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凉州恢复意识后，海潮般四处奔涌的精神力立即收拢。直到最后一缕温暖飘离，展现在路易斯面前的精神体很快消失。
看不见柔软可爱到令人心悸的生灵，路易斯还没来得及怅然一瞬，眼前的景象就让他大脑迅速宕机。
无论面对多凶险血腥场面都不动声色的大监狱长，此时却惊慌失措、呆愣当场。
从初生就在营养液中培养的实验体自然不可能穿戴衣物，银白色长发柔顺地披散在少年的肩头和背上，冰蓝色营养液顺着光滑的肌肤滴落，毫无衣物的遮掩，少年仿佛一个发光体站在实验室里。
明明是令人尴尬的场景，但少年的神情太过自然，自然到好像他此时的赤身是理所当然。
牧凉州甚至好奇地伸手碰了碰路易斯的脸颊。
——原来族长说的异界人与他们不同，是这样的不同。
猫猫家族里，大家都以纯粹的精神体相互交流。但族长告诉他，异界人的精神体是不会轻易示人的，他们能够幻化成另一种形态，一种名为人类的形态。
如果说眼前这就是人类的形态，那么除了缺少蓬松的毛发和灵巧的尾巴，外表上倒也不是很丑。
牧凉州仔细端详了下路易斯俊美的脸和健壮的躯体，下了结论。
作为一位合格的王族，要善于欣赏别样物种的美。
然而牧凉州坦然自若，路易斯却不能。他在对方伸手的时候就僵住了身子，脸颊的一抹温热让他的耳根蹭的一下红起来，目光直直盯着前方——牧凉州的头顶，丝毫不敢下移。
“咳咳咳……腐蚀液终于散了，快去看看‘拉斐尔’怎么样！”
路易斯终于意识到还有别人存在，他迅速脱下大衣，一声“冒犯”后将衣服披在牧凉州的身上。
等两个研究所员找来时，路易斯已经将人带上电动船，只留下一个银白色的背影。
“！那、那是‘拉斐尔’吗？！祂活了！”
“这是不是说明我们的实验成功了？等等……我们不能让‘拉斐尔’就这样被带走，赶快通知所长！”
拉达海域凶险异常，尽管研究所的游轮意图越过海域，最终还是止步于礁石和海兽的血盆大口。
只有路易斯的电动船平稳地行驶在海面上。
这还是牧凉州第一次坐船，他好奇地趴在船沿上，观察在远处海面起伏的海兽。
“那是你的朋友吗？路易斯，他们是什么种族？为什么生活在海里，不幻化成人类的形态呢？”
路易斯沉默了一下，“不，它们只是海兽，不能成为人类。”
事实上，路易斯甚至斟酌了言辞。
在他的眼中，牧凉州有着人类的外表，给人类形态带来了美好的象征，而这些海兽如此丑陋卑贱，怎么能与其相提并论呢？
偏偏往日里对他躲避不及的海兽，今天却像吃错了药似的，一股劲儿地在船边游来游去。在得到牧凉州的目光后，更是激动不已，想要凑得更近。
路易斯：真是不自量力。
牧凉州点了点头，又自言自语，“其实他们也很可爱啊。”
路易斯是他在异世界遇到的第一个人类，海兽是第一种兽类，牧凉州觉得众生平等，大家都是很友善的朋友。
被夸可爱的海兽默默藏起了锋利的獠牙，在汹涌的海面上跳跃翻腾，像乖巧的宠物一样热切吸引着牧凉州的注意力。
而在牧凉州的视线盲区，路易斯用一把尖锐的茅刺将靠近船头的海兽扎进海底，血色刚浮出水面，就被其余的海兽蜂拥而上吞噬殆尽。
能够被称为最残忍的兽类，海兽并非浪得虚名。为了争夺伴侣或荣誉，它们能做到同类相食。
不过，他绝不是你们能够肖想的。路易斯漆黑的双瞳陡然变成如兽类一般的竖瞳，森冷的杀意和威慑四溢，兴奋的海兽顿时像被人掐住了喉咙，身体也凝滞住，不久便消失在了海面上。
“咦？原来你有竖瞳。”
牧凉州惊喜的声音让路易斯一怔。他懊恼于自己竟没能及时恢复瞳孔形态，他的兽类瞳孔向来为人畏惧，被称作“恶魔的眼睛”，出现在牧凉州那双仿若天使般的眼睛前，简直是一种亵渎。
但牧凉州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惧意和厌恶，只有纯粹的欣赏和好奇。
没办法，牧凉州从一开始就看不见路易斯的精神体。起初，他以为是路易斯将精神体藏起来了，就像是族长说的那样，人类喜欢将精神体藏起来。
但是当他用精神力试图探索时，得到的也只是一团雾状的形态。
他甚至开始怀疑路易斯究竟有没有精神体。
幸好还是有的，此时路易斯的竖瞳证明了这一点。不知道如果他现在用精神力探索，能不能看见路易斯的精神体。
“抱歉大人，我们的精神体过于微弱，无法在您面前展示。”路易斯面带歉意。
牧凉州眨了眨眼睛。
被发现了，难道他的意图这么明显吗？
自第一眼，路易斯就看出来牧凉州并非是当今大陆上的人，他很乐意引导对方了解如今的世界。
“……很久以前，大陆上有无数不同种族的精神体，空气中源源不断的生命力供养着精神体的存在，人类形态只是不同种族间的交流工具。”
“然而大战后，大陆受创，充沛的生命力急剧下降，又因为某些古老种族的消失，精神体的维持成了难题。这时有种族发现，人类形态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精神力的散失，为了维持平衡，人类形态逐渐成了唯一。直到后来，大家发现再也无法从人类变回精神体状态时，已经来不及了。除了自身知道自己是什么种族，外人几乎无法得知。”
牧凉州：“！所以你们变不回精神体了？”
路易斯点头，“这虽然造成了不同种族间的融合和暂时的和平，但是也有不少种族反对，他们深切厌恶一生都要与敌对种族共享人类形态，于是想尽办法研究怎样才能——”
话语戛然而止，因为眼前的乖巧少年瞬间变成了雪白柔软的波斯猫。
“喵喵喵喵！”冰蓝的眼瞳波光粼粼，仿佛会说话。
不，是真的会说话。
被萌的晕晕乎乎的路易斯终于反应过来，这是精神体之间的直接交流。
“吓死我啦，我还以为我再也变不回猫猫了。”
牧凉州真的被吓到了，虽然人类形态有美观之处，但哪里比得上他的本体，猫猫才是最可爱最好看的。
路易斯不自觉重复了一遍，“……猫猫。”
原来这种古老美丽的生灵叫猫猫，就连名字读起来都软乎乎的。
能够和这样的生灵共享人类形态，这样一想倒也没那么糟糕了，反而令人感到异常荣幸。
肩膀突然一重，蓬松的大尾巴扫上路易斯的肩颈，“那既然看不见精神体，如果想要知道对方是什么种族，要怎么办才好呢？”
没等路易斯回答，海面上突然卷起狂风，他顿时脸色一变，“不好，是拉达飓风。”
如果不尽快赶到圣尔哈特大监狱，他们很快就会迷失在狂风暴雨的海域上。
可下一秒，汹涌的浪头袭来，竟将船头的牧凉州卷进了海里。
“大人！”
几乎在牧凉州落水那一刻，路易斯便跳进了水里，但他却没看见任何踪影，仿佛对方在落水的刹那就消失无踪。
这让路易斯的神情从惊慌转为凝重。
能在这片海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圣尔哈特大教堂。
……
在被风浪卷进海水的瞬间，牧凉州紧张得要命，变成了一团炸毛的雪白绒球。
毕竟猫猫可不会和水做好朋友！
然而迎面袭来的不是湿漉漉的感受，却是干燥的风。牧凉州疑惑地睁开眼睛，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片奇异的海域，没有水，他如同在陆地一般可以自由呼吸。
更神奇的是，他似乎能够在风中游荡。而风带给他远处的呼唤。
莫名地，牧凉州感知到这是圣尔哈特的呼唤，他突然想起路易斯说过的话。
“圣尔哈特大监狱之所以有圣尔哈特之名，是因为它原本是作为一座教堂被建起的。这座教堂据说自远古时代便已存在，与古老的种族有着最密切的联系。”
此时充斥海域的躁动，仿佛是古老的建筑重逢旧日故友，正在亲切而恳求地呼唤。幸好这里是渺无人烟的拉达海域，就算飓风四起、海兽群集，也没引起除了路易斯以外人的注意。
而正因为路易斯注意着，所以当他感受到飓风停歇时，便知道，牧凉州已经到达圣尔哈特了。
牧凉州安然无恙让他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他也要尽快赶到大监狱，以免有不长眼的囚犯冒犯到大人。
实际上，牧凉州还没见到任何一个囚犯，就已经被吓到了。
他刚刚踏进圣尔哈特的大门，就听见古老的呼唤声，因为距离的拉近，这呼唤声不再虚无缥缈。
“我亲爱的孩子、远古的朋友，岁月漫长，你终于回到了这里……”
牧凉州摇了摇蓬松的大尾巴，耳朵尖微微一耸，刚打算回应，却听那亲切的呼唤声转而变得更加热切。
“跨越时空的重逢是命运的注定！故友，你是终于想通了，准备回应命运的呼唤，统治这片大陆吗？”
牧凉州：“喵喵？！”
与此同时，大监狱内警报声四起，所有的囚犯都被惊醒。
狱门自动打开，冰冷的机器音通过广播传到每个人的耳边——
【警告！圣尔哈特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所有人按照房间序号排列分成九个部队，自动生为圣尔哈特征服军。】
有犯人茫然四顾，“靠！打仗了？”
没有人回答，回应他的只有机器音冷静的命令。
【自今日起，联盟与研究所都不再是伙伴，你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征服大陆，你们效忠的对象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滋啦滋啦……】
牧凉州：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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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圣尔哈特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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