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街道中段,人群聚集在一间三层高的商铺前小声议论。
“听说了吗?赵家的百年商铺要转手给人啦。”
“什么赵家商铺,这些原本是江家的。”
“经营的好好的,为什么转手?”
“谁知道呢。”
“好像只是东主易人,我听说原本赵家上一辈和江家一家人,后来……”
赵琴从商铺走出来,将那些细碎嘈杂的议论甩到身后,丫鬟捧着厚厚四本账目册子,在伙计恭敬的目送下,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踏着木凳坐上马车。
丫鬟放下垂帘,对马夫吩咐:“去东街雪园。”
午后天气晴朗,街上行人吹着三月尚且寒凉的风,步伐悠闲的东逛西侃。
马车刚转出巷子,车夫眼前陡然出现一道漆黑人影。
车夫惊得背脊汗毛竖起,猛力拉拽起缰绳。
车内赵琴背脊重重撞在车厢板上,发出痛苦低吟。
矮凳上的丫鬟摔坐地上,狼狈的扶着车窗稳住身形,小脸恼道:“王叔,你怎么拉的马车?”
“夫人莫怪,全是那大街上忽然冒出来个不长眼的家伙。”
赵琴听见马夫在与外面的人交谈,不一会儿,马夫便在外面扯着嗓子说:“这,那家伙说要见见夫人。”
赵琴蹙眉,冷声道:“问他有什么事。”
车夫:“他,他说,你看到东西就明白。”
话音全不似方才的暴怒,反倒隐约透着点畏惧。
“免了。”世道不太平,什么人都有,为免节外生枝,赵琴也不管对方在故弄什么玄虚,青天白日拦道,必定不是什么好人。
“夫人不必下马车,我有一物请车夫转交夫人过目。”
那透澈的声音刚入耳,赵琴便觉得脊柱像是被冰蛇蹿进去,浑身诡异的寒凉。
她犹豫片刻,用指尖撩开车帘,谨慎地开出一道缝隙。
街边站着个英俊的男子,墨袍衬得身材修长,眉眼间带着生人勿近的傲然与疏离。
这人外表堂堂,光看着不像是什么坏人。
见对方的目光投注过来,赵琴不得不说:“拿来吧。”
丫鬟从车夫手里接过来只花纹古朴的盒子,将它奉给赵琴。
赵琴打开活扣,目光触及黑色布绒上躺着的一柄银制钥匙,脸色骤变,“啊”地脱口而出,连忙提着裙摆从马车里走下来。
赵琴三步并做两步走到陌生男子面前,深吸口气,“你是怎么得到的?”
“我夫君给的。”男子轻声回答。
*
雪园
东街少有气派门面,最近两个月才有人租下中间那座不大的宅院,这一个月都在大动干戈从里到外翻新,而今红墙碧瓦,描金门楣,过往邻居都以为走错街道。
午后,太阳晒至微微发烫的青石板路上,马车扬起尘土,急速飞驰。
在这辆马车后面,一辆里里外外都是玄色的马车不远不近的缀着,路人不曾见这样的马车,忍不住驻足观看 。
街道旁边小贩呦喝杏仁奶酪干的时候,两辆马车停在了雪园门前。
丫鬟率先下车去叫门。
三声之后,“吱呀”一声,散发油漆味道的朱红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丫鬟叩门的手停在半空,表情呆呆的望着对面的人。
一双美眸流淌着星子坠银河的波光,在她脸上扫过,随后视线落在前面马车下来的赵琴身上,开门之人不似凡人的脸上露出笑容。
对方的笑容在看到另一辆马车下来的人时,凝固在了脸上。
“几位夫人公子,敢问有何事?”他双手交握,微微低头,以一种下位者的姿态躬身询问。
丫鬟一怔,目光落在对方绣着精致花纹的衣襟上。
淡蓝绸衣宽袖,细皮嫩肉,好看得不辨雌雄,根本没有半点做下人的样子。
上京城倒是还有一个种家奴,多娇艳都不出奇。
她有些不自在,尴尬开口:“我,我们是……”
“啊,我知道,你们走错门。”那人露出善解人意的微笑,温声道:“没有关系,很多人会犯这种错误。”
说罢,他双手一阖,关门的速度快得与他温吞的话语形成让人措手不及的巨大反差。
“诶。”丫鬟尚来不及反应,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倏然抵住了拳头大小的门缝。
“我们来商量赵氏店铺转交之事的。”手的主人嗓音冷而低沉。
里头的仆人并未多看,一脸恍然,“哦,哦,原来如此,那里面请,我们家老爷早就在客厅等着你们。”
仿佛刚刚真的是无意的,可那人嘴上说着,手却没有半点要开门的意思。
先前半路拦截马车的墨袍男子把门一推,向前跨进。
异常漂亮的家仆就站在门边,踉跄退出两步,脸色苍白。
赵琴忍不住将视线停留在家仆脸上,瞬间和她的丫鬟想到一处,眉头微蹙,瞥向今天才认识的“表嫂”。
墨袍男子脚步迈开,就像要生生撞进那仆从的怀里,因着身高要比对面高个头,下巴几乎是贴着人家的额头。
一股清冽的薄荷香味侵袭而来,家仆手脚发软,差点站不住脚,连忙往后退去好几步:“客,客,人别着急,我先去跟老爷通报下。”
“去吧。”赵琴提起裙摆,脚踏入门槛,就听墨袍男人笑着道:“等等。”
赵琴:“?”
他居高临下,俊眸凝视对面那张惹眼的脸,指着赵琴,温声对那仆人道:“这位是赵东家,之前和你们约好,那个是她的丫鬟。”
对方躬身再次行礼,“诸位贵客请进。”
“你就不好奇我是谁?”墨袍男人问。
年轻漂亮的仆人一愣,讪笑:“公子您说笑,我只是个奴才,只管通报,哪里管得着贵客们的事呢?”
墨袍男人嘴角微勾。
他分明只是笑了下,却像是顷刻拔出刀来,气势骇人,年轻仆人后退两步,干笑问:“那,这位公子,您是?”
“我是她表嫂。”龙冀晟指了指赵琴,目光落在对方平坦的小腹处,“我夫君怀孕不方便出面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我代他来的。”
“哦哦,挺好挺好。”小仆人应着话,神情茫然,像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表嫂好啊,表嫂挺好的。”
赵琴挑眉,可真是丝毫不掩饰,这就当着我的面准备勾搭上了?
但对方没有如她所想,反倒退后找了个角落站着,像一朵要努力缩进墙角的自闭蘑菇,催促道:“几位快快里面请,别让主人久等了!”
赵琴讶异,很快想明白,小狐狸精就是这样的,才让男人心疼。
只见她家表嫂抬起手,几步走到下狐狸精面前。
小狐狸飞退,可惜身后已经没有路,他只能贴紧墙。
龙冀晟抬起双手,小仆人似受到惊吓,闭上了眼睛。
“外面风冷,跟我们一道进去吧。”龙冀晟为他拢了拢衣襟。
赵琴目瞪口呆。
旁边丫鬟见此,神色复杂。
龙冀晟深眸注视对方眼中瞬间的凝滞,笑道:“怎么,你不愿意?”
年轻仆人鹌鹑似的缩头:“小的其实……刚刚是准备去替家主买东西的,贵客,你们先过去吧。”
“买什么?”龙冀晟把他散落在肩膀上的长发别到耳后,“我陪你去。”
仆人耳朵一阵酥麻,想退,退不了,只能埋头道:“不,不敢劳烦客人。”
赵琴向后踉跄,丫鬟堪堪将人扶住,自己也有点恍惚。
赵琴手指发颤,指着那两个人:“他,他,他们怎么回事?”
小丫鬟什么都不敢说。
还能是怎么回事,都想要加入第三个人。
简直不要太离谱!
赵琴仔细盯着小狐狸精的脸,但要说长成这样,也不是不可能。
荒唐,太荒唐了,这要让自己怎么对得起姑母的嘱托?
她猛地直起腰,脸色严肃:“我来是……”
龙冀晟无视她的话,继续对人家的小仆人说:“院内连一个带路的人都没有,实在有失礼数,你觉得呢?”
“小的真的有急事,要不找其他人……呃”小仆人左顾右盼,周围的确除了蚂蚁,一个活物都找不到。
毕竟雪园才完工不久,丫鬟奴仆还没买。
等等,差点忘了,有一个。
阮茸暗自叹了口气。
以为从牢里逃出来从此海阔天空,没想到冤家路窄,竟然开门就碰上!
按说自己用的是原貌,龙冀晟不可能见过,如何能一照面就认出自己?
可龙太子那生人勿近的性格,不像是能突然转变成社牛的样子。
稀奇古怪,来者不善。
*
眼下作为这座刚修建好的雪园里仅有的“奴仆”,阮茸只得硬着头皮将几名贵客往二进的花厅里带。
花厅里正站这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身型矮胖,右边脸上一颗大黑痣,身上穿着蓝灰色布衣,脸上带着一点不安,三分焦虑。
赵琴疑惑的看着他,这就是表哥?
当年虽不是什么出挑的相貌,好歹是个周正的风流青年,如今竟然堕落成了这副模样?
她又斜睨俊美冷酷的表嫂,忽然明白为什么两个人都喜欢小男宠了。
一个看不上对方,一个驾驭不了对方,看看那个小白脸,眼睛圆圆的,好看又乖,谁不迷糊?
“表哥……果然岁月催人啊。”她抚着自己的鬓边,感同身受感慨。
中年男人比她更迷惑,不解看向一旁的“仆人”,张口道:“阮……”
“老爷,这位夫人是赵氏商铺的东家,来找您商量移交的事。”阮茸轻咳。
“啊?”中年男人脸上表情更加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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