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助站是在前夜凌晨起得火，那时，李亦奇已经在开车赶去救助站的路上了。
最近，救助站那一带似乎一直都不太平。
张晴睡眠浅，西城外的郊区夜晚又格外安静。每到深夜的时候，她就会被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吵醒。
起初，她以为是那只刚被送来的小狗崽还没习惯新环境弄出的声响。直到那个声音越来越频繁，她才发现不对劲。
自从几个月前救助站出过一次事后，她就格外小心。这段时间，眉城的猫狗贩子似乎异常猖狂，新闻上已经接连报道了几次其他救助站猫狗被偷的事情。之前李亦奇也提醒过她，让她最近多加注意。
因此，昨夜她留了个心眼，将后院那个空着的房间收拾出来，关了灯在阴冷的房间一直等到了半夜。
和前几夜一样，那声音在差不多的时间点又响了起来。只是这次，张晴确定了那声音不是院子里的猫狗弄出来的，而是从墙外传来的，像是阵阵低沉的说话声混杂着鞋子擦过路边矮草发出的杂音。
心下惊慌间，她拿起早就放在床旁的棍子准备冲出去，但想到那猫狗贩子的凶狠模样，走到门边又心里发怵地退了回来。
她不敢开灯，在黑暗的房间里焦急地徘徊着，手心不觉被汗浸湿了一片。
围墙外的声音还在继续，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显示着已经凌晨两点过了。
犹豫了半晌，心里实在没底，她最终还是给李亦奇打了个电话。
后院的火就是在张晴打电话时燃起来的。
随着一股呛人的气味进入鼻腔，黑暗消失，红日一般跳动的火光穿过夜色刺入瞳孔，也照亮了整个房间。
她刚和李亦奇说完她听见的那个声音，放在耳边的手机猛地往下一滑，她大喊着冲进了后院...
李亦奇到达救助站时，那熊熊大火正在肆无忌惮地吞噬着眼前的一切。郊外的整片天空都蔓延着通红，烈火浓烟四处乱窜，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令人窒息的浓烈味道，火焰燃烧发出的阵阵闷响混杂着呼喊声、哀嚎声刺破耳膜，冲击着心脏。
看到眼前这个场景，一向遇事镇定的李亦奇也慌了神。似乎没有思考，他下了车直接往火烧得最盛的后院冲去，目光同时在这片混乱中搜寻着张晴。
浸在火焰中的残垣断壁一点点坍塌，浓烟里蹿过一个个消防人员的身影，废墟下是即将消失、发着绝望哀嚎的生命...
救助站起火的事情，夏愿知是在新闻上看到的。那时，她刚和李亦奇在电话里吵完架从酒店出来。
郊外人车稀少，偶尔路过的一辆车也基本都是来这个酒店吃饭的。
不想回家，也不能回眉城，她在酒店门口站了许久，一时竟不知道该去哪。直到一个公交车缓缓驶来，她才注意到几米外有一个公交站台。
冬日的阳光耀眼得反常，公交车上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夏愿知找了最后面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任由公交车带着她毫无目的地走着。
不知道是因为之前情绪波动太大还是因为车里太闷，她头昏昏沉沉得，竟靠着座椅睡着了。
再醒来时，公交车已经进了城，眼前是那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街道。
脸颊被阳光晒得发烫，不知道这车已经开了多久，车上的人比刚才多了许多。
她眯了眯眼，正想看看时间时，才注意到衣兜里的手机正在不停响着。
“喂，小君？”她掏出手机接起了电话。
“夏姐！你咋才接电话啊？出大事了，快看我给你发的微信。”
小君焦急的催促让夏愿知残留的睡意瞬间消失了，没来得及回小君的话，她打开了微信。
那是眉城公众号在早上发的一条新闻，还没点进去，光标题和封面的图片就足以让她心脏瞬间收紧了。
城东救助站、深夜大火、房屋烧毁、流浪猫狗部分遇难，部分被志愿者安全转移、系与猫狗贩子有关...
她手颤抖着，艰难地划着屏幕把整篇新闻看完，背心出了一层冷汗。
之前的争吵和心里的别扭猛然被这条新闻冲淡，她想给李亦奇打电话问问具体的情况。
这时，她才看到李亦奇发来的那三条求和的消息。
慌乱间，电话拨不出去，她才反应过来和君君的通话还在线上。
“喂，夏姐？夏姐？”君君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模糊传来。
她把手机放回耳边，嘴唇轻颤着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轻轻从喉咙间应了一声。
“夏姐，还有个事情。”君君顿了顿，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你之前不是说奇哥以前是做设计师的吗？今早上我用你电脑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一个东西。”
因为回云城，今天的拍摄取消了。她在赶去动车站之前，把电脑给了君君，让她把这段时间的素材先整理一下。
夏愿知皱了皱眉，那个电脑除了基本的软件外，就只有一些纪录片的素材，不知道君君为什么会突然提到李亦奇以前的职业。
“我先说明一下我不是有意看的！我本来只是想用一下邮箱，但是点开之后它就自动登录了，我刚想退出，就看到...”
“看到什么？”君君顿了一下，听得夏愿知心里泛起一阵急。
“看到奇哥好像给几个设计公司投了简历，他这是要..转行吗？”
夏愿知心下一惊，不可置信地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看看...时间显示的是一月一日凌晨。”
一瞬间，耳边的声音淹没在了窗外刺眼的阳光里。
她回想起元旦那晚，她送完夏海潮和陈倩回家时，李亦奇复杂的眼神和冰冷的手，回想起在烟花下她说结婚时，李亦奇诧异又迟疑的目光...
原来，那晚夏海潮对他的质疑与否定，他都听到了...
恰好这时，公交车停在了一个站台边，她几乎没有思考，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在周围人诧异的目光下，挤开过道上拥挤的乘客，赶在车门关上前一秒之前下了车。
“小姑娘，不要命啦。”
门差点夹住她的衣服，公交车司机恼火地冲她大吼了一声，引得车上和路边的人都朝她看了过来。
她丝毫没有理会，直接拦住了公交车后亮着“空”的出租车，上了车。
“师傅，去烟城。”
“烟城？”原本笑嘻嘻招呼她的司机惊讶地转过头，“姑娘，去烟城可是跨城了啊。虽然说距离不远，但这...”
他看了一眼计价器，夏愿知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可以加钱。”
烟城在云城和眉城中间，离云城更近些，车程总共不到一个小时。夏愿知看了最近的几班动车已经售罄，再往后就只有晚上七点才能走了。
她不想等这么久，她想快点见到李亦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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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霞光染红了半边天，如果不是那依旧刺骨的寒风，竟然有种到了盛夏的感觉。
李亦奇看着门外那张被冻得通红的脸，像是回到了当初读书时，夏愿知陪他回这幢别墅时的场景。只是，当时是表白，现在是刚吵了架...
他愣在原地，眼睛里尽是惊讶：“你怎么...”
他偏了偏头，看着夏愿知的眼睛，想确认她是否还在生气，却刚好注意到她那那双被冻得乌紫的手，心里瞬间扬起了一阵疼。
他一把拉过她的手，握进了掌心。
“在外面站了多久？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夏愿知晃了晃手机：“我给你打了电话，关机了。”
李亦奇皱了皱眉，从衣兜里拿出手机，才发现没电了。
“怎么过来的？”
“出租车。”夏愿知打着哆嗦回道，“幸好还没忘记地址。”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李景峰的声音。
“谁啊？”
这个别墅少有人来，见李亦奇开了门之后愣在原地，李景峰让李盛把他推到了门口。
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李景峰愣了一秒，随即想起了眼前这个被李亦奇牵着手的人是谁。
“我记得你。之前小盛出事，你和亦奇把他送进的医院。”他顿了顿，“我记得你当时好像还顶撞了我。”
李景峰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声音如寒风般低冷，空气里瞬间充斥起一阵尴尬。
夏愿知脸上一僵，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目光转而投向了李亦奇。
眼看李亦奇脸上挂起了不悦，李盛想解围，没想到李景峰先开了口。
“外面冷，进屋坐吧。”
夏愿知愣了愣，越过李亦奇的身影，这是她第二次见到李景峰。他坐在轮椅上，没有了当初的凶狠和严肃，面容比以前苍老了许多。
屋内暖气充足，诺大的客厅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么多人了。
几个人坐着，一时都没说话，直到李景峰看着夏愿知轻笑了一声。
“我说李亦奇这小子为什么拒绝我给他安排的联姻，原来是因为你。”
“爸！”李亦奇低吼了一声。
“喊什么？”李景峰的语气依旧平和，“我又没说什么。”
他瞥了李亦奇一眼，转而又看向夏愿知：“小姑娘，这都第二次见面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干什么的。”
不知道为什么，李景峰虽然周身的气场比夏海潮还要强许多，但夏愿知丝毫不怕他。
她淡淡一笑，大方回道：“叔叔，我叫夏愿知，拍纪录片的。”
“纪录片？”李景峰扬了扬眉，“主要拍什么？”
“最近在拍宠物殡葬。”
“哦？”李景峰看向了李亦奇，“这不就是李亦奇现在正在做的吗？辞了好好的设计师不做，非得来干这个。”
李亦奇沉着脸，没有看他，也没有接他的话。
李景峰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不过，现在小年轻就是喜欢这些猫啊狗啊的，我自己一个人久了，有时候也想养一只。”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
“我记得李亦奇小时候也养过一只猫，还是他妈妈送给他的。只不过后来没多久，那猫就死了。”
人老了，果然就喜欢拉着别人谈论以前的事，但这件事恰好刺中了李亦奇的最敏感的地方，连李盛都不禁脸色一变，转头看向了他。
此刻，李亦奇低着头，脸上的神情已经黑到了极致。
“哥，我记得你不是说你们还有事吗？现在天色也不早了。”
李盛又笑着看向李景峰：“爸，今晚我留在这陪你吧。哥他们还要开车，先让他们回去吧。”
李景峰沉默了几秒，深了一口气：“行吧，你们先回去吧，空了多回家坐坐。”
李亦奇没搭话，牵起夏愿知的手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
夏愿知一直注意着李亦奇的情绪，在他正准备开门时，她像是鼓起了勇气，脚步一顿，转过了身。
“叔叔。”
李景峰抬头朝她看去，她脸上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直视着李景峰的眼睛，“您应该知道李亦奇的那只猫..是怎么死的吧？”
没想到她会说这句话，李亦奇手上一僵，转过头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又抬眸看向了几米外佝偻在轮椅上的李景峰。
轮椅上的李景峰愣了愣，脸上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对视间，他眼神一沉，自嘲地笑了一声，摆了摆手：“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年终可把我忙发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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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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