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 匆匆十六年
接下去发生的事情苏猫一概不知，她全程昏睡过去。
此后她无数次想起那一天，想她如果没有昏迷，是不是就能够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奈何世上无“如果”。
直至很多很多年以后，苏猫才确定，即便她清醒着看完全过程，她一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那是发生于另外一个层面另外一个纬度的战争，不说她一个小小开窍期，便是到了内府、玉楼，乃至外景之境，一样稀里糊涂搞不明白。
但是，别的先不论，有一点苏卉倒是非常清楚的，那就是……
卓老和那个残破洞天都不见了！
打那以后，苏猫再没有联系上卓老，也找不到那个荒芜的空间了。
此后十六年，苏小猫按步就班的修炼，每隔一年出谷历炼一次。
十六年间，她的足迹布遍大陆每个州郡，剿灭了两伙邪修，途中遇到匪徒行凶，也顺手将之剪除，世道已经如此艰难，她救不得世人，那便救救眼前之人。
十六年间，外面的世界还如前世一般糟糕，旱灾愈演愈烈，一个接一个的州郡被灾难波及直至吞没。但是，还是有一些事情跟前世不一样了，至少旱灾的严重程度对比前世减弱了很多，比如前世的临江郡陷落于景治二十年，这一世拖了四年，直至景治二十四年才失陷于暴民之手。
苏猫不知这一变化源自何处，是因为旱灾不及前世可怕，还是因为蘑菇的提早问世，又亦或其它什么原因，但谢家拿到蘑菇培育方法后，短短数年，蘑菇种植便在六个州郡铺开，此后更是稳步拓展，无论如何，灾荒年间多出一种食物，总归是桩大好事。
十六年间，苏猫数次往返卧牛岗幽潭边的那个小山洞，将里面的灵石挖了个一干二净。但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说她自私也罢，说她胆小也好，骨子里她还是那个谨小慎微的底层女子，自觉担不起也不愿意承接任何风险。
幸而七年之前她极幸运地发现了一处小型灵石矿，于是拿出四枚上品十六枚中品灵石送到师尊面前，谎称出自灵石矿。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师尊又将其中一半返还于她，让她加紧修炼。
许庭风想的很通透，虽然这些上品和中品灵石让他看到了晋阶灵台境的希望，但突破不易，先不说能不能突破，即便真的突破了，然后呢？
这方世界压根没有灵台境之后的修炼资源，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便退，总不能让他一个人独占整个云雾谷吧？
况且即便独占，他也不认为云雾谷有足够的灵机供灵台境修士修炼，除非他有大量的中品和上品灵石加以铺助，否则他拿什么来支撑此后百年的修炼所需？
彼时苏猫脑子一热，差一点便要将卧牛岗灵石壁的事情合盘托出，最后强忍下来，不是她舍不得灵石，而是一想到自己那一天的神秘昏迷，一想到强如卓老都神秘消失，她便歇了心思，她害怕山洞中那不可知的危险会危及师门。
反正正如师尊所说，突破灵台境又如何？
活的愈长愈怕死，若是养出几个不愿道途断绝于是修魔修妄的狠辣之徒，该不该算她的因果？
如此，苏小猫终是守口如瓶，只将那些灵石用于自己修炼。
她从中品灵石开始，中品用完用上品，在耗用了二十枚上品灵石之后，终于来到开窍颠峰。
这比卓老预计的十年时间延迟了六年，原因不在资源，而在于缺少师长指点，像《炼神诀》这样的神魂修炼法门，谷中几乎找不到相关书籍，苏卉只用十六时间便能一步步修炼到开窍颠峰，已经算得上炼神天才。
突破之即，后果难测，时年31岁的苏卉打算回家小住半月，若是突破不成，最坏的事情发生，也算与家人道过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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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梧城，南塘镇。
苏有林和张秀仍然住在镇上，仍然住在最初买下的那个小院里，不过他们将左右两边的院子都给买了下来，按苏二郎的说法，左边给儿子，右边给闺女，让他们回家都有落脚的地方。
苏猫没有惊动仆人直接进入后院，猫爹正在书房读书。
苏有林没有正经读过书，但他一直都在用自己的法子识字，随处可见的牌匾和对联是他最初的识字课本，虽然识字不多，却也让他从一众农家小子中脱颖而出，若非如此，当初那家当铺也不会雇他做小工。
后来猫儿开始读书，他便拿了粮仓的文书回家，让闺女一个字一个字地教自己，就这样认识了几百个常用字，可以独立看账本，还可以记账和书写一些简单的文书。
不过他那时太忙，字是识得了，书写嘛……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直至最近这两年，他虽然挂着蘑菇坊大管事的名号，实则已经不大管事了，这才有时间好好读书写字，好吧，写字是真，读书嘛……话本子算不算？
看到女儿突然出现，苏有林放下手中的话本，一脸惊喜：“闺女啊，这次又要去哪里？”
看着父亲花白的鬓角，苏猫鼻头一阵发酸，这些年回家，好像每一次都只是顺路。
苏猫笑：“阿爹，这次哪里都不去，就是回来陪陪您和阿娘。”
“好！好！好！”
苏有林一连叫了三个好，笑的合不拢嘴，在书房里转了两圈才想起要去通知孩儿她娘，让她整治一桌好菜，给闺女接风洗尘。
黄昏时候，苏咕噜苏锦冬得到消息匆匆从昆梧城赶回父母家。
小咕噜早已长成大咕噜，他没有练武天赋只能去读书，奈何书也不好好读，好在他爹脑子清楚，倒是没有养出多少纨裤习气。
十四岁那年少年咕噜被亲爹强行送进大药堂，从学徒做起，竟也一步步做了下来，如今已是昆梧大药坊的一等伙计，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两三年便能做到管事，有苏卉这个姐姐在，想来他也出不了意外。
苏锦冬于五年前成婚，现今大儿子三岁，小闺女去年年底才出生，仅只五个月，于是回家第一件事，便是冲姐姐秀闺女：“姐，这就是雪儿，下雪那天生的，嘿，这可是姐你的亲亲侄女喔，有没有见面礼？”
咕噜媳妇瞪眼，哪有见面就要礼物的？
苏卉从弟弟手上接过小婴孩，颠了颠，拿出一套首饰：“幸好我早有准备。”
苏锦冬惊呆，惨嚎：“姐，我说的是见面礼，不是嫁妆，我闺女还不到半岁！”
他想的见面礼，至多一只金镯子，哪想会是全套头面？谁家的见面礼这样？
苏卉：“拿着吧，以后几年我都非常忙，很可能回不了家，可不能让小雪儿忘了我这个姑妈。”
将花团锦簇的小宝贝还给傻弟弟，她又拿出一张地契递给父亲：“爹，这是小怀山上的十亩药田，您给收好。”
“小怀山？真的是小怀山上的药田？！”苏锦冬再次惊呼，抱着闺女凑到老父亲背后观看地契。
不过认真想想他又释然了，他姐可是宗师，小怀山的药田再是难得，还能比一个武道宗师更加难得吗？
苏有林脸上的笑容却是慢慢僵硬下来。
入夜，张秀和小夫妻留在花厅照看孩子，苏卉陪着阿爹返回书房。
苏有林犹豫再三，终是问了出来：“小猫，你是不是要走了？”
苏卉诧异，她表现的有那么明白吗？
苏有林继续道：“猫儿爹知道，爹都知道的，你是有仙人师傅的，是不是你的仙人师傅要带你离开了？”
苏卉：“……”
苏有林难过地捏捏眉心，他这闺女不凡，他从来都是知道的。可是，他不想闺女离开啊，哪怕一年见不到几次面，可他知道闺女就在小怀山上，心里踏实。
苏有林：“猫儿你放心走吧，不用担心我和你娘，咕噜大了，已经能够顶立门户了。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我们过的有多苦吧，现在的日子是我和你娘做梦都想不到的，就算以后我们都老了，咕噜也会照顾好我们的，他是个好孩子，你不用挂心家里……”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老了，苏有林絮絮叨叨说了很久，说那一年他幸亏没有加入狩猎队，说他们在茅家镇上的那个家，说第一家蘑菇坊，说两千八百里的焦虑，说初到南塘的惊喜……
猫儿一直安静倾听，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压下心头的酸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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