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和钟洺之前说的“不用管别人,坐下就吃”不太一样。
温莫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他已经坐上饭桌登上贼船,不如两耳一关吃个够本。实话实说,这里的美味佳肴是他出生以来吃过最独特的,菜品华贵,但不毫奢。用四字概括,就是别具匠心。
他们这桌在宴席中央,钟洺坐于上位,温莫坐在钟洺左手边。开饭以后,大家对他的好奇心明显大大降低,毕竟一个人再好看,吸引力也比不过满满一桌好吃的。
温莫默默剥着虾,趁机观察其他人。他发现除了自己,几乎所有人穿的都是改良过的古式服装,他可以迅速找出每人衣服上的朝代元素,只不过谁跟谁的朝代都不一样。
大家表面上从容闲适地品尝着美食,但仔细看人人举手投足间皆透着一股怪异。有人自己不吃,把食物掰碎了喂给立在肩膀上的雪鹄;有人一身明艳红装,却脸色煞白嘴唇乌黑;有人头大如瓮,有人脸长如驴;有人轮番使五只手夹菜,有人一转脸能用后脑勺吃饭……
苍天大地,这都是些什么呀。
温莫淡然剥好一只虾,放进嘴里。
好吃!
“尝尝这个,”钟洺给他夹了块鱼,“这鲈鱼肉鲜,烧得挺好。”
温莫刚吃了,盘子里又多一块鸡,钟洺说:“这个也挺好。”
温莫又吃了,在钟洺第三次要投喂前及时按住他的筷子:“打住,我又不是学龄前儿童,你吃你自己的。”
钟洺努了下嘴,但他没看见,他只看到了桌子远方的一盘大螃蟹。个大饱满,色泽诱-人,只可惜没摆在转盘上,如果站起来去夹,万一掉在中途岂不是丢死个人。
一只看起来斤两很重的样子,万一连夹都夹不动,岂不是更更更丢人。
“这个季节居然已经有螃蟹了么。”温莫谄笑着看向钟洺。
钟洺装作没听懂,笑呵呵地问他要不要来一杯甜酒。
温莫屈指摸摸鼻翼,又说:“你看桌子那边的螃蟹长得好奇怪啊,背上有两个红色-凸-起圆点,就像……”
就像什么,实在说不下去,两人心知肚明,气氛有些隐秘的微妙。
“嗳,那个呀,那是虎头蟹,全名中华虎头蟹,也叫汝斑虎头蟹。嘿嘿嘿,形如其名嘛。”一个长着牛鼻子的矮壮中年人大嗓门嚷嚷,温莫十分尴尬,低下头去只想瞬间隐身。
“你要吃吗?”钟洺凑近问。
温莫使劲点头。
然而钟洺非常可恶地摇了摇头:“可我只给学龄前儿童夹菜。”
“好吧我是学龄前儿童,儿童想吃个螃蟹。”
“可以,”钟洺笑得蔫坏,指指自己说,“但要叫我一声钟洺哥哥。”
温莫面无表情:“我管你叫钟洺伯伯,行吗?够不够儿童?”
“噗嗤”一声,温莫左边的鹿角小姐姐绷不住笑出来,桌对面的马脸男人要把螃蟹换到转盘上去,钟洺抬手示意他不用,稍一起身很轻松地提溜回来一只。
温莫有了螃蟹就不再计较辈分问题,专心致志拆卸蟹身上的零件,这只虎头蟹个头很大,抵得过三四只平时吃的那种梭子蟹,称着至少两斤多。蟹壳上的花纹很像虎头的斑纹,一左一右的“虎眼”处,是一对带有圆-晕的小点,估计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螃蟹闻起来极香,勾引得温莫不停吞-咽口水,唯一不美的地方就是壳身太硬,他咬牙使足吃-奶力气都打不开。
温莫不可能承认自己虚,他悄悄问钟洺:“吃这个是不是需要专业工具?”
“哪还需要什么工具呀,”钟洺笑着拿过来,轻轻一掰打开了,“黄不少呢,分我一口。”
“不给。”
“?”
滋味太好,蟹肉鲜甜爽口,蟹黄细密绵柔,温莫吃得心满意足。只不过蟹壳坚硬得过分,蟹腿和钳子他嗑不开,都是钟洺代劳,看在钟伯伯这么勤劳的份上,温莫给他挖了一勺蟹黄。
钟洺的评价却不高:“落口怎么发苦,还是鱼更好吃。”
哎,这就是山居吃不了细糠。
“明天晚上你有事情吗?”两人对饮甜酒时,钟洺突然问道。
温莫初次喝他们这边的饮品,还不知道甜酒的威力,看颜色花花绿绿的还以为和超市卖的果汁酒一样。他一口就喝下大半杯,不禁有些醺醺然:“明天晚上……对了,我要去当导游。”
“导游?”
“嗯,”温莫把杨雯雯拜托自己的事告诉了钟洺,“听说最近茂山夜里要开鬼市,你知不知道,好像就在山脚的古镇那一片。”
钟洺眉头微皱,看向鹿角姑娘:“从哪儿冒出来个鬼市,开到什么时候?”
鹿角姑娘放下筷子:“不是咱们这边的活动,大概就是借中元节的噱头热闹一下吧,现在人们对鬼怪文化还蛮感兴趣的。”
“不太安全,最迟开到中元前一夜。之后的两天,一过晚上七点一定要清空商业街。”钟洺神情严肃。
鹿角点点头:“好,我跟他们说。”
牛鼻子的大嗓门又嚷嚷道:“钟老板也不必过于谨慎,有你镇场子,谁还敢出来闹?”
长脸男人说:“谨慎点总不会出错,毕竟上次宗家那个小儿子跑了……”
“老马!”大嗓门急忙提醒他,紧张地向钟洺看去一眼,小声道,“喝多了吧,早就让你少说话多吃菜,你就不听。”
“没什么不能提的,”钟洺喝了杯酒,随性一笑,“我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大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怎么轻松高兴怎么来。平时咱们疏于联系,一年到头也只有这几天能聚一聚,今后如果有哪里做得不好,也请诸位多多担待。”
“哪里哪里,钟老板言重啦。”“哎呀哎呀,咱们这些小神小怪,以后还要指望着钟老板关照呢。”“就是就是……”
温莫迷迷糊糊,脑袋一时比一时昏沉,眼前像蒙了一层水雾,耳边的声音忽近忽远,嗡嗡地听不清楚,他一手撑住额头,不停往钟洺那边栽。
他手中杯子里还剩少半的酒,酒面映出钟洺的倒影,橘绒绒的一团。
温莫揉揉眼睛再去看时,杯子已经被人抢了。钟洺似笑非笑,将他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你酒量也太不行了,至少也要一杯后才倒吧。”
“我得回去了,太晚的话……小花,小花自己在家里,会害怕。”温莫忽然朝下一晕,钟洺忙用手掌把他的脸托住,让他先伏在自己腿上休息。
温莫不肯,挣扎着起身坐好:“叫你一声大爷,还真,真把我当小侄子了。”
“哈哈,明明是你自己非要降一辈的,”钟洺搭住肩膀把他搂过来,低头说,“再等我一会儿,好不好,马上就结束,之后我送你回家。”
温莫说行,给你五秒钟,钟洺只是笑,揽着不让他乱歪。
吵吵嚷嚷的声音没多久就散了,醉眼迷蒙间,温莫看到角落里一张熟悉的面孔,他努力地回想,可脑袋云里雾里不听使唤。
想起来了,似乎是那个救了小花的老兽医。
温莫急着从座位上站起身,步伐踉跄地朝那个方向跑,钟洺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温莫就只能凭空摆动四肢,但是怎么游都游不过去。
“看见什么了这么急,”钟洺问他,“是不是天上掉大捆钞票?”
温莫指指那边:“兽医……我还没给他医药费呢。”
钟洺哄着说:“他早走了,你瞧瞧现在哪儿还有人。”
“你骗人,他就在桌子边上蹲着,我一眼就看到了,你快帮我喊他!”
“那是木头墩儿。”
温莫不信,非过去拍拍老兽医,拿出手机要给他转钱,感谢他妙手回春救了可爱的小猫咪。
木头墩子没有收款码,温莫歪着头说:“没,没关系,我身后这个人他很有钱,他可以给你写,写张支票,老长一串零。”
钟洺快笑岔气了:“我没钱,我没温师傅挣得多。”
“老先生,咱俩,换一换,手机号……”温莫拉住兽医衣袖,“我改天给你现金,送你家去。”
木头墩子巍然不动,温莫自己倒蹲得脚麻了,要拽他起来:“大夫,大夫您站起来说话,大夫我,我背您……”
“你自己都站不稳了,还想背他呢,”钟洺把温莫拉走,“你看,老兽医要睡觉了,对,他就喜欢蜷着睡,这样养生,你不是最懂养生吗?听话听话,回家了。”
温莫一边脑子已经睡着了,嘴里还坚持嘟囔:“我要回家,喂小花吃饭……”
“她吃过晚饭啦。”
“铁锤吃了没,天天加夜班可得给他吃点好的。”
“铁锤今天晚上吃大席,伙食还可以吧。”
钟洺打横把他抱起来,顺着外面的楼梯登上阁楼。温莫在钟洺怀里挣动了两下,然后靠着人家肩膀安静下来,被放到二楼房间的床上时,他早已和周公下过了两盘棋。
正要给温莫盖上薄被,钟洺听到他小声哼着歌,俯身离近了一听,温莫唱的是:“阿猫阿猫你有两颗-蛋,阿钟阿钟一个也没有……”
钟洺又把他被子掀开,单手解自己上衣的扣子:“让你看看阿钟有没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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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橘猫》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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