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夜到底是不一样，霓虹灯光熠熠生辉，像繁星般闪耀，勾勒出城市的轮廓。从不同角落发出的各色探照灯在空中交织晃动着，点亮了城市上空的半边天。烟花炸开的声音隐隐约约从远处传来，却看不见绽放的影子。城市的人们似乎都在狂欢中等着零点新年的到来。
屋内暖气充斥，覆在冰冷的窗户上结起了一层雾。几旬可乐下肚，桌上堆起空盘，电磁炉开着大火翻腾着锅里的菜。
几个人边吃边聊，谈天说地，正尽兴时，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原本趴在李亦奇脚边的壮壮迅速钻进了房间，桌上的说笑声间戛然而止，桌边的人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往门口看去。
门铃响了两声，在屋里突兀的回荡，而后停了几秒，又响了起来。
几个人面面相觑。
“我们没点什么外卖吧？”
沈羽佳看了几个人一眼，都摇着头。
“哥、嫂子，你们不地道啊。最开始不让我们来，说是要过二人世界，居然还约了其他人。”李盛调侃着，依旧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儿。
夏愿知皱了皱眉：“没有啊。”
“我去开吧。”李亦奇离门最近，他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随着一声喀嗒声，门开出了一条缝。一股冷气带着一阵低沉嘶哑的咳嗽声瞬间卷进屋内。
李亦奇怔怔地看着门口有些面熟的两个中年人，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我就说有人吧。”
中年男人正在跟旁边的女人说着话，意识到门开了，两个人转过头，看到门口站着的高瘦身影，脸上闪过了同样的惊讶。
这声音夏愿知再熟悉不过了。越过李亦奇的肩膀，她看着站在门口的夏海潮和陈倩，心里猛地一颤。
桌上的火锅还在不断冒着热气，桌边的几个人正襟危坐，眼神有意无意地往客厅沙发上坐着的两个人瞟。
“妈，你们怎么来了？怎么没提前给我说一声？”夏愿知接了两杯热水递给了夏海潮和陈倩，坐到了他们旁边。
夏海潮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许是太久没见到了，他脸上竟收起了平时的严厉。但夏愿知仍避免着和他交流，以免又吵起来。
陈倩笑着拉起夏愿知的手：“你爸一个老朋友的儿子结婚办酒席，刚好在眉城。想着你很久没回家了，想来看看你。”
她说着看向了餐桌旁的三个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知道你们在聚会，没打扰你们吧？”
“阿姨，不打扰不打扰。”向来会讨长辈开心的沈羽佳此刻竟有些拘谨。
李盛倒是依旧不在乎，笑着招呼道：“叔叔阿姨，你们吃饭没？我们这菜还多，要不要过来一起吃？”
“不了不了。我们已经在酒店吃过了，你们快吃你们的，不用管我们，我们坐会儿就走。”
陈倩忙摆手，脸上堆着笑，无论对谁说话都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我说不来不来，你非要来。”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夏海潮突然开了口，语气里带着埋怨。
陈倩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哎哟，来都来了，坐会儿就走，耽误不到你的。”
夏海潮挑起眼看向夏愿知，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这大过节的，也不听你说回家，连电话都不给你妈打一个。”
夏愿知眼睛闪烁着，淡淡一笑：“最近有些忙，我本来想着明天再打的。”
“在忙什么？”
夏海潮的语气不像是父亲，倒像是一个领导。他话音刚落，陈倩尴尬地笑了笑，拽了拽他的衣角，压着声音说道：“愿愿朋友在这呢，别扫了她面子。”
旁边的夏愿知没有说话，脸上一直保持着淡淡疏离的微笑，眼神刻意躲避着与夏海潮的对视。
清楚夏愿知父亲的脾气，身后的李亦奇静静地看着她，心里隐隐有些担心。
陈倩的这句话似乎把夏海潮说恼了，他脸色一沉，无所谓地瞥了陈倩一眼，看向了夏愿知：“我还给她面子？给她联系的电视台的工作她不去，她给过我面子吗？不找一个正经工作，就这样一直闲着。”
夏海潮的话一出，本来就有些微妙的氛围顿时陷入了沉寂。
沈羽佳和李盛正了正神色，惊讶地对视了一眼。
李亦奇双手环胸靠在座椅后背上，看似没什么反应，但眼神一直注意着夏愿知的表情，两只手也不自觉地握了紧。
夏愿知怔了几秒，强忍着心里的怒气，淡淡回道：“我有正经的工作。”
夏海潮沉着一张脸，没有说话，客厅里又一次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感觉到气氛越来越不对劲，沈羽佳忙走过来解围：“叔叔阿姨，纪录片导演很吃香的。我们愿愿最近在拍一个很有意义的纪录片，关于宠物殡葬的。”
“对对对，现在宠物行业盛行，宠物殡葬也在兴起，愿姐这部片子肯定会大火。”李盛虽嘴上笑着附和，但看到夏海潮黑沉的脸，心里直发杵。
“是吗？”陈倩脸上挂着僵硬的笑，无措地搓了搓手。
夏海潮看了几个人一眼，冷笑了一声：“你们这些年轻人懂什么？尽搞这些没用的。”
“爸！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夏愿知有些不耐烦，她向来就反感夏海潮这副对谁都高高在上说教的模样，隐忍的怒气几乎已经到达了临界点。
眼看着两个人马上要吵起来，陈倩立马站起了身，朝几个人浅浅鞠了一躬：“不好意思哦，愿愿他爸说话不太好听，你们别放心上哈。我们就是来看一眼愿愿，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就不打扰到你们玩了。”
她脸上仍僵硬笑着，拉扯着夏海潮快速地往门口走去。
陈倩的动作太突然，沈羽佳和李盛慌忙站起了身：“叔叔阿姨你们慢走。”
李亦奇仍环抱着手坐在凳子上，脸上看不出情绪。
沙发上的夏愿知深吸了一口气，也站起了身：“妈，我送送你们吧。”
“诶，好好。”陈倩脚步一顿，回应道。
走在最前面的夏海潮侧了侧头，没有理会，正准备开门时，桌边一直没说话的李亦奇突然开了口。
“叔叔，夏愿知很喜欢她现在这个工作，而且她也做得很好。我们都看过她的纪录片，没有人说不好的。作为父亲，您应该尊重她的选择和想法。”
李亦奇的声音低沉清冷，眼神礼貌却没有一丝畏惧。
听到他的话，夏海潮的身体一僵，缓缓转过头看着他。
李亦奇也看着夏海潮，平静沉着，毫无躲避。
周围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夏愿知怔怔地看着两个人，手心出了一层汗。
僵持间，夏海潮先垂下眸，一句话没说走出了门。
夏海潮和陈倩一走，沈羽佳和李盛紧绷着的弦瞬间放松下来。
“我靠，吓死我了，这愿姐爸的火气怎么说来就来啊。”李盛长呼了一口气，瘫倒在凳子上。
“愿愿的爸爸一直都是这样，典型的大男子主义，脾气不好，控制欲还强。”沈羽佳叹了一口气，无力地往沙发后背一靠，“不过李亦奇，你刚才是真勇啊，敢这么跟未来的岳父说话，不想结婚了？”
李亦奇垂眸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他以前只和夏愿知的父母接触过一次。那是大三结束的寒假，夏愿知已经近乎一年没回过家了，和今晚一样，陈倩拉着夏海潮到学校看她。那个时候，他就见识过夏海潮的脾气。
他知道以夏海潮的性格，不能当着这么多人对他正面说那些话，但是看到夏愿知刚才努力隐忍着几乎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他忍不住想护着她...
一阵寒风卷入楼道，吹得夏愿知缩了缩脖子，她这才注意到刚才走得急，没穿外套就出来了。
陈倩担心地看了她一眼：“快回去吧，这外面冷。我们酒店不远，我和你爸打个车就回去了。”
夏愿知看着前面夏海潮的背影，嘴角扯出一个牵强的笑：“没事妈，我陪你们走到门口我就回去。”
注意到她的眼神，陈倩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你别把你爸的话放在心上，他有时候也是担心你。”
“对了，妈看刚才那个小伙子有些眼熟，是以前我们去你学校的时候，和你一起吃饭的那个设计专业很厉害的同学吗？”
夏愿知睫毛一颤：“妈，他不止是我同学...”
她顿了顿：“他是我男朋友。”
夏愿知从来没跟家里说过李亦奇，即使读书时被突然到学校找她的父母看见两人一起吃饭，她也没提那是她男朋友。
前面夏海潮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
“男朋友？”陈倩脸上有些欣喜，“一表人才的，挺好。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夏愿知的手轻轻一抖，看着前面夏海潮的背影，喉咙像是被什么紧紧掐住了一样，沉声回：“做宠物殡葬的...”
“我不同意。”夏海潮的脚步一顿，转过身厉声说道，“那人一看就不靠谱，你就是看他长得好看，好看有什么用？那张脸一看就不正经。”
夏愿知心里猛地一沉，眼睛里瞬间起了一层雾。
她嘴唇颤抖着，冷脸看着夏海潮：“你能不能不要总以你自己的主观想法去评判一个人？你每次有想过尊重我吗？你都没和他接触过，你凭什么就觉得他不正经？”
寒风席卷而过，路旁的树随风作响，探照灯的彩光还在天空不停闪烁着，远处又传来一阵烟火绽放的声音...
一通话说完，夏愿知深吸了一口气：“我觉得他哪里都好，不需要你同意...”
“哎哟愿愿，别这样跟你爸说话，你爸不是那个意思，他...”
陈倩的话还没说完，夏愿知直接放开了她的手，转身往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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