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毛病了，不碍事。”舞姬揉了揉额角，声音没有刚刚那么夹，多了些青年的低懒温润。
“不碍事？刚刚不是没力气打回去。”
“那孙子都来了，我要是打回去，他岂不是会对我有戒心？晚上还怎么刺杀他啊。”
仍然觉得不安心，他不确定问：“水神棍，你确定真的是他吗？堂堂上仙界第一战神，天宫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犯得着去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我不叫水神棍，我叫姬无花。”
年轻的鲛王纠正，笑容阴冷：“小胖橘，你根本不懂嫉妒，他的母亲不曾拥有过的爱，帝君都放在北辰的母亲身上，你觉得帝后知道北辰的存在，会放过他吗？”
“我不叫小胖橘，我叫你大爷。”
想到铲屎的，阮茸闭上眼：“今日就算是死，我也要让龙冀晟付出代价。”
“我会帮你的。”鲛王姬无花拍拍他的肩膀，“只要我们两个同心协力，一定会成功。”
“我其实一直很奇怪，你为什么要帮我？”阮茸犹疑的盯着那张俊美妖异的脸：“我以为一千金只够你带我来上仙界。”
姬无花在他旁边坐下，抬头望着更高天际，“之前没有告诉你，其实……我跟龙冀晟也有仇。”
他顿了下，偏过脸看向阮茸，揶揄道：“若非如此，你现在还在幽海上漂流，毕竟敌人敌人就是朋友。”
阮茸：“什么仇？”
姬无花双手撑在身后，撇唇一笑：“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阮茸微愣，想了想道：“这和你去帮张念文……”
姬无花摇头：“跟那个没有关系，我就是同情姓张的，后来发现他这人心性不纯，索性就揭发他。”
他用手肘撞了撞阮茸的胳膊，挑眉挤眼：“怎么样，我这人还不错吧。”
阮茸：“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姬无花：“哪个好听说哪个。”
阮茸摸着下巴说：“你这种人呢，情商高是爱憎分明，情商低叫阴晴不定，看来咱两临时搭建的小船名应该叫‘逸仙舫’。”
姬无花顿了下，抬手用力揉揉他的脑袋：“希望你晚上也有这份机灵劲儿，别见了太子就一脸痴汉傻愣。”
“你不懂了吧。”阮茸恶狠狠：“我分明就是想把这张丑恶的嘴脸记在心里，以便下手时更利落狠辣。”
远处清幽的宫廷乐声传来。
姬无花站起身，“宴会快开始了，走吧。”
*
姬无花当时把自己的鲛鳞亮给阮茸看，说他手里的鳞片是龙鳞，天上地下，除了那位天宫太子爷，没别的龙会是玄铁椭尖鳞，上有火云纹的。
火云纹是天帝在龙太子初降生时，趁龙鳞未角质化，亲手把祥瑞天象刻作护身纹，给龙太子烙印在龙鳞上的，期望能护他永世平安。
说这话时，姬无花表情活像被谁生扒了一身鲛鳞。
阮茸对他的话信不到三成。
毕竟刺杀一个人，尤其是上仙界最尊贵的太子，仅凭两三句话就去冲上天去，未免太不尊重自己捡回来的命。
无论如何都要亲眼确认下。
今日他冒险靠近，看到光明宫外，哪怕一个八角亭的角梁都镶金涂彩，刻满火云纹。
似乎，这就是那位太子殿下的专属印记。
阮茸不再犹豫，调整好胸衣，从鎏光殿外阴暗处走出来，跟在鲛王身后，随着人潮，根本不用自己动脚，就能被推着挤着“涌”入宴场。
仙官站在两旁笑吟吟的撑开乾坤袋，“贺礼都放进来，放进来。”
阮茸随手投了根猫毛进去。
殿内雕柱瑶池金碧辉煌，山珍海味香气袭人，钟鼓弦乐幽渺旷远，瑶池之上的仙台，美娥翩翩起舞，绫罗纱裙轻曳。
两边的前排落座上仙界诛仙，依次是中仙界，下仙界，最后是妖族。
阮茸坐在大殿最末端的位置，几乎要钻进门后，眯眸瞅着最前方熟悉的两道身影，“她们不是羽族吗？怎么坐到最前面去？”
姬无花撇唇：“青雀是神兽，可不是一般的妖族。”
“哦。”阮茸：“鲛是很一般的妖族。”
姬无花手里的酒杯“铛”一声搁在桌上。
阮茸在满目琳琅的珍馐中抓起只大肥鸡腿，塞进嘴里。
姬无花偏过头斜睨他，“坐到最前面的都是帝后安排好给太子看的，帝后素来不喜鲛族，你满意了吗？”
“原来混成神兽也要看人脸色呐。”阮茸嚼着鸡腿，唏嘘不已。
姬无花想把酒扣在他头上，“吃你的鸡腿去吧，胖橘。”
就在这时，一身华丽火云纹紫袍的太子殿下迈入门槛，似是听见这句话，余光不经意朝门后扫去。
“老子人称金被雪地虎好伐！老神棍。”阮茸骂归骂，嘴巴一秒没闲下来。
女官不动声色的用后脚跟轻撞门板，提醒他们低调点。
毕竟太子身形方现，整个大殿都按暂停似的安静下来，此时谁说话都像故意刷存在感。
这不，原本落在太子殿下身上的视线，已经部分转移到门后他们那一桌。
一瞧一个惊叹号。
“那么小的嘴巴是怎么塞进去个大鸡腿的！”
“她就没有点窒息感吗？！”
“金被雪地虎到底是什么品种的老虎啊，饿成这样，得十年没吃口肉吧！”
连带主座的帝后帝君都忍不住好奇看去。
帝后百里梵馨神色骤变，身体前倾，“鲛王身旁那女子，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
“是有点眼熟。”帝君龙北玄颔首，却也跟帝后一样，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姬无花一胳膊肘撞在阮茸肩膀，让他快把鸡腿拿出来，他堂堂鲛王可不想被人这样围观，丢脸死了。
阮茸缩缩脑袋，视线小心扫过满殿的人，鼓鼓囊囊的两腮快速动起来。
龙冀晟终于忍不住，偏过脸。
小美人飞速从唇间取出根干净剔透的骨头，放在桌上的残渣盘里，兰花指虚掩樱桃小口，抬眸，矜持地朝他娇羞一笑。
龙冀晟别开脸。
帝后觉得这小姑娘长得挺顺眼，对帝君道：“小舞姬有几分本事，讨得我儿注意。”
帝君抚须：“现在的年轻人呦比以前花样多。”
龙冀晟径直往前走，落坐在帝后下首的单独一桌。
帝君帝后就这么个儿子，满殿目光自然重点在得天独厚的宠儿身上。
且不说未来帝后的无尚荣耀地位，就是把这么个身材顶级，样貌赏心悦目的男子摆在跟前，每日就光看着，也是件值得争一争的事。
开宴的钟声响起，众仙妖不约而同起身，齐声朝年轻的太子恭贺。
“恭喜太子殿下，渡劫归来，修为大进，实乃六界之幸。”
龙冀晟神色淡漠，微一抬手，算是回了。
即便如此，依旧有年轻好看的上仙迫不及待起身，热切道：“小仙仰慕殿下已久，特意为殿下作画一副，请殿下过目。”
龙冀晟没看，直接问：“你们进门时不是已经献礼了吗？”
上仙俊脸窘红。
由于参加宴会的人太多，根本没有时间一个个献礼，在入门的时候，光明宫的仙官就用乾坤囊收纳了他们的礼物。
此时单独献礼，无疑是自恃才华出众，想要吸引太子注意。
众仙妖心知肚明，虽然存在竞争，但谁也不揭发谁，因为他们待会儿也要献，唯有没有才艺献的人当场笑出声。
帝后认出这上仙是尚文殿主管功德的静安君，在本次相亲队伍中算得合心意的一位，便开口替他架台阶下去：“画功精巧，栩栩如生，静安君用心了。”
“多谢帝后夸奖。”静安君感激道。
帝后示意宫娥将画收下。
静安君出师未捷，并不影响其他仙妖接二连三的送礼，无一例外在太子殿下那吃了顿呛，礼物被帝后代为收下。
眼看帝后脸色越来越勉强，加之敢当出头鸟的都是才华出众之人，后面的人愈发显得平庸，再无人敢献丑。
歌舞过三巡后，帝君向众仙妖敬酒，犒谢诸君维护各界安宁，特意表彰赏赐几位政绩突出的仙君和妖王。
众仙妖纷纷回敬的回敬，拜谢的拜谢，宴会气氛重新变得其乐融融。
就在这时，帝后百里梵馨目光落到前排宴桌上，后知后觉想起来鲛王身边的女子为啥眼熟。
“团团，圆圆，你们母亲可好？”她亲切的朝双胞胎姐妹问话，眼睛却是往殿末瞟。
像，实在太像，不是像，简直一模一样。
这亲昵的语气瞬间吸引其他仙妖注意，尤其是和团团圆圆并列坐一排的青雀公主脸色僵了几分。
同为羽族，帝后竟然先与胐狸族的两个年轻小辈说话，魏凝烟觉得自己受到了刻意忽视。
阮茸听得团团圆圆两个名字很有意思，从蜜糖烤肉抬起头，下一瞬，嘴巴张大，肉从嘴里掉出来。
“嚯！”姬无花一会儿看看那两，一会儿瞅瞅身边的这个，不可思道：“你是照着她们易容的？”
阮茸抹了把冷汗：“……巧合。”
“母亲卧病，父亲在家照顾。”圆圆嗓音软软的答道。
“哎。”帝后收回目光，觉得世界上不可能存在那么巧合的事，关键当时丢的是个男婴，不是女娃儿。
她神情黯淡下来，“雪娘还是放不过自己，她总觉得是自己的疏忽才酿成大错。”
团团和圆圆垂着脑袋，没说话。
“她们是谁？”阮茸忍不住问，能坐在那个位置肯定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但瞧着不怎么机灵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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