时,也不过是昨天,门口那棵绿植已被搬走。
我平稳呼吸,推门进去时。刘仪明坐在长桌的尽头,他的右手边,是贝成山。贝成山看到我,显然没料到我会来,他略显惊讶,不禁坐直了些身躯。
我一边观察二人的表情与氛围,一边猜测一会儿刘仪明会要说的话,然后,按照刘队的指示坐在了贝成山的对面。
开始时,我以为刘仪明会和昨夜一样用闲话切入。
但是很快,我听到他重重放下手里的水杯,正色道:“你去青岛,到底是为什么?”
贝成山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刘仪明将视线落在贝成山的身上:“我不想太过于正式地审问你,所以你最好告诉我真相。你去青岛,是不是去看那台照相机是否还在?”
我看到贝成山的眼睛明显收缩了一瞬,然后他低下声来:“什么相机?”
“你以为我们警方都是吃干饭的吗?这起案子,你们俩知道的远不可能有我调查出来的多。你想帮北川,那就不能只动动嘴皮子,说到底,她也算不到什么最终的结局!”
贝成山仍旧没有回答,刘仪明明显有些愠色。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大门猛然被人推开,宋队站在门口,环顾了一下屋内的三个人,然后看着刘仪明道:“刘队,夏老师自首了。”
*
夏安也坐在厨房的椅子上望着水池中的盘子发呆。
窗外是潇潇雨声,水滴偶尔会因地心引力从不锈钢管道中逃离。
他握紧手中的录音笔,又一次翻看起了桌面上的报纸。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被人从内打开了。
他抬起头闻声望去,消瘦的少女倚靠在门框上,此时正用那双无神的眼睛望了一圈杂乱的客厅。
她啧声,伸手摸起了头发:“老师,你早上起这么早,也不说把客厅收拾一下?这要我怎么坐?”
他面无表情,许久后,只回复了一个简单的嗯。
女生耸了耸肩,绕过他在冰箱里取了盒牛奶,打开时,目光顺带往桌面上看了看,见到夏安也手下的东西是报纸,她一下变得兴致全无。
她单手撑着厨房的小吧台道:“我以为夏老师会是更加新潮的那种人,没想到您这么复古,这个年代了还是这么喜欢看报纸啊。”
“报纸上总能学到很多东西。”
夏安也头也不抬,“我想,你父亲应该并不喜欢今天的报纸吧。”
提到父亲这两个字,对方的脸色一下阴沉起来:“你最好不要提他。”
夏安也并不生气,他仍旧盯着汉南日报最小的版面,仔仔细细地阅读上面的每一个字,楷体黑字在微微泛黄的纸张上写着:汉南市化工厂按照计划将由私企转化为国有。
“时间到了。”他合上眼睛,最后再深深呼吸了一下家中的味道,然后折起了报纸。
他没再管不悦的少女,收拾起公文包就要往外走。
见到他这一诡异举动,那少女语气也重了起来:“你想干什么?我爸让你24小时看护我,你忘了?”
他没有理会对方,转而就穿好了皮鞋,夏安也照了照镜子,今天穿的是一套斜纹黑色西装,是他回汉南市那天,来19中面试时穿的衣服。
他整理了一下领带,从玄关挂钩上取下一串钥匙。
夏安也将钥匙握在手中,然后回头望向对方:“大小姐,我不需要再做这件事了。”
关门的时候,屋内的人还在疯狂地叫喊,他反锁上门,将钥匙放到家门口的地毯下。
只听尹天月在屋内一遍又一遍地捶起门来:“我他妈一定找人杀了你!”
被杀啊。
他手下的动作顿了一下:“我很期待。”
汉南市的冬天总是很冷,可是今日却已有回暖的意思。
2月初的天气,他竟觉得自己穿这身西装有些热了。
沿着汉南河直直下去,不需要多久他就可以走到刘仪明所在的汉南市警察局,河水在阳光的反射下波光粼粼的,他以前从未觉得汉南的水如此清爽过。
夏安也想起2年前,他在这条河堤边找到明辉和北川,告诉对方北川家里遭遇的时候,旁侧站着的那个少年的身影。
他与贝成山是多么的相似啊,一样躲闪的目光,一样想伸出又缩回的手,一样微微猫起的后背。
那时,他们都在害怕的,是名为结局的东西。
但下定决心插手的瞬间,是春天的操场上,郑春启从废旧厕所那边跑来,几乎不再掩饰的渴望救赎的目光,让他一下被敲响。
警校大学生、教师,明明在这场游戏中,他与贝成山二人最为成熟,又为什么没有那种勇气呢。
想着,夏安也已经迈入了警局。
他将公文包往桌面上一放,俯下身来望向桌后接待的警官:“您好,我想找刘仪明刘警官。”
对方手下似乎还有业务要忙,头也没抬地问:“刘队正在开会,你先坐在这儿等会儿。”
“麻烦您现在就去通报一声吧,我是19中案件的当事人之一,我是来自首的。”
说完,大厅内霎时间安静下来,夏安也感到身后的几个警察停下了脚步,众人皆反应了一瞬,接警的警官才放下手中的电脑,立刻叫人去请刘仪明出来。
审讯室内并不昏暗,坐在单人座位上,夏安也竟然不觉得有汉南市特有的那种阴暗消沉的气氛。
白炽灯打在蓝色的墙壁上反射出来的光竟让他觉得有些温暖,刘仪明推开门时,夏安也眯起眼睛朝对方友善地笑了笑。
“夏老师,你来自首?”
刘仪明皱起眉来,似乎并不理解对面的这个人想耍怎样的花招。
“是的,我来自首,刘警官应该已经调查到了,我班上有个叫明辉的学生。”
夏安也望向那片巨大的单面玻璃,刚才进审讯室时他就注意到了,站在这面玻璃外能清楚地看到里面人的模样,想必是汉南市引进的最新装修。
此刻,这面窗户外站着的,恐怕就有贝成山和那个女生吧。
“我们确实查到了明辉,夏老师的意思是,明辉的失踪和你有关系?”
“不不不,刘警官您误会了。”
夏安也收回视线,“我是想说,19中教务处主任在去年夏天明辉坠楼后用教育局的职位威胁我,要求我不再插管明辉坠楼一事,我同意了。而要教务处主任这么做的人,正是凌澈的父亲。”
“我在教育局的这半年,录下了所有关于这件事的证据,凌澈父亲威胁我,如果把事件真相说出去,就让我永远在汉南市找不到工作。”他沉下脸。
刘仪明听他这么说,立刻将夏安也带来的所有东西打开,果真发现了一支录音笔:“既然你从一开始就如此准备,夏老师为何这么晚才来警局自首?”
夏安也看向刘仪明,他勾了一下嘴角,像是在哀叹:“如果不这样做,哪里来的证据呢?”
“现在,你们可以去抓凌澈的父亲了吧。”
*
夏安也说完这句话后,我看到贝成山的脸色明显暗了下来。
他攥紧拳头,喃喃自语一样对着玻璃开口:“不对。”
“什么?”
“不对劲。”他猛然转向我,“这和我知道的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贝学长你知道什么?”我有点懵。
“我一直以为,明辉没有参与到北川的复仇计划中,他的失踪一定是因为反对自己哥哥在食堂里投毒。但我现在才明白,这都是假的!我们现在必须找到北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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