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还热烈友好的会议室里，弥漫着一片硝烟味。
除了谢明霏以外的其他人未必没见过类似阵仗，虽然都绷表情，但内心多少等着看戏。
“花轮，明霏是你同组的新人后辈，我相信你是不会故意为难她的。”
服装一组刚才那个出门接电话的人打破了沉默。
另一个女编辑也道：“能拿出这样方案的人，肯定是不怕答辩的。万一真的应对辛苦，我也帮你圆圆场就行～”
谢明霏目不斜视，耳朵也选择性关闭。
即使在她新换的位置能清晰听到有人在和Charles咬耳朵：“……你更支持谁呢？应该不至于是小新人吧？”
“安静看着就行，反正还不是我们组的同事，谁更有理都和我没关系。”
后者耸耸肩，拿起冰咖啡牛饮一口，表情和最初在港岛指使新人们做杂事时差不多。
答辩风格的讨论正式开始，谢明霏理所当然被猛烈提问了。
“【晋级选手改造淘汰选手的作品】，听着很有趣也很招黑，和你平常细致大方的作风不太相同。是谁带给你这样的灵感？”Kent率先开口。
谢明霏深吸一口气，目光清明。
“雪总在港岛时装周论坛的开场致辞，提到了感谢所有幕后工作人员。所以，当我想到那些整个时尚圈真正中流砥柱的人，就想到应该让他们能够走到台前，亲身展现时尚魅力。
我再进入Xross后，通过多次日常工作，接触了解了他们，发现其中的各类助理，都承担了修改再创造的隐藏必备能力。
为了向他们致敬，我有了如上想法。”
Coco也问：“你平常工作琐碎，要以小见大在短时间里把握策划框架，只靠个人的能力很困难吧？”
“作为新人参与到杂志编排和相关工作中，让我充分了解到：临场出现的关键改动不可怕，查缺补漏后发现问题也没有关系。
细节决定成败，合作掌握效率。我有包括花轮在内的同组伙伴，有内容部门的其它同事，和企划、版权，甚至全媒体部的伙伴们……多请教多学习，我再尝试把各种细节整合成框架，同意安排起来，也不算太难。”
或许是谢明霏答得不错，Grace转而向另两位男士发问。
但她没觉得可以放松下来，努力现在从他们的回答中，提取可用话术。
果然，下一个问题就落回自己头上。
“比赛主办不缺资金，搞这些废物利用的噱头有什么必要？”
Grace抛出这个问题，一旁的舒雯就想拦着。
谢明霏几乎没有停顿就回答：“这是环保理念的正能量表达，‘废物’二字说得太过了，只是不够完美的半成品罪不至此。否则让花轮提出的‘平价材料仿奢华款’如何自处？”
稍微有了些刻薄阴阳的调调，她语速都快了不少。
“牙尖嘴利哦，那我换一个方式问。”Grace再道：“让第一轮晋级者修改淘汰者的作品，我认为是在霸凌。精英主意会引起负面舆论，你为Xross想过吗？”
这种可以预见的上纲上线，谢明霏当然早有准备。
“我已经和版权部咨询过，在节目组修改其他人作品，不算是违反相关规定。
既然觉得对淘汰者不公，那可以在第一轮相关环节就告知大家：每位选手的作品，都有可能在下一轮对决时，成为双人合作的展示。
甚至可以要求淘汰者在发表最终感想的同时，留下字条给暂时赢过他们的晋级者。让这些人在第二轮对决中参考或者完全摒弃前人的创造思路。
这也是参赛的新晋设计师们，擦出灵感火花的舞台。连贯性、互动性，通通拉起来……”
花轮听到如此完善的应对，着急开口打断：“你一直在围绕节目效果说事，但这不是举行比赛的目的。”
“这当然不是目的，可很重要呀。”
谢明霏语气活泼，望向他的目光沉静如水。
“这次的比赛，不仅仅是想要挑选出专业、高级的新晋设计师培养，同时也要宣传Xross在时尚圈的地方，在网络时代，进一步提高行业内话语权。
给观众展现多方位的精彩内容，带来更有趣的话题，都比高高在上的平易近人要合适。”
Coco看了眼手机消息提示，不再和稀泥，而是有所偏向。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展现江湖热点，是我们作为媒体人的优势。”
谢明霏点点头，继续道：“普通的办公室里都有风起云涌，那为什么作为一个有淘汰性质和最终排名性质的比赛，我们不能把相关戏剧化的冲突融入进去呢？
但太过于圈内限定的矛盾，普通的观众未必能够看懂全貌。那么提供一些更有共鸣的挑战，也方便向不同领域的人推广。”
她说完这样意有所指的话，朝着花轮灿然一笑，气势越发游刃有余。
后者差点当场破防，英伦绅士几乎装不下去。
他的钢笔从桌面狼狈滚落，都没有捡起的想法。
有了成功的回怼经验，谢明霏趁着接下去的车轮战了，也主动尝试对花轮发起进攻。
“……参加义卖活动的嘉宾未必都有模特那样标准的身材，你按照模特来设计成衣，想必也是没办法真的给这样的20个人穿上吧？
如果确实是按照相应嘉宾的身材来设计，那还不如我的创意啊。起码幕后工作人员是实打实扛着整个时尚圈前行的。”
她对Grace当面拿谢思薇做筏子的挑衅都没有露怯。
“薇薇是亲人也是工作伙伴，这次还一起交换过想法。而那天，Kent希望服装组也出一个新人女生来参与竞争。我符合所有要求，所以推荐了我自己。”
圆桌上的答辩逐渐成为谢明霏持续展现自己的舞台。
她思路清晰敏捷，对想法的各种细节都准备到位，关于是否找人“作弊”出方案的推论，当然不用再自证清白。
Coco神采飞扬地向谢明霏竖起拇指，Grace在舒雯不断赞赏的点头中，也真心地表示认可。
而另外几个资深编辑早就不再插话，专心当起观众。
“OK，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
Kent向Grace和舒雯两位外援郑重道谢，和Coco对视一眼，随后一锤定音。
“三位的对决策划，尤其是明霏准备的，实在让我惊喜不已！所以我以明霏的想法为蓝本，将思路汇总综合，稍后会发到大家的邮箱。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沟通的，我们单独再交流。”
话音落下，舒雯看着手机屏幕，轻哼出声。
服装一组的资深编辑们纷纷告辞离开。
Kent顿觉气势矮了一截。
他清清嗓子先朝谢明霏道：“之前我小看了你的能力，对不起，希望今年的阵仗没有打消你未来的创造力。”
这话稍显油腻，带着模式化的客气。
再往花轮那边看去……后者的脸涨成猪肝色，僵硬在位子上，成为大写的小丑。
Kent摇摇头，准备无视算了，花轮给自己提的醒也不是全无价值。
就在这时，他听到谢明霏朝这人阴阳呛声。
“今天的事就暂告一段落吧。”她话中带着凉笑，满满都是圈子里典型的风格，“如果我和你主动在闹起来要说法，到时候八卦又在流传我作为大小姐不虚心、不诚恳，闹得同事之间没有太平日子……”
她起身，转头不再往花轮的方向看。
“何必呢？服装组暂时没来得及重组。”
谢明霏今日西装长裤高跟鞋，优雅如青竹，但这些话就是让人脑补出她红唇吸睛、裙摆张扬，然后耸肩摊手的无语模样。
……看起来这是已经知道靠山回来了，可以放心做空降大小姐。
Kent本来怀疑的就是段雪遥找人给她“全程辅助”了这份策划案，Taylor不喜欢借助外力炫耀的人，他见花轮来提醒，便顺势表明态度。
幸好自己公正严谨，给了明霏机会，也是给了自己翻盘回去的可能性。
现在一切都在正向发展，而且见证了Grace在小姑娘面前也没能讨到什么好的戏码，不算太亏。
那个仙女借着鹬蚌相争的风头，才渔翁得利，有了今天的位置，之后雪总和Taylor的对阵有了明确结果，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风光可就两说。
呵……而将自己当枪使的花轮，还需要专门找人治一治吗？
Kent这样想着，却见谢明霏连Coco都没等，自己带着笑匆匆离开。
他再次翻阅手机里新收到的消息，准备推翻对段雪遥“迈出重要一步”的推测。
……这看起来起码是接近全盘大胜呢。
***
谢明霏在人前还能微笑应对，清晰说话，实际上积攒了许久的能量已经消耗殆尽。
她离开会议室的脚步越来越快，冲进洗手间里将双手至于流水中，得到足够的沁凉后，整个人才逐渐放松。
还是不够硬气呀，连当场收拾花轮都没做到位。
突然，手机设定的专属铃声和震动同步响起——是段雪遥的信息！
她再次有些慌乱，好几秒才关掉水龙头，擦干手，小心点开那个提示。
【E·T】：听阿越说你今天参加策划案比稿，没有问题吧？
谢明霏没来由地委屈起来，攒了那么久的话，竟不知从何说起。
她扁扁嘴，手指都有些颤抖。
段雪遥继续发来信息。
【E·T】：我已经在海城机场了，现在和你没有时差。
谢明霏仰头凝望天花板，等待眸中的雾气散去才打字回复。
【非雨】：……嗯！一切都好！
【非雨】：我下班以后能见到你吗？
她想象着网络对面，女神看到自己不讲理的要求无奈摇头的样子，恨不得下一秒就瞬移到她的面前。
不行，瞬移到可以看见她的不远处就够了。
自己现在情绪太激动了，和段雪遥面对面一定手足无措。
谢明霏踩着标准的5点半下班时间离开，此前已经重新梳头补妆。
今天穿着上深下浅的大地色系，全身只有焦糖色的衬衫还算鲜艳，赶赴新一轮的“约会”似乎不够好。
段雪遥发给她的餐厅地址就在月湖天地一条马路之隔。
为了尽快回家再换身衣服，谢明霏来不及让司机临时改早时间来接，而是准备打车。
不过突然出现的保镖给了她新的选择。
“谢小姐上车吧。”
她看着彪悍大姐领口上的段氏徽章，和心里提前换班上岗的小鹿同步眨眨眼。
不久后，正当谢明霏在9号楼正下方的车库为下车时，惊喜发现熟悉的白色公主车就停在边上。
自己刚刚走近，车灯闪了两下，段雪遥在驾驶位上笑颜清浅愉悦。
“特别巧，没想到用这样的方法提前接到了你下班。”
谢明霏看着心心念念依旧的女神从车上下来，声音稍显沙哑，额角冷汗沁出……？
——又胃疼了吗！？
她顾不上激动，伸手挽住她的腰和手臂就往电梯走去：“说好的工作之余也会照顾自己身体呢？都是哄着我玩的……”
其实段雪遥现在的情况比上次港岛酒会是还是略好一些，而且自己穿着高跟鞋，搀扶穿着平底鞋的她也轻松许多。
可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紧紧揪成一团。
“不用去餐厅了，我现在就准备晚饭，你在我家吃！”
“好呀……有你这样的小邻居，我什么都不用担心。”
虚弱中，段雪遥唇角的弧度扬得更高。
[可怜]久等了……
先让明霏和雪总相处一下[可怜][可怜][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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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062 出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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