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台上的符咒颇有趣致，楚清离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反复推演了好几次。几人催动灵力后，银色的长索上很快游弋出清浅的流光，无数条光束聚拢，又分散，恍若有了生命一般，编织着最璀璨瑰丽的梦境。
这一切太过惊心动魄，可楚明琛依旧神情漠然，他冷眼瞧着那条在法阵中奄奄一息的蟠龙，心中突然出现一道声音。
这凶兽对抗封印多年，定然已是强弩之末，若是他现在出剑……
修真界虽然崇尚强者，但更看重身份地位和世家传承。他出身平庸，只有灵力，没有声望。不过，若能以凡人之力诛杀半神之物，此后必定扬名百家。如此机遇，不可谓不诱人。
他的手指在剑柄上无意识地摩挲着，不知想到什么，他冷哼一声，催动了剑意。
一道暗红色的剑芒低啸而出，正正抵上那面璀璨夺目的光网，只是它没有如楚明琛期望那样成为将死蟠龙的致命一击，也没有消融于法阵中，而是直直反弹了回来！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楚明琛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世界一下子静了下来，轻了下来。他仿佛置身于诡影重重的迷雾之中，虚虚实实无所适从。又像是身临在沸水一般的闹市之中，纷纷扰扰听不真切。在一片此起彼伏的嘈杂声中，他听到一个人声嘶力竭的呼喊着：“不要！”
他浑浑噩噩的灵台突然回光返照般清明起来——蟠龙会迷惑人的心智，也许在他心智动摇的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他这样可悲可笑的结局。如果这就是他的命，那他认。
那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愤怒，懊恼，不甘，但更多的是耻辱。他攥紧剑柄，眼睁睁看着那道诞生于自己本命佩剑的尖锐剑意破空袭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一种难以名状的耻辱感几乎将他整个人钉在原地。忽然，他感觉周身一松。
楚清离一把推开了他。
那是一具没什么灵力的身体，在半空中显得尤为单薄，朱红的衣袖被风吹得鼓起，像一朵开到荼靡处旋然下落的春花，映在顾辞渊碎裂的目光中。
封印被迫中断，他吃力地侧过头去看，长索上的光已经灭了，死气沉沉的蟠龙猝然睁开双眼，凶光毕露地看向岸上的人们。听到岸上传来人间炼狱般的痛哭哀嚎声，他得意地探出身子，一爪打碎了柱台。
楚清离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顾廷之带着几个胆大的门生七手八脚把人捞出来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透出死气的苍白，平日那些张扬的柔软的额发密密贴在颊侧，看起来毫无生气。浑身上下唯一鲜活的地方，是那个挂着漂亮长命锁的深色胸口，在汩汩地冒着热血。
楚明琛苍白着脸茫然地立在一旁，顾辞渊一把拨开他，他无声吸了口气，握住楚清离的手，开始输送灵力。
这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楚清离没有灵核，再多灵力对他来说都是石沉大海，聊胜于无而已。顾辞渊抓着他的手，沉默地将自己所能调动的所有灵力尽数灌入他体内，奔腾不息，滔滔不绝，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他眼前开始发黑，原本浅淡的唇色也变得几近透明，可他浑然未觉，只是死死盯着地上那个生死不明的身影。
看到顾辞渊这副光景，江少陵登时瞪大了双眼，他挥扇击退蟠龙一爪，飞掠而来 ，怒声道：“顾辞渊你疯了！你不要命了?！”
顾辞渊没说话，也许他现在已经没有开口的力气，可他还是握着楚清离，紧紧地握着，像是寒冷里将要死去的人费尽全力抓住最后一点火光。他握得太紧，江少陵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依旧扳不开。他从前以为，像顾辞渊这样的人，即使一座山突然倒在他面前，他也只会掸掸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继续面无表情地赶路。却不曾想那样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睛，竟然也能流露出这样痛苦的神色。
“这样你和他都撑不了多久。”江少陵扳过他的肩膀，一字一句道：“顾辞渊，我不相信你会糊涂到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阿晏的伤经不起耽搁——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顾辞渊玉石一般的脸终于有了反应，他睫毛轻颤了一下，慢慢地看向他。江少陵急忙道：“阿晏交给我来照顾，你……”话没说完，顾辞渊站起身，眨眼间到了蟠龙面前几十丈外的高空，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那片被劲风卷起的雪色衣摆，清珏剑铮然掠出，飞至他手中。
蟠龙停住重获自由的欢呼，他眯起赤色的瞳目，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凡人。
一人一龙沉默地对峙着。
清珏率先发出昆山玉碎般的清越剑鸣，这声音足以吓退方圆百里的所有妖物，但面前这位并不是它习惯应对的精怪妖邪，而是一尊神，一尊被囚禁了千年的堕神。
人神之间，是道跨不过的天堑。
蟠龙的眼神中有种玩味的残忍：“你很着急?不过很可惜，在成神之前，你休想离开这个地方。”
似乎笃定不会有任何危险，蟠龙大半个身子已经浮出水面，顾辞渊看着那些铁甲般的鳞片，他的声音又轻又冷，像是万年孤寂的昆仑山上突然落下一片雪，他说：“那就打碎这里。”
蟠龙危险地眯起眼：“你说什么?”
顾辞渊抬起头，眸色像月光下平静的湖水，泛起彻骨的寒意：“打碎秘境的方法，是什么?”
像是有些惊讶于他的话，蟠龙的赤瞳倏然亮起两团闪烁的光焰，他再次开口，语气中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杀了吾。”
“如你所愿。”
现在的年轻人到底喜欢看什么呢(思考)
秘境副本结束辣，下一章小情侣终于可以好好谈会恋爱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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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破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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