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林三至按往常般准备入睡,系统却突然提醒自己起来。
猫猫勉强从温暖舒适的被窝里爬起,动作中多少带着点幽怨。
“最好是很重要的事,否则你知道的统统。”
锋利的爪子一闪而过,系统全然不害怕,相处这么多天,它早就明白林三至才不会真的怎么样呢。
圆圆的系统推着她往前走:“快走快走,你之前让我帮你注意樊灿的情况,看他什么时候会想起过去,现在就是。”
自从樊灿的感化值升到20,系统便能够查看他的身体状况。
听见系统这么说,猫猫赶忙清醒过来,朝樊灿的房间走去。
樊灿的门从来不会上锁,因为他从来孤身一人。
猫猫脚步轻轻,刻意隐藏的声响,房间里的人一无所知。
跳上床,猫猫慢慢靠近他,走到手边,能清楚看见樊灿皱眉,满头是汗,像是被深深的魇住。
系统担心地说:“不会有什么事吧?”
猫猫将头凑近樊灿的手,读心术正在发挥作用。
进入梦境的前一刻,林三至嘱咐:“要是有什么不对,立马叫醒我。”
其实林三至有点害怕,之前只是看到一段过去,就让她难受很久。
猫猫眼里闪过坚定,林三至心一横,任由自己坠入樊灿的梦里。
就像是在黑色的海里,周围没有一点点光,可以清楚知道自己在下坠,要去到黑暗的最深处。
白色的、小小的身影就像是黑暗里的光,像是片羽毛。
最终落到地上,林三至左右看了看,像是之前的别墅。
有点不太一样,樊灿也是,看起来状态很不好。
樊灿接着电话,电话那头赫然是他的朋友,邀请他一起去见一个老板。
说是有位老板看上了他的画,愿意出高价买下。
林三至发现,她似乎有着和樊灿同样的感官,可以清楚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
“.......我知道,那些画对你意义非凡,但钱总是你需要的吧?你那房子租金可不便宜......”
“......你要是想好了,就来这里,机会就这么一次,可别说兄弟不帮你争取。”
樊灿看不见眼前的猫猫,不知道猫猫那双橙瞳里满是焦急。
林三至:“别相信他,这么说的,能是什么好人。”
漂亮话说了半天,实际上连那老板是什么人都没有说清楚,这能是什么好人?
林三至不相信樊灿听不出来,他这么聪明,肯定识破了。
樊灿挂了电话,房里没有开灯,到处都是昏昏暗暗的一片。
纤细修长的手指开了灯,林三至下意识闭了闭眼,然后睁开。
樊灿知道这不会是个好机会,甚至处处透露着是个陷阱的讯号,但就像是徐高鑫所说,他已经别无选择。
也许,樊灿冷着脸想,也许他没有骗自己。
也许他们是朋友。
取下一楼墙壁上的最后一幅画,樊灿像是花尽了力气,手指拂过之后,便装起来,再不去看。
林三至看着他动作,终于发觉哪里不对,墙上的画不见了,原本见过的、樊灿带回新家的画都不见了,只留下墙面。
林三至知道这些画对樊灿来说有多重要,哪怕是放在房间里,也会时不时拿出来看看,眼里是不易察觉的喜爱。
从前林三至只以为他在怀念作画的时日,现在才明白,他是在为失而复得而高兴。
猫猫靠近他,在他身边安静的陪伴。
别墅是樊灿曾经的家,那些画承载着樊灿太多太多,此刻消失在这别墅中,这别墅变得很大很空,少了明艳的色彩,一切都变得灰蒙蒙的。
场景变换,猫猫跟随男人脚步,走过明显不像是交易的场所,叫骂、喧闹,酒气和劣质烟的味道交错,红色黄色的灯光交织,变成一张网。
樊灿进入之前顿了顿,他清楚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平静的神情对这种情况似乎早有预兆,握着画框的手指间微微泛白。
林三至赶忙挡在他身前,示意他不要进去。
樊灿垂下眼,脚下是浑浊的水,裤脚不知道在哪里沾上污泥。
那一瞬,和林三至所想的挣扎不同,樊灿什么都没想,他几乎是自愿的、心甘情愿的坠入这黑暗中。
为了一个谎言坠入黑暗?
其实没什么差别,他这一生,就是靠着谎言度日的。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
林三至无法阻止,发生过的事情这么也不能改变,她当然明白,但她不忍心。
人非草木,岂能无情?
在这些日子的相处中,她早就明白,樊灿不是坏人,相反,他有着善良、同情、怜悯的心,只是层层伪装才能不让他受伤。
猫猫跟了上去,随着樊灿穿过吵闹的人群,进入一个包间。
有个男人被人摁着,跪在地上,侧脸上满是淤青。
跪着的徐高鑫见他来了,赶忙挣扎起来,嘴里含含糊糊:“他来了,他来了。就是他,老板,就是他。”
被簇拥着的男人凶横无比,示意旁别人扇了徐高鑫一巴掌后,才慢悠悠地开口:“我很欣赏你的画,他说你们是朋友,你肯定回来,居然是真的,这赌鬼居然还真能交上有情有义的朋友?”
说到后面,周围的人笑声迭起,樊灿只是站着,平静的看着他们。
徐高鑫被扇了一巴掌,嘴里慢慢流下血来,神智还算清醒。
徐高鑫用一种看救世主的目光看着樊灿,他欠下的钱太多,只能用这种方式还钱,他眼里闪过一丝贪婪,也许,樊灿能换到更多的筹码也说不定。
樊灿没有看他,自然不知道徐高鑫的想法。
林三至在一旁目睹加听清了他的想法,恨不得狠狠挠他两下解气。
林三至:啊啊啊啊啊好生气,好想揍他——
对樊灿这种平静的目光,男人眼里闪过一丝欣赏,可惜交了徐高鑫这种人渣。
“他欠的钱太多了,”男人指了指樊灿握住的画“这一幅画,完全不够。”
樊灿语气平静:“怎么才够?”
男人笑着说:“真够意思。不愧是‘好朋友’啊。”
男人示意旁边的人,旁边的人接收到,拿出一把锋利的刀,在昏暗的灯光里也闪烁着寒芒。
猫猫完全警备起来,警惕地盯着周围的人。
林三至:不是啊,怎么会这样,这个世界没有法律管的吗——
男人把话说完:“你朋友怎么也不肯切自己的手指,他向我推荐了你,我想了想觉得有道理,艺术家的手指好像是比赌鬼值钱些?”
“你说是吧?”
徐高鑫赶忙点头,他可不想变成残疾人,再说他的手指能值几个钱,樊灿的就不一样了,老板本来就喜欢他的画,一听他这么说,就同意了。
说如果樊灿舍得一指,所有的债务全部归零。
想到这里,徐高鑫没有任何犹豫,向樊灿边磕头边说:“是做兄弟的对不起你,但你也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帮帮我帮帮我,你也知道,我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我老婆还在怀孕,我不可能不见她的——”
“你帮帮我,樊灿,你帮帮我,你肯定不希望我妻离子散吧......”
“.......我,我发誓,你帮了我这一回,我再也不赌了,求你了樊灿.......”
樊灿眼前是黑色一片,徐高鑫的话将他扯入另一个深渊,另一个似乎充满悔意和哀求的声音响起,在这黑暗的场景里,变成锋利的刀,切割着理智。
“......爸求你了,千万不能让你妈知道......”
“樊灿樊灿,我求你了,不能让我孩子一出生就知道他父亲是个残疾人,我老婆也会受不了的,你知道她最容易冲动了——”
樊灿认识徐高鑫的妻子,见过几面,是个泼辣的女人,几次徐高鑫想赌,都被拦了下来。
很久没见了,徐高鑫能出来赌,估计也是应为她怀孕了,没看住。
樊灿能看出来,那个女的是真心喜欢徐高鑫的,不然不会明知道他嗜赌成性还结婚,还愿意在一起。
林三至慌张得不行,她知道手对樊灿来说有多重要,那次被一群人打,受伤最轻的就是樊灿的手,樊灿几乎是在用尽全力保护它们。
手对画家来说太重要,画画几乎是樊灿生命的一部分。
如果失去这部分......林三至不敢细想,只能不停地扒拉樊灿,却次次穿过,触碰不到。
男人看多了这种场面,没什么耐心地说:“要是没想好是谁,不如都留下一指。”
“也算是,为你们的友情留个纪念。”
停顿几秒,樊灿看向那把刀。
徐高鑫高喊着:“......樊灿,你也不想我的孩子,变成和你一样的人吧,求求你了求求你......”
徐高鑫这话一出口,林三至就知道不好,赶忙朝樊灿看去。
只看着樊灿朝着刀走去,林三至心急如焚,完全忘记这是在梦境,这里发生的事情也是回忆。
回忆,就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锋利的刀光一闪而过,红色的液体和黑色的背景染在一起,变成混乱的一片,再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
疼痛裹挟着樊灿,让他几乎站不稳。
恍惚中,似乎听见徐高鑫说:“......作为兄弟,我就出卖你这一回,就当报答兄弟了......”
樊灿的状态是明显的异常,在昏厥过去的最后一秒,似乎能看见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是什么?
林三至泪落下来,顺着毛茸茸的身体,打湿昏迷男人的衣角。
她知道,这么做未必是樊灿有多重视这段所谓的友情,更多的是徐高鑫的那番话,引得樊灿发了病。
那个时候,她能清清楚楚地听见樊灿的心声。
恨意交叠,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恨意。
他恨出轨的父亲、背叛的朋友,也恨将事实告知的自己。
也许再晚一点告知,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樊灿父亲的话让他不断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做错了?是不是真的都是因为自己?
樊灿将所有痛苦放在自己身上,看似对这个世界冷漠,实则是对自己怨恨。
在他心里,那个美好家庭消失不见的原因,似乎就在他忍不住分享喜悦,提前回家的一瞬间。
他活得很矛盾,在撒谎与被欺骗之间,他从来没有选择。
好像怎么选都不对,好像怎么选都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
在樊灿出院之后,他的心理问题越来越严重,几乎到了一种不能控制的地步。
樊言的出现仿佛是最后的利剑,斩断所有希望,逼迫着樊灿彻底坠入深渊。
从被骗着承认樊家掌权人,到被架空,完全变成傀儡,不过短短一个月。
樊灿知道一切的时候,眼里是一片死寂。
他的力量和樊家比起来,就像是蜉蝣撼大树,不可能成功。
在更大更空的别墅住着,就仿佛身处囚笼,到处是让人喘不上来气的掌控。
在这里生活的第三年,樊灿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在所有人放松的时候,放水自杀了。
和明媚的窗外不同,樊灿的周围哪里都是冰冷的一片。
在冰冷中,樊灿结束了自己。
林三至看着鲜血流下,水和血交融,自他的手腕,樊灿手微微收拢,仿佛一个握着画笔的姿势,他在这世上留下的最后一幅画,是死亡时的自己。
猫猫跳上浴缸,用头蹭过已经冰冷的脸庞,想要温暖他。
这章基本上就是对樊灿过去的描述,这个之后就是猫猫统统和樊灿的日常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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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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