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单方面欠下债务的西泽尔在极速奔跑着,若不是以这样的速度远离,他只怕自己对秦易的渴望会将自己再次拽回去。
他的身形隐匿在半空,四肢踩着轻云飞快地掠过城市和乡村。若是曾经的古人见到,大约会立刻跪下膜拜神兽的凛冽之姿,并且再配上一点诗文来赞颂祥瑞。可惜他不打算让任何人看见自己,妖兽已经消失在人类的视野许多年,怪力乱神被视作科学尚不能证明的神奇现象。
梁斌斌现年二十三岁,是所有后辈中最像爷爷梁焱的。经过上千年的传承,落到他这一代上,妖兽的血脉之力已经很淡薄了。单从外表上看,他与常人无异。幼时还不显,等到他进入青春期,正式发育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那些异于常人的地方,比如远高于常人的力气和奔跑速度,以及他们家族绵延千年的诀窍——强运。
在这个灵气日渐稀薄的世间,纯粹的妖兽早就活不下来了。而那些混杂了各种妖兽之血的人类,也往往自负于自身的优越参与到人世间一系列纷杂事务上来,在人心诡谲、王朝更迭的史书上留下斑斑血迹。
梁氏家族的祖上倒也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人,但是依托血脉中的神奇的运气,他们总能避开灭族之祸。
这样的好运曾经指挥着梁氏家族出走海外,如今又催促着他们回来寻根。
梁斌斌从没有浪费过这样的天赋。上学的时候在不会做的题上面凭着直觉四选一,逛街的时候福灵心至也能开到好彩,工作的时候在多种眼花缭乱的方案中选择到最优解。他的天赋随着他的成长而日渐凸显,与之相反的则是爷爷梁焱因衰老迎来了天赋退化。
梁斌斌在不久之后接过家族产业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在此之前,他要将阵法修缮完毕以稳固自身。无论是他,还是爷爷梁焱,都当做这是他正式接管家族事务前的最后准备。
此刻的梁斌斌正坐在别墅的大堂中,神色阴沉地把玩着一个金色的盘子,这是他回国前被爷爷梁焱强塞进箱子里的。这盘子通体由黄金打造,上面雕刻着巨大的角。光是将这样一件东西带进海关,就颇费了梁斌斌一番心思,好在一切顺利。
梁斌斌本不想带着这样笨重的东西奔波,但梁焱坚持不可放松警惕。他们的家族一直以来都活得很谨慎,不会错过任何一次危险的警告。事实证明,运气依然站在他们这一边,才让他发现了觊觎这块盘子的毛贼。他本以为这块金盘只会通过共鸣和震动来发出警告,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这块金盘飞动的样子。
可惜的是,当他追出去的时候,只能看见一个仓皇出逃的背影。梁斌斌并没有再追,因为金盘没有再动,他深信那毛贼必定不敢再来。
不过就算如此,梁焱也再次提醒他不可放松警惕。他们自身的存在即为异常,焉知这世上没有其他魑魅魍魉?
梁斌斌正捧着盘子深思着,工地塌房已是不祥之兆,又有毛贼觊觎更是凶相。他心口不由得发紧,这种不妙的感觉从未有过,而且他似乎除了端着盘子警戒并无其他更好的办法。他们一族依赖运气或者说是第六感太久了,很多时候梁斌斌都靠着一闪而过的思绪做决定。但这一次,似乎灵感还尚未告诉他任何方法。
陡然间,梁斌斌只觉得被什么人盯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压之感自身后传来,令人毛骨悚然。他本能地站起来,朝着身后望去。只见靠近后院的落地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轻薄的窗帘被徐徐吹开。后院曾经熟悉的草木现下看来阴森可怖,仿佛藏着什么东西,正在暗中窥视着他。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金盘,朝着窗户走了两步。
“你的金盘,为何这次不动了?”
梁斌斌身体僵直了,这声音来自身后,可他分明没有看见任何人进出——
他扭着脖子,以一种非常怪异的姿势转过去,看见了出声的那个人......或者说是猫。
不,这也不是真的猫。
他面前蹲着一只巨大的猫脸生物,通体雪白带金纹,蓝绿异瞳,正歪着脑袋看他。这生物的身量跟梁斌斌曾在野生动物园见过的老虎差不多大,身后树立着一条尾巴,另一条尾巴则是软绵绵地摊在地上。
没有猫有这样的身量,没有猫会有两条尾巴,更没有猫会开口说人话。
见梁斌斌不说话,面前的猫脸生物不耐烦地用尾巴拍打着地面,又问了一遍:“你的金盘,这次为什么不攻击我了?”它突然出现,就像是课堂上遇见了难题的学生,单纯地追问着一个答案。
是它!是昨晚金盘示警的对象!
梁斌斌瞳孔紧缩,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这只妖兽。在这头妖兽的瞪视下,身体不由自主地战栗,这是来自骨髓深处的恐惧。
梁斌斌这辈子都没化形成为妖兽,不仅是他,他的爷爷梁焱,乃至往前数不知道多少辈的祖宗都没有化形的记录。而以他短暂的,二十三年的人生经历来说,他甚至也没什么机会接触其他的妖异生灵。
他咬紧了牙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此时此刻,手中的金盘还能让他有一丝的倚仗。
西泽尔全部的目光都落在梁斌斌手中的金盘上。他此前只觉得梁斌斌身上妖气淡薄,唯有在上次被攻击的时候才察觉到那股危险的妖气。如今面对着这枚金盘,西泽尔久违地感受到了上古妖力的共鸣。这样的共鸣熟悉又陌生,他尚未分辨出来自于哪一位老朋友,但其中战意已经调动起他最大的攻击本能。
在他饱含恶意的注视下,梁斌斌手中的金盘发出尖锐的鸣叫,震动着跃跃试欲。
西泽尔咽下口中的血腥之气,长途驭空夜奔让他的伤处恶化,也让他的脾气愈发暴躁难耐,战斗的本能在鼓噪着。西泽尔俯下身子,爪尖利刃自肉垫中弹出,口中发出低低的咆哮之声。
梁斌斌突然动作,抡圆胳膊,抬起金盘朝着西泽尔狠狠砸过去。金盘呼啸着冲向西泽尔,他四肢一登跳起避开,直扑梁斌斌。
这样的速度带着凶狠的力道,若是寻常人早就被摁倒然后被开膛破肚了。但张斌斌扛起沙发前的茶几,迎着西泽尔的力度砸去。利刃击碎了茶几上的钢化玻璃,敲在梁斌斌支起的胳膊上。猛兽的重量和力度未能撕裂张斌斌的手臂,只是在他的小臂上留下了几道深深的抓痕,鲜血淋漓,但并未致命。
西泽尔听见身后的风声,他侧过脑袋,金盘呼啸着擦着他的耳朵回到了梁斌斌的手上。梁斌斌重重地喘着粗气,摆出防御的姿势。他上下打量着西泽尔的兽身,似乎在思考着下一次该怎么将金盘掷出。
西泽尔抬起爪子,舔了舔爪间的鲜血。
“玄武?”西泽尔细细分辨这血脉中的妖力,他有些嫌弃地抖抖爪子,“倒是像他的作风,喜欢龟缩苟命。”
他的目光落在金盘上:“他的龟壳倒是个好东西,可惜了。”
不知道西泽尔说的“可惜了”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吗?”西泽尔放下爪子,似是有些闲适般与梁斌斌聊起天来,“他从来没赢过我,因为玄武并不擅长战斗。他的长处是占卜,看天象,通阴阳,知凶吉。”
他又瞥了一眼梁斌斌的手臂,补充了一句:“而且皮糙肉厚壳重耐揍。”
梁斌斌似乎从西泽尔的话语中琢磨出了一点其他的意味:“前、前辈若是与祖上有渊源,可否放在下一马?”
如果有的选,梁斌斌并不想与这样凶猛的妖兽做对。他的第六感在疯狂地警告他逃离,纵然金盘在手,只怕他也很难全须全尾地离开——或许能伤到面前的妖兽,但很显然这是下下策。
他尽量诚恳地和面前的妖兽谈判。虽然并不了解面前的妖兽,但是他深信以家族积累了这许多辈的财富和人脉来说,总有能提供什么来打动这头妖兽的地方。
梁斌斌正侃侃而谈,论起祠堂修好后,家族运势势必再上一层楼,他们也能提供给面前的妖兽更好的宝物之时,他看见面前的妖兽笑了。
或许那是笑吧,但这笑在猫脸上显得格外的狰狞可怖,梁斌斌下意识地停嘴。
“可惜了。”
这是梁斌斌今晚第二次听见这头妖兽说这句话。
“你倒是个不错的苗子。”西泽尔在夸他,语气却不尽然。
“你们祖辈选在此处世世代代修祠借运,已经很该死了。”
他俯身贴地,身上肌肉寸寸绷紧,异色瞳孔收缩为针,森然说道——
“而你们这次让我伤到了她,尤其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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