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慕宵苒随便扯下一片叶子包好五彩晶核，深吸口气，叼起往山下冲。
封向阑家在兰市的市中心，离这里有段距离。平时他不赶时间就慢悠悠地走，赶时间就蹭人类的公交车。
看太阳的位置现在差不多一点，去市里的公交车四十分钟左右会到站，时间很紧。
慕宵苒来到河边，囫囵洗了个澡，再洗干净五彩晶核，来不及休息，继续叼起晶核往公交车站赶。
可不知怎么回事，这一路走来他一个人类都没有遇到。这里虽然偏僻，但兰市是第二大城市，怎么都不会一个人类都没有。
太不正常了。
慕宵苒心底升起一丝警惕，微微放慢脚步。
四周很平静，除了看不到人类，没有一丝异常。
也许是外面太热了，大家都在家里睡午觉。
他刚到封向阑家里时，封向阑也总喜欢抱着他睡午觉。如果他不乐意，就会被他抓进怀里不停唠叨说不睡午觉长不大。
即便这样，他还是小小的一团。
封向阑很自责，觉得没有照顾好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爸爸”。
对于“爸爸”这个称呼他反抗过无数次，都被封向阑装懵混过去，他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其实当时会选择留下，主要是封向阑连续一个星期都用各种好吃的诱惑他，还一副可怜兮兮、没他不行的模样，他一心软，跟他回家后看到一张很久以前救过他的一个人类的相片。
封向阑告诉他那是他爷爷。
他还没体验过被人类养，当即便留了下来。
封向阑很好很好，给他做了很多好吃又营养的猫饭，还买了很多超级好吃的零食。
他以前一直在流浪，从不吃人类投喂的食物，不知道人类的食物竟然这么好吃。
这次醒来，总有一种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封向阑的感觉，以往都不会这样。
莫非他睡了很久？
慕宵苒无法得知具体时间，甩甩脑袋，专心赶路。
这条路近一年里他走了无数遍，熟得不能再熟，除了比平时安静，没有其他变化。
来到公交车站，慕宵苒看向电子屏幕。
时间九月二十日，下午一点三十。
他是九月一日离开家的，距离现在过去了整整二十天。
慕宵苒懵了，瞪大双眼，扬起脑袋看了又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往他每月只睡一个星期，怎么这次睡了那么久？！
突然，慕宵苒想起他好像中途醒来过，只是太渴，舔了几口岩壁上的水后又睡过去了，没想到直接睡到现在。
他实在太能睡了。
慕宵苒垂下脑袋，跳到座椅上趴下，吐出晶核，唉声叹气。
消失了那么久，封向阑肯定急坏了。
刚到他家那段时间，每次在外面睡完觉回到家，都能看到他憔悴得像好几天没睡觉的脸色，甚至家里还多了大铁笼子和摄像头，窗户也被封得严严实实。
要不是他软得像水，会关摄像头，会开门开窗，他肯定会被困住。
他也不是不能睡家里，可谁家小猫一睡就是一个星期啊，会被当成猫妖抓去实验室吧？
虽然他是猫妖不假，但实验室很恐怖，听其他动物说被抓进去的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好在后来封向阑接受了他每月总消失那么一段时间，不再特意防着他出去，还在大门旁边给他开了个能随意进出的小门。
不过有一个后遗症，每次回来封向阑都变得特别黏猫，做什么都要抱着他，还絮絮叨叨说外面很危险，有的人会专门拿食物把小动物引诱回去虐待，让他注意安全。
这他当然知道，小时候他就被一个小孩用食物抓回去虐待过。不过他当时身体小，趁小孩不注意跳进下水道逃掉了。
由于受伤严重，他顺着下水道漂了很久，落到一个特别深的地下洞穴里。那里很冷，非常潮湿，什么吃的都没有。
在快要饿死时，他看到了一朵发着淡淡荧光的小蘑菇，因此捡回一命。
也因为这朵荧光小蘑菇，他活到现在。
可惜只有一朵，不然封向阑也能和他一样长生不老。
不行，不能贪心。
慕宵苒摇摇脑袋，甩出乱七八糟的思绪，起身活动趴酸的腿，抬头看向电子屏幕。
两点整。
超时二十分钟了。
怎么回事？平时公交车挺准时的，怎么这次这么慢？
慕宵苒回家心切，跳起来按下电子屏幕下方的一个按钮。
这个按钮是播报用的，一般是用来提示公交车还有多久到站。
“滴……滋滋……”
一道奇怪的杂音响起，伴随着微弱的电流声。
坏掉了？
慕宵苒歪着脑袋，疑惑地盯着电子屏幕。
“……滋……最近的公……滋滋……交车将在……滋滋……滋……”
播报声断断续续，滋滋滋的，听得猫耳朵疼。
慕宵苒低下脑袋，不耐烦地挠挠耳朵，待舒服了些，跳起来对着按钮狠狠拍了两下。
电器坏了，拍两下就好，人类老人都是这样做的。
他们经验足，跟着做总没错。
“滴”的一声后，播报声恢复了正常。
“亲爱的广大市民，由于爆发丧尸危机，公交车已经全面停止运行，请你选择其他出行工具。同时温馨提醒您准备好充足的食物，锁好门窗，待在家里等待救援。”
丧尸危机？
慕宵苒眨眨眼睛，无法理解这个词语的意思。
丧尸，是什么？
还没等他想出些什么，播报声再次响起。
“亲爱的广大市民，由于……等待救援。”
“亲爱的……救援。”
一遍又一遍，慕宵苒听得头都大了，连忙跳起去按按钮。
可平时一按就停止的播报声好像坏了，不但没有停止，奇怪的电流声还重新出现，并且越来越大声。
“亲爱的……滋滋……广大市民，……滋……由于……滋滋……爆发……，……等待救援……滋滋……”
“亲爱的……滋滋……”
这是坏掉了？
慕宵苒有点心虚，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他不是故意的，既然没有公交车，那他自己走回去吧。
慕宵苒尴尬地冲电子屏幕挥挥猫爪，叼起五彩晶核，转身准备离开时眼睛猛然睁大。
周围出现了十几只怪物，正缓缓向他包围而来。
他们跟之前遇到的女怪物很像，全身有不同程度的啃咬痕迹，脸色青白，牙齿尖利，指甲又黑又坚硬，身上散发着难闻的腐烂腥臭味。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脑中的五彩丝线光团很小，跟那只婴儿怪物差不多，速度也慢了不止一点。
慕宵苒突然想到刚才听到的词语，丧尸危机。
丧尸丧尸，丧失生命的不死尸体，指的不就是他们吗？
他就睡了二十天，怎么会出现这么恐怖的怪物？
慕宵苒压下心底的情绪，俯低身体，警惕地看向围过来的丧尸，朝丧尸较少的方向冲过去。
他的速度很快，仿佛像一道细长的灰黑色闪电，转眼间便冲出丧尸的包围圈，钻入茂密的绿化带里。
猎物消失，丧尸们顿时躁动起来，发出阵阵低吼声，企图通过空气中的气味寻找猎物。
但气味消散得很快，丧尸们失去目标，转身摇摇晃晃地朝公交车站走去。
那里的播报声依然响着，只是内容都变成了诡异的电流声，非常刺耳。
慕宵苒远远地看了一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外面出现这么多丧尸，封向阑说不定有危险，他不能再耽搁了。
为了避免遇到丧尸，慕宵苒尽量走隐秘的小路和偏僻的角落，能上墙就上墙，不走公路和宽阔的地方。
这一路上他没有遇到一个人类，整个城市一片死寂，除了丧尸，就是丧尸，甚至连动物都没有。
不会所有人类都变成丧尸了吧？
慕宵苒甩甩脑袋，窜进一盆人造喷泉旁的观赏绿植里，吐出五彩晶核，累得喘不上气。
这是一个商场，非常豪华，很大，道路四通八达，堪称迷宫。商场的中心是设施齐全的休闲广场，人造喷泉便在广场的中心。
曾经这里是这个城市最热闹的地方之一，现在却凌乱不堪，地上满是乱七八糟的物品，又脏又臭，时不时会出现游荡的丧尸。
只不过这些丧尸相对于之前的人类少很多，所以肯定有还活着的人类。
封向阑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他体格高大，身手是他接触过的人类里最好的，特别能打，不太会被这些小小丧尸伤到。
除非遇到之前那种速度特别快的女丧尸。
不过这种丧尸很少，他也就只遇到过那一次。
慕宵苒安心不少，悄悄爬到喷泉边，低下头快速喝水。
干渴的感觉消失，慕宵苒又活了过来。
还好荧光小蘑菇让他不容易饿，就像吃了人类修真小说里的辟谷丹一样，否则他还得找吃的。
重新爬回植物，慕宵苒伸出半个脑袋，警惕地观察外面。
喷泉四周很安全，只是最近的出口处有一只行动迟缓的丧尸。
慕宵苒屏住呼吸，耐心等那只丧尸离开。
这时，那只丧尸停住脚步，转头朝他看过来。
慕宵苒赶紧缩回脑袋，紧紧贴着植物枝干，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幸好这株观赏植物比较大，把他遮得严严实实。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三分钟后，慕宵苒小心探出脑袋。
出口什么也没有，之前的那只丧尸已经离开了。
慕宵苒松口气，叼起五彩晶核，趁这个机会，悄无声息地顺着墙角跑到出口，一刻也没有停留，迅速离开商场。
唯一的活物离开，偌大的的商场瞬间变得死气沉沉，空气中独属于慕宵苒的气息慢慢变淡，直至完全消散。
突然，“咣当”一声巨响，一道紧闭的玻璃门刹那间碎成一地，一个高大的身影跨过碎玻璃，来到休闲广场。
他乌黑的短发非常凌乱，英俊的脸如同面瘫一般没有表情，眼睛里眼白和眼球融为一体，全都漆黑如墨，犹如被挖空一样，十分渗人。
他身上脏兮兮的，都是各种污渍和紫黑色的血液。破烂的衣服堪堪挂着，露出大片完好的青灰色皮肤。
这是一只丧尸，一只没有受过伤的丧尸。
玻璃门破碎的声音太大，商场里的其他丧尸顿时躁动起来，疯了般跑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黑眼丧尸的位置很显眼，牢牢吸引了所有丧尸的目光。
他们一反常态地围住黑眼丧尸，眼里充满了对食物的渴望。
这种渴望比对人类更甚，仿佛刻进了他们的本能里，迫切地控制着他们将黑眼丧尸拆骨入腹。
黑眼丧尸似乎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望着四周围攻过来的丧尸，轻轻一跃，跳到二楼。
不等其他丧尸往楼梯跑，他十指长出犹如刀片般锋利的指甲，冲着丧尸最多的地方俯冲而下。
“噗嗤！”
漫天的血雨喷溅而出，十多只丧尸的脑袋脱离身体，“咕咚咕咚”滚落到地上。
空气瞬间变得黏腻，腥臭的血腥味缓缓蔓延开来。
然而没有丧尸在意。
看到落下来的黑眼丧尸，其他丧尸发出愤怒的吼声，疯狂攻过去。
黑眼丧尸快速后退撤出包围圈，盯着追来的丧尸，伸出右手。
手上锋利的长指甲慢慢缩回，下一秒，五根五彩丝线从五个手指头蔓延而出，眨眼间便如同菌丝一般长出无数条更细一些的五彩丝线，速度极快地刺进每一只丧尸的脑袋。
所有丧尸顿时停下攻击，如同演了默剧般安静下来。
吵闹的商场恢复死寂，金色的阳光穿过玻璃顶，铺洒在每一只丧尸身上。
黑眼丧尸动动右手，随后便有东西被五彩丝线从各个丧尸的脑袋里吸出，顺着流入他的身体。
全部吸完，五彩丝线撤出，已经死亡的丧尸再也无法维持站立的姿势，“砰砰”倒下。
黑眼丧尸握紧恢复正常的右手，仿佛力竭般向后仰倒在地，黑洞洞的眼睛透过玻璃顶，直勾勾地盯着西斜的太阳。
然后，眨了眨，又眨了眨。
或许明白了太阳不能直视，他试图侧过脑袋。
但现在这个简单的动作对于他来说难如登天，努力好一会儿，他的脑袋依旧一动不动。
和太阳僵持了片刻，黑眼丧尸妥协，闭上双眼。
时间缓缓过去，太阳隐匿在玻璃顶外。
黑眼丧尸动了动手指，睁开双眼。
有五彩的光芒从他黑漆漆的双眼里闪过，转瞬便消失不见。
黑眼丧尸站起身，来到一个最开始死亡的丧尸脑袋前，伸出右手食指。
五彩丝线迅速钻出，刺入丧尸脑袋。
将丧尸脑袋里的能量物质吸收完，黑眼丧尸走向下一个丧尸脑袋。
吸收完视线范围内的丧尸，黑眼丧尸脑袋微歪，一只丧尸一只丧尸看过去。
少了一个。
一丝彩光从黑眼丧尸眼中闪过，三秒后，他走向喷泉。
最后一个丧尸脑袋挨着喷泉，不仔细看还看不到。
黑眼丧尸伸出手，正准备吸收能量物质时，视线扫到一旁的植物，僵住。
那里，有一根黑灰色的猫毛。
他捡起猫毛，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
忽然，他握紧猫毛，蹲下，死死按住脑袋。
“猫……猫……”
声音带着痛苦，艰涩得仿佛没有说过话。
过了很久，黑眼丧尸摇晃着站起身，一秒处理完脚边的丧尸脑袋，快速离开商场。
空气中，断断续续的声音响起。
“家……猫……猫……”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
黑眼丧尸站在商场前的十字路口，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踌躇不前。
最终，他朝左边跑去。
这个方向通向偏僻的郊区，与慕宵苒离开的方向完全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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