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木门被推开的刹那,熊熊燃烧的烈火因风的涌入烧得更旺了,它攀上沙发一角,红光照亮不大的客厅,纤维地毯的火星燎过,除了扭曲的胶黏在地板上外,没再留下什么。
地面上有一滩红色的液体,一时不敢令人细看那到底是血液还只是火焰的反光。
墙上的电视里还在播放着恐怖影片,北川与尹天月就在火团的中央——北川倒在地上正想往外爬去,可她身上的尹天月却像失去了理智般按着她,仍旧不断挥舞起手中的水果刀。
我站在门外,被眼前这一幕吓住,惊悚、猎奇、诡异的感觉全都混杂在一起卷入我的大脑。
就在这时,北川抬眼也看到了我。
地面空气被热浪卷的扭曲,她只如困兽般挣扎着,北川的肩膀上肉眼可见地涌出潺潺鲜血,可她的双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绝望。
她的泪水几乎同时在这一刻决堤,我听到北川的哭声从喉腔中挤出,刺耳却令人感到无限的哀痛,细听,我又觉得那好像是极乐的呜咽。
刘仪明早已带人冲了进去,尹天月被拉开时,嘴里还在嘶吼着破碎的话语。
客厅的窗帘大敞着,烧焦的黑色边缘好像命运女神的眼线,它正透过圆月慈悲而冷酷地凝视着这场悲剧的终焉。
嘈杂的人声四处响起,天花板上遗留下熏黑的痕迹。
医护人员挤入屋内时,我也被走动的人群带进了这现场。
旁侧的贝成山一言不语地盯着墙上的电视,我这才注意到,正在播放着的抖动、模糊、黑暗、像是偷窥视角的柔和着尖叫与痛哭的画面并非什么鬼片,而是,张潇然遭受校园霸凌的录影。
这是北川的底牌吗?
我愣住,这就是她想逼迫给我们所有人看的东西吗?
我回头望向北川的身影,可她恰好被抬出了房间。
我猜不到她今日是想来刺杀尹天月结果被对方反压,还是说,她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尹天月亲手重现那天晚上的一切?
回到警局时,已经是晚上一点。
夏安也家的火早已扑灭,我站在警局天台上,望向南边的山峰,阴影中,我忽然感觉它好像一座侧卧的神佛,只是它眯着眼睛,没有在观察人间。
凌澈的父亲与尹天月同时被抓,贝成山拿着咖啡上来找我时,告诉我凌局长把尹家也拉了进来。而北川只有肩膀处和脸上受了刀伤,已经没有大碍了。
我接过咖啡,有些无奈:“你这是不打算让我今晚睡了啊。”
贝成山没理会我的揶揄,他靠在我旁边的栏杆上,神情有些落魄:“北川在确定尹天月和凌澈的父亲被抓后,把方才在夏老师家里的录音拿了出来。录音我听了,她是过去求和的,但是尹天月没答应。她也交代了,凌澈自杀前,她也去找过凌澈求和,但是同样被对方拒绝了。”
我想问他信不信北川的说辞,但最终也没能问出口。
“北川手里确实有尹天月霸凌张潇然和许锐的证据,那是一台相机,被她藏到了张潇然邻居的家里,去年夏天的时候,一块带去了威海。”
我想起了那个家里挂着北京奥运会挂画的老人:“竟然是在那个奶奶家里藏着啊……”
“那明辉找到了吗?”
贝成山的声音颤抖了一下:“嗯,刚才我们去找北川的时候,他来警局自首了。”
我不知是否应该继续这个话题,有些难堪地愣神。
他却自嘲般笑了笑,然后继续给我讲明辉的事件经过:“明辉说,他在外面流浪了近一个月,忍不了想向尹天月报复,就往尹天月在食堂里经常吃的一个摊点投了毒,没想到中毒的人会是北川。刚才宋队带人去19中抽检,但投毒的证据已经被校领导销毁了。”
“……如果明辉说的是真话,感觉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还蛮讽刺的。”
我不禁笑了,可世上哪有这么多讽刺的巧合。
“不过,有趣的是,在食堂现有的供应食品中检测出来的有机磷,确实是超标的。所以刚才,明辉的父亲也被抓来了。”贝成山仰头喝了一口咖啡,“刘队在把这一切告诉一直保持沉默的明耀后,明耀才开口说了话。”
“他说,19中的毒是他投的。准确的时间、地点,包括毒物来源他全都说了。宋队核对了监控,他说的,确实是真的。而明辉,在那几天里,一直在北郊图书馆旁边住,根本没来过19中。”
贝成山又顿了一下,神色有些躲闪:“所以……明辉实际上并没有参与这次的复仇。”
说完,我们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你觉得真的结束了吗?”
许久后,贝成山的声音才再次传来,“这样复仇的目的和意义又是什么呢?真相比牺牲自己的未来还要重要吗?让自己的双手也染上鲜血,真的算是复仇吗?”
“……我不知道,或许,只是为了让我们见证这一切吧。”我望向远处,“可我觉得,贝学长应该明白的,北川和学长一样,当初在做出想阻止校园霸凌的选择的时候,根本没有考虑到未来。”
听我这么说,贝成山回头看了我一眼,他的目光复杂,却满是不甘。
“尹天月和凌澈的父亲,应该不会再出来了吧。”我努力想让话题不再这么沉重。
晚风吹过时,还是有几分寒冷在。
他又沉默了许久,才回答我的问题:“你应该知道,汉南市最近在对唯一的化工厂进行改革,恐怕会趁这个机会直接收编,尹天月的父亲可能真的要坐牢了。”
“尹天月呢?”
“证据已经叫人去青岛取了,复刻的光盘也找到了几张。尹天月虽然没满18周岁,但是她已满14周岁,这件事闹得如此大,恐怕也会坐几年牢吧。”
“只是几年吗?”
贝成山听到,忽然轻笑了一下,他摇摇头:“刚才,北川也和你说了一样的话。是啊,张潇然的死,恐怕也就是换罪魁祸首坐几年牢吧。”
我心里也燃起了一丝莫名的酸痛,我想起郑春启,想起这起案件背后所有的人,然后自言自语一样问他:“那北川和明辉呢?”
你想保护的明辉,和明辉想保护的北川呢?
他将咖啡罐头扔进了垃圾桶,朝空荡荡的天空叹了一声,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让我有些听不清:
“这终究不是她们的错。”
要结束了!明天最后一章T 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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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2008年·终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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