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理寺,陈诉端坐案前,犹在思索此案。
天色还未全黑,屋子里却是已经不能视物了,屋内已经点上了烛火。
烛光跳跃,暖黄色的光影明明灭灭,把陈诉的俊秀的脸庞更是衬托的暖玉一般。
副手大理寺少卿邬回笑道:“死的人是前朝堂大员的女儿,杀人的是朝廷命妇,还是将军的寡母,这凶手和死者还是婆媳关系,当真是有趣的紧。”
邬回的长相更是雌雄莫辨的阴柔俊秀。
他和陈诉本来就是同年,在自己这顶头上司面前也并不十分拘束。
天气只是初春,严寒还未退去,但是邬回已经穿上了最时兴的春装了。他的眉梢眼角也是带着阴沉的笑意,锦衣绣袍,自成一派的富贵风流。
陈诉看着邬回这不着调的样子皱眉:“人命关天的事儿,怎么能用有趣形容。退之真是越来越不知体统了。”
邬回依旧是吊了郎当的笑:“下官知错,还请驸马爷不要跟我计较。”
陈诉摇头:“你总是这样,嘴里说着知道,却怎么也不改。”
他们二人同年科举,又有共事的情谊,关系一向不错。只是邬回出身世家,一向锦衣玉食顺风顺水,向来游戏人间,凡事若是有趣就关注,无趣就丢在一旁。
邬回将这事含糊过去:“下官当然会改。只是下官不明白驸马爷为什么要将开封府尹扯进此案?按照大宁律法,人命案本就应该移交大理寺处理。”
陈诉戏谑道:“这世间居然还有你这个顶顶聪明人不明白的事。陆大人年轻心热,又新官上任。既然他心中早已经认定了要管这个案子,我又为何不卖他这个人情呢?”
邬回道:“只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呐,虽然他一个开封府尹也管不到我们大理寺。但我只担心大人你,头上压着人,束手束脚的施展不开手脚。”
陈诉道:“我自然有分寸。”此事确实牵扯甚多,邓氏是有诰命在身上的,杜秋娘的父亲杜尚书虽然已经退下去了,但终究是有名的清流支柱。
若是有陆晃这么个出身高贵又能跟天子说的上话话的公子哥队友,事情应该容易办的多。
邬回轻哼了一声:“你当然有分寸,这案虽然惊奇,倒也容易。凶手自己送上了门呢,就是身份有些特殊,哦,这便是你邀那位陆府尹的用处了吧。”他就说,陈诉这人怎么会做没有理由的事。
陈诉摇头道:“不一定。我今日去看了那尸首,邓氏一个妇人,还上了年纪,应该难以造成这么利落的伤口。一剑了结性命,这恐怕连壮年男子也无法轻易做到。”
邬回随口道:“说不定邓氏是什么武林高手呢,他儿子是武举人,她会武也不稀奇。或者是那剑是把削铁如泥的绝世宝刀呢。”
陈诉道:“我看少卿大人也是闲得很,与其在这胡思乱想,不如跟我一起去大牢见见秋府的人?”
邬回装作苦了一张脸:“大人下令,我岂敢不从呐。”
大理寺狱,里面关押的尽是穷凶极恶之人。
邓氏虽然是疑凶,但寺丞符泰是个怜老惜弱的人,几分怜悯,对她颇为照顾,所以邓氏过的也不算很差。
在符泰看来,邓氏一个老妇人,遇到个这么泼辣的儿媳,不孝顺也就罢了,还半夜与人私通,简直是不知羞耻有伤风化。
审讯室内,灯火明亮,符泰感叹道:“这邓氏真是个命苦人,一个人拉扯大独生子,好不容易儿子出人头地,又遇到这种人,哎呦真的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呦。”
符泰是个将近五十岁的男人,他也是侯门之后,靠着祖辈的余荫得了这么一个差事,大错不犯,小错不断。
他既然没什么本事和上进心,也并非侯府嫡系,做了这么些年还是一个七品寺丞。
他穿戴之物,一眼就看出来价值不菲,但邬回一看就知晓了,都是去年流行的布料和款式,打肿脸充胖子罢了。
他轻哧一声,懒得同这老货说话。
陈诉也对符泰的话非常不赞同,不过不同于邬回的懒怠开口,陈诉一本一眼的训斥:“什么命苦,什么细处,符寺丞这话说的大大不妥。那剑是别人架着她往别人胸膛上捅过去吗?别说现如今真相不明,就是那杜秋娘就是个不贞不孝的人,还有法条律例在,还有大理寺在,轮得到她在这替天行道吗?”
陈诉虽然是皇家驸马,又是符泰的顶头上司,但他平日为人温和,已经做了四年的大理寺卿,发火的次数也屈指可数。符泰对他也并无什么惧怕。
现下陈诉发了火,他也有些讪讪道:“是下官想偏了,只是想到了家中也有老母,才为邓氏有几分不平。”
陈诉沉着脸,世人愚见,实在是害人不浅。
现在一团疑云,案情未定,居然就有人开始同情凶手起来。
他心中暗叹,贞洁如何,不贞又如何,难道还能比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更重要吗?
陈诉不说话,反倒是邬回笑着回他:“真没想到,符寺丞还是个大孝子呢,只是这孝心还是留给你家中老母吧。”
邬回惯是阴阳怪气的。
符泰涨红了脸,他家中是一团烂账,婆媳两人天天闹的不可开交。那些鸡飞狗跳的事儿有心人都能打听得出来。
谈话间,狱卒已将邓氏带到。
在牢狱之中只呆了一天,邓氏头上身上一点首饰也无,穿的还有几分朝廷命妇的气派。他一张刚毅的国字脸,双目炯炯有神,看起来一点没有迟暮之态。
邬回问道:“你可是自首之人邓氏?”
邓氏不急不缓道:“老妇是。”
邬回道:“既然是犯妇,见到朝廷命官,为何还不行跪拜之礼?”
邓氏仍然昂首挺胸:“老妇虽然杀了人,但可也是圣上亲封的五品诰命夫人!不知道大人又是几品的官儿?”
邬回笑道:“我看你别说你那儿媳比公主还娇纵,你也摆出来这太后的架子了。”
这话说的很大逆不道,不过若是邬回嘴里说出来的,也没有那般奇怪了。
符泰怕邓氏更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忙斥道:“无知妇人,这是大理寺卿陈驸马和少卿邬大人,还不快跪下。”
邓氏进大理寺狱是符泰一手操办的,符泰也算是恭恭敬敬的把她请了进去。这次她看陈诉和邬回年纪不大,便以为也是个七品八品的芝麻小官,没成想居然来的是大理寺的一把手和二把手。
在邓氏心里,皇帝的女婿不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发号施令吗,怎么会来亲自来这腌臜的地方审问犯人。
邓氏忙满面笑容的跪下拜道:“是老妇有眼不识泰山,竟没认出来这金尊玉贵的驸马爷。”
这邓氏也真有趣,只拜陈驸马,邬少卿一个谄媚的眼神也不分给。
邬回嗤笑道:“这变脸的本事,邓老夫人怕是在戏班子里学过戏法吧。”
陈诉道:“还是说正事吧。邓氏,我接下来问你的话你可要如实回答。”
邓氏连声应是。
“杜秋娘当真是你所杀?”
邓氏道:“这有什么真真假假的,老妇还能往自己身上扣屎盆子不成!那贱人当人儿媳却不孝顺,做人妻子却不守贞,我秋家的清白门风简直是被她辱没了!”
邬回记仇,少不得嘲笑她几句:“你秋家有什么的清白门风,也就是你儿子好运气得了功名,也不说向前数三代,就你那死去的丈夫,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泥腿子,吃喝嫖赌五毒俱全,也不知你家到底是什么样的门风哈哈哈。”
邓氏想要发怒碍于驸马爷在此又不敢,她只能半是叫屈半是反驳:“少卿大人是自小富贵大的,自然不知我们贫穷人家的苦处。我一个女人家,是一把屎一把尿的将我儿拉扯大啊。我儿秋鹏可是二十三岁就考了武举人呐,当今圣上亲口说的有武穆遗风啊。自然不像你们这些公子贵人,可是一步步摸爬滚打上来的。杜秋娘这种货色,能嫁给我儿不知是她哪世修来的福分!”
陈诉有些无语,这秋鹏武试那年,他也在场。这秋鹏武器是刀,林武穆也擅长用刀,皇帝就随口客气了一下说“此子颇有武穆遗风。”这还惹了现林武穆的孙子现如今的林大将军好大的不乐意,觉得皇帝是在有意埋汰他们家,闹着要卸甲走人。外行看个热闹的天子还无辜受了几份折子批斗。
邓氏只如何讲他儿子的丰功伟绩,从小时候一泡尿能洒老远,讲到大了可以连吃三碗饭。又讲她儿媳妇儿杜秋娘是怎么样的嚣张跋扈,几乎要将她逼死。还讲杜秋娘是怎样的浪荡,只要见了是个男人,就眉来眼去恨不得立刻脱了衣服。
把陈诉一行人听得是无语问天。可她毕竟身上还有诰命在,又年老,这案子还未升堂审理,不好用刑。
有衙役来报:“大人,死者的婢女听闻大人来审邓氏,大吵大闹说要为他们家小姐申冤。”
陈诉见邓氏装疯卖傻嘴里没一句有用的话,料想再问也无益,便道:“也好,把邓氏带回去吧,带那婢女过来问话。”
衙役领命退下,陈诉又道:“大理寺中,既然都是疑凶,定不允许有偏私之事发生。”
衙役心中了然,这是不准给邓氏便宜行事。连声应是,去带婢女来见。
那婢女容貌只是清秀,身量娇小,眼睛红肿,想来是哭了不少时间。她进来便跪道:“请大人为我家小姐做主啊!”
声音嘶哑,想是哭了好久。
陈诉道:“先起来再说。你叫什么名字?”
婢女利落的站起来,眼中已经漫出水光:“奴名青香,是我家小姐的陪嫁丫环。大人,我家小姐死的冤枉啊!”
确实是凤凰,凤凰男的凤凰
这段唱词说的是女生哦,黄梅戏女驸马,不是男状元!敏感一点儿,不要再被偷了!
谁料皇榜中状元
中状元着红袍
帽插宫花好啊好新鲜
我也曾赴过琼林宴
我也曾打马御街前
人人夸我潘安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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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陈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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