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诺维尔/鱼过影先生:
今天是我们结婚的第四千零五十二天。
4052,这是个非常温柔的数字吧?
有很多人都不喜欢“4”这个数字,在我们的故国,它和“死”是一样的发音。可是我很喜欢这个数字,从设计美感来说,它真是溢满了独特。不管是印度数字的“一二三”,还是拉丁数字的“Ⅰ、Ⅱ、Ⅲ”,它们都是简单的一划,是几就划几道,直截了当,一目了然。第四位数字的出现,代表着一种划时代的开创。
所以我不喜欢前三名,我喜欢第四名。
而万千数量之中,我最喜欢的量级是“千”。它不过多,亦不会显少,从字形开始就自带一种来自世外的美感,轻缓而缥缈,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又让人无法移开目光。在数量与美感面前,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美感,再多也未必有千美好。
四千,是我最喜欢的数量叠加。五二,是蠢蠢欲动的爱情里最含蓄的表达。
我爱谁,我不说,我爱让人猜。
但真正被爱着的那个人永远不必猜那个宾语是谁。
抱歉,一不小心就又说多了。我的意思是我喜欢这个日子,你可以把它记下来。你知道我的喜欢是很长久的,正如你陪我坐摩天轮,达到最高点时我说的话,“海枯石烂,永不变心”。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的喜欢要比钻石还要永久,你要好好保管哦。
我今天没有宅在家里,因为我一大早就收到了李前辈的电子邮件。可能我过得有点迷糊了,看到邮件我才想起错过了定期体检的日子,算了下时间立马给她回了电话。一如既往地,她没有把我这点错误放在心上,说“就知道我忘了”,于是给我重新安排了时间,就是今天下午。天晓得!我恨不得滑跪在她面前!
如果没有李前辈,我现在就是个躺平混吃等死的大废柴!!!
唉,我算是看明白了。我得有人管着我,而且必须是活生生的人,机器人不行!
鱼过影,我要死了——
我觉得我是充满盐的海水,我要被自己咸死了——
我中午吃了馅饼,还跑去给你的盆栽浇了水。我把我溢出的悲伤拿去浇水,所以它也要咸死了!
鱼过影,快点!!!
鱼过影,你到底听没听见!!!
我已经对星星许愿一万回了!!!!!
鱼过影(黑墨团)(黑墨团)(黑墨团)
***
看着到了时间,风折拿着一柄长伞出了门。
雪已经不下了。经过两天两夜大雪的洗礼,世界银装素裹,美得像一幅画。
不过道路上的雪很快就被机器清除掉了。现在机器很方便,能做人力百分之八十的劳动。材质普遍能扛零上一百八十度的高温到零下五十度的低温。曾有人玩笑说,“机器是人类的延伸。有一天,人类灭绝了,机器还能留存于世”。
以风折艺术家的挑剔审美来看,清了雪的道路是这美丽画卷的唯一无法入眼的煞笔。因为只留下中间一条突兀的黑油柏路,在素色里很丑,两边顶着雪的树木房屋再一衬,那就更加的丑,丑上加丑。
睡昏头的风折在家和在外完全是两副面孔。那双迷蒙的眼睛一对上事物,就变得锐利起来。欢天喜地出游的行人,自动适应光线变化开关的高科技路灯,披着“铠甲”的厚实红墙,智能识别架起的雨伞,不时匆匆穿过人流的小送货机器人……他饶有兴味地看着街上的一切。
西切伯格的街道和以前变化很大,只是灾后重建,人们渐渐习惯了高科技的生活,把陌生的场景都过活得熟稔起来。如果有幸能够保留一些末日危机前的照片,他们就会发现世界已然天翻地覆。
但很遗憾,似乎没有人记得那过去的一切。风折从人们快乐的笑脸上看出,他们已经把旧世界给忘了。
风折并不气馁,他是个天真的孩童,会热烈地接受一切新事物和新变化。
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笑着。心想,鱼先生,你一定不知道这座城市现在建设得怎么样了。
二十年前的一天夜晚,一群半小不大的年轻人聚在一起,从白日疯到深夜。本来只想安安静静在一旁取景画画的风折被玩疯了的朋友们殃及,水粉颜料都翻了,全洒在了衣服上。风折有点生气,但也不怪罪他们,玩笑似的埋怨几句也就罢了。只是回来的时候困得很,偏偏又一大堆东西要清洗,放久了就真洗不掉了。
他们在外住宾馆,风折和鱼过影正好一间房。
风折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苦兮兮地搓洗衣服,小脸皱得比苦瓜还苦。鱼过影就说:“你困了就先去睡吧,我帮你洗。”
那时正处于风折躲着鱼过影的时期,风折没能逃过跟鱼过影一间房的宿命,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不能过分不能逾矩,闻言简直精神一振:“不了不了不了!我自己来就好!”
他强打精神,又抵不住嘴碎的毛病,小声嘀咕道:“而且……本来就未必能洗干净。我看着差不多就行,实在不行就不要了。”
鱼过影顿了顿,视线落到他身旁的水桶画笔调色盘上:“你为什么不用调色纸?”
风折又打了个呵欠,恹恹地说:“调色纸没感觉呀。”
鱼过影也不是很懂他这什么毛病,看着没洁癖的人偏偷不了一点懒。只好叹了口气,沉默无言地拿起那个桶,去接了半桶水替他洗。
风折困得人畜不分,也没在意鱼过影的动作。他差点头一点,直接栽水池子里。
再回过神来,鱼过影已经洗好画具向他走过来,风折下意识地想推开他。只觉得视线一晃,他就被人抱到了床上。
挨到了床,身体便再也支撑不住,打架良久的眼皮在那一瞬间心安理得地合上了。
翌日,风折清醒的一瞬间迅速想起了昨夜的事,内心大呼玩完。
他把自己的头发揉成一团鸡窝,呼啦一下冲到鱼过影面前,“你你你”了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转身又如一阵风般气呼呼地跑了。
然而现实非常残忍,他没跑成,被鱼过影拧着眉头按住了:“我不吃人。”
风折蔫哒哒地低着头,万分心虚地绞着手指:“嗯。”
“你这段时间躲我干什么?有不喜欢的地方你可以直接跟我提。”
风折依旧垂着脑袋:“嗯。”
鱼过影拿他没脾气,语气里的严肃一下子散了,逸变成无边的无奈。“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让你讨厌了吗?”
“……没有,你很好,是我的问题,我自己的错。”
鱼过影低头看着风折毛茸茸的脑袋,一向辨不出喜怒的表情变了,神情竟然非常难过:“你……知道我这人比较迟钝,稍微弯弯绕绕一点就不明白了。有事要跟我说,你说出来我才能明白,嗯?”他几乎没有跟人剖白过心意,只觉得明明心里有那么多直白的话想告诉对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连这两句话都说得那样艰难,仿佛用尽了毕生力气。
风折不敢看他的眼睛,一直不安地躲避对方的视线,闻言轻轻点头:“嗯。”他感觉自己胸膛里那颗心脏已经颤得像暴风雨中的娇弱芍药,风再大一点就要抖碎了。
我没有躲你呀,我一直都很喜欢你的。
可是我总是自作多情。我怕我自作主张,让你反感我,又怕你只把我当普通朋友。
想着想着,他忽然有些委屈。
为什么是他的不是呢?想和鱼过影亲近有错吗?
“那别躲我,好不好?”
头顶那道温和的声音沉静如初,令人心安。
风折蓦地抬头。
“我……我只是不想麻烦你……我,我就是在想,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好……好麻烦啊!”他说得无比慌乱,最后一咬牙一闭眼,“我……我是个麻烦精,所以这个世界要是科技再发达一点就好了!我要买一排机器人放在家里给我洗衣服!”
别管他说什么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鱼过影就更不知道了。他只是微微侧首,抬起手,想去摸摸风折的头发,想安慰他,叫他不要紧张。
但鱼过影最终没有伸手。
风折性格赤诚,很少说谎,这话一出口鱼过影就明白人在撒谎,但他从不拆穿风折幼稚的谎言。
鱼过影深切注视着风折的眼睛,仿佛里面的景色变幻万千,比世上所有的风景都令人心神悸动。
“我相信人类。未来不出十年,就会有你想要的一切。”鱼过影轻轻说着,语气笃定地像一道承诺,“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到那时,你代我去看。”
到那时,你代我去看。
风折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看见街头那座富有古典气息的钟楼了吗?那是西切伯格最为有名的艺术象征,也是代表人类文明的七座高塔之一。
它的名字叫做“蚀刻的时间”,与水下世界“流动的永恒”并称为时间双子星。前者直冲云霄,后者深潜海底,两个似乎对立得极致的建筑终于也因为针锋相对而并肩相称,分别成为了价值无量的瑰宝。
就像风折与鱼过影两人一样,明明一个在科学领域,一个在艺术领域,却因为他们各自的杰出贡献,兜兜转转天命注定般,被一同书写在人类新世界历史的扉页上。
宇宙从不静止,折影永远热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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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代我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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