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屋那天,阮多一夜没睡,等听到陆铭砚的呼吸趋于平稳,开始偷偷藏在被子里看手机,搜索记录类似于——
尝别人嘴巴的味道是哪个国家的习俗?
亲一个人代表什么?
兄弟接吻正常吗?
怎么才能跟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永远在一起?
查完之后他更懵了,甚至怀疑自己该按照网上说的去看心理医生,或者去公安局,或者……民政局?
阮多给最后那条答案重重画上个“X”,然后发消息给宁与。
【多多:与哥,百度出来的答案靠谱吗?】
【皮卡皮卡:不是吧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两点啊大哥你不睡觉别人也不睡吗】
【皮卡皮卡:搜个屁啊感冒能给你诊断出癌症有病就去医院拜拜】
别说标点了,连个空格都懒得打,看样是真的很不耐烦。
反正,结论就是网上的答案不靠谱吧?
他倒是松了口气。
其实私下里,阮多是很希望跟陆铭砚亲近的,甚至希望他们的关系更亲近一点,虽然他不知道还能怎么更亲近。
但真的发生零距离的意外后,他反而慌了。
他没有别的想法,他只是想跟一直他在一起,享受被他保护,被他照顾的感觉。
他那么优秀,肯定不缺女孩子喜欢,以后一定会有一个十分美满的家庭,他也的确听肖妈提过,有两个很有权势的家庭想跟他联姻,一个是商界大佬,一个是政坛长明灯。
一直在一起,根本就是个悖论。
陆铭华如果没死,早晚有一天会回来,他进门的那天,陆家就再没自己的立足之地,到时候还不知道自己会多伤心。
这几天不理他,其实是潜意识里的自我保护举动,他觉得这事根本无解,是自己太贪心了,就像小时候差点被人领养的那次,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他盯着因为窗户漏风而微微晃动的窗帘,翻了个身,眼眶酸酸的。
枕头下面的手机再次传来震动。
阮多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把手机拿出来看。
【陆铭砚:给我报个平安。】
阮多捏着手机犹豫半天,还是回了一个“嗯”字。
他相信,如果自己不回复,他肯定会打电话过来,说不定会报警说自己失踪了,毕竟自己的处境不算绝对安全。
陆铭砚很快回复。
【陆铭砚:有事打电话,早点回来。】
又来了又来了,他又开始表达关心了!
阮多根本招架不住这种温暖,恨不能立刻打电话回去跟他和解,可这次他是偷跑出来的,担心挨骂,勉强忍住了。
他又高冷地回了个“嗯”字,对方就没再发消息过来,这反倒让他有点郁闷。
讨厌,陆铭砚,你就不能再多发一句?
再发一句,我就给你打电话!
他一直瞪圆眼睛等着,可直到天快亮了也没等到。
首都的项目差不多被雄极集团拿下了,陆铭砚陪陆浔又去了一趟客户那边,呆了两天才回家。
到家时已经是深夜,却发现“陆铭华”没在家。
陆浔不悦,问肖妈,肖妈说,华少爷出去玩了,她问过,说跟砚少爷打过招呼,她才放心让人走的。
陆浔找陆铭砚求证,他只好硬着头皮点头称是,一回房间就给阮多发了微信。
出去玩他可以不管,但他必须知道他的去向,以及是否安全。
第一条消息发出去,阮多没回,他想他应该还在生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好像在阮多面前,自己的定力就如同逐年融化的两极冰川,一天不如一天。
他等了两分钟,又发了一条,阮多的冷淡反应在他预料中,但好在是回复了。
他安全就好。
他关掉手机,灌下一大杯凉水。
下午晕车了,一路上都很不舒服,飞机餐也没吃,这会儿饿了,想去厨房搞点吃的,刚下了半层楼梯,却看到陆浔的身影从侧面的走廊经过。
他愣了愣。
那边只有陆铭华的房间,爸爸去干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放轻脚步跟上去时,刚好看到陆浔推门进入陆铭华的房间,怀里还捧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
很眼熟的盒子。
陆铭砚的眉头紧紧皱起来,躲在墙壁的阴影里,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陆浔离开。
他很快在陆铭华的衣帽间找到了陆浔刚刚放进去的盒子,金黄色带花纹的金属盒子,跟上次阮多收到的装着死老鼠的那个一模一样。
它跟一大堆手办包装盒摆在一起,打开来看,里面却是空的。
这是从刑警队把盒子要回来了?
不对,那个盒子被肖妈丢出门的时候,磕破了一个角,可眼前这个却毫发无损,应该不是同一个。
他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联想到父亲明知道“陆铭华”是假的还把他带回家,总觉得整件事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他心事重重地坐在阮多床上,盯着床头一本被翻开的漫画书出了一会儿神,突然起身走向那张三人合影。
阮多说过,他从这张照片背面看到了陆铭华的邮箱地址。
他把照片抽出来,果然看到了邮箱和密码,手突然停在半空。
那些字是用中性笔写的,只有字母和数字,但字迹他很熟悉,那是他父亲的笔迹,他几乎每天都能见到。
为什么?
如果是以前,他才不会管陆浔要做什么,甚至还可能会在他需要时帮他,可如今他的对象是阮多,他一想到陆浔要害阮多,就难受得心脏发疼。
他没法眼睁睁看着他落入陷阱。
浩岳市也临海,海洋乐园仿造汇芸建的,只是规模要小很多。
一大早,全福利院的孩子吃完阮多的长寿面,就登上他联系的园区大巴车,往海洋乐园进发。
车上,他接到了陆铭砚发来的视频请求。
他本来不想接,可旁边的小男孩直接帮他点了“接受”,陆铭砚的脸立刻出现在屏幕上。
阮多顿时一阵手忙脚乱,脸红到了耳根,心虚地左右看看,捂着手机跑到大巴车最后一排。
他的脸在陆铭砚那边一闪,屏幕就全黑了,过了几秒钟,依稀看到一小片白生生的脖颈,最后调整好角度,他带着点紧张对着镜头叫了声“哥”。
“你在干什么?”
“我我我,旅游啊!”
“跟谁?”
“一个人,谁也没有!”
骗人。
他听到他那边车里像是装了一窝麻雀,有一大群小朋友在吵闹,刚刚还有人喊“阮多哥哥”。
陆铭砚这下知道他去哪了。
他笑了笑,也没戳破:“你什么时候回来?”
阮多结结巴巴:“一,一星期!”
陆铭砚否决:“不行,太久了。”
阮多突然想起他那天不经同意就亲自己,立刻炸毛:“就要一个星期!凭什么管我,你以为你是谁啊!”
陆铭砚瞥了他一眼就看向其他方向,也再没说话,他这才发现他戴着蓝牙耳机,手机的角度好像是在支架上,应该是在开车。
沉闷了足足半分钟,阮多的气势降了八度:“哥,那你认真开车,一星期后见。”
陆铭砚却看也没看他:“你叫我什么?”
阮多愣了一下,才想到自己之前说了“你以为你是谁”,顿时觉得脸疼得厉害。
陆铭砚说:“好了,挂了吧。”
阮多如蒙大赦,立刻按下了挂断,长舒一口气。
可这口气就像是堵在胸腔里了,怎么都舒不出去。
从前心心念念的海洋乐园居然很无聊,他根本提不起一点精神,倒是小孩子们玩的昏天黑地,抓不到影子。
看着大的带着小的满园疯跑的样子,阮多就想起那天陆铭砚带他逛海洋馆的情形,再联想到自己的顾虑,酸酸涩涩的感觉环绕不去。
他也学着他的样子,给孩子们买吃的,买玩的,力求让他们度过难忘的一天。
一整天,他像是脚底下踩了烧透的炭,根本闲不下来,因为一闲下来就会想到陆铭砚,浑身都透着焦躁,直到晚饭时,艾院长和刘阿姨从后厨端出来一个巨大的生日蛋糕,上面的十八根蜡烛已经点燃,把光线昏黄的食堂照的亮堂了不少。
阮多一愣,脸上的笑连AK都压不住,一下就把陆铭砚抛没影了。
“生日快乐,多多!”
阮多上去抱住艾院长,鼻子酸酸的:“谢谢艾妈妈!”
“这是你在我们福利院的最后一个生日,艾妈妈真心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好。”她又对所有孩子说,“不管处境如何,一定要做个正直的人!”
阮多用力点了一下头。
周围传来孩子的啜泣,几个大一点的孩子哭了,几个小的懵懵懂懂看着哥哥姐姐,不明白有蛋糕吃为什么要哭。
阮多感觉自己真是没用,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可连对陆铭砚提起福利院的勇气都没有,让他们不得不面对离别。
他把眼角的水汽抹在袖子上,撑起笑脸:“最后一个生日啦,明年哥哥请你们去汇芸过!来来,我要许愿啦,快给我唱生日歌!”
气氛一下子重新活跃,在参差不齐的歌声中,阮多双手合十,对着造型简朴的大蛋糕闭眼许了个愿,然后“呼”地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蛋糕的口感太甜太粗糙,蛋糕坯子太劣质,不如城里蛋糕店的慕斯蛋糕好吃,跟肖妈做的红丝绒更没法比,但他就是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蛋糕!
第二天凌晨四点,辗转反侧大半夜的阮多醒来,头昏脑涨,眼圈都是黑的。
不行,他不能再住下去了,连着两天晚上他都没睡踏实,都是因为总惦记陆铭砚。
真奇怪,在陆家时,就算陆铭砚不在家里过夜,他也从没这样过,怎么一到福利院就睡不着了呢?
他起床,蹑手蹑脚去公共区洗漱。
因为是周末,平时早起去市内上学的孩子们都在补觉,阮多不想告别,因为他食言了,明明说好要住一个星期,结果这才两天就要走。
不过,该办的都办了,看到福利院的孩子们过得都不错,还带他们出去玩了一趟,艾妈妈也接受了福利院的命运,看起来一切都好,这让他的愧疚感减轻了不少。
他收拾好自己的小背包,去了艾院长的办公室。
没事的话,艾院长晚上会回五公里外的家,第二天再来,跟上班一样。
借着灰暗的天光,阮多走进去,慢慢在屋子里走了一圈。
他曾经在红沙发上上蹿下跳,假装它是蹦床;被他不小心摔坏的地球仪重新粘好了,但因为转不动而成了装饰;掉了漆的书柜里那些书他几乎都看过,还一本本地拿出来贴过编码……
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怀念。
可惜,他要失去这一切了。
他们都要失去这一切了。
他吸了吸鼻子,从口袋掏出那张银行卡,放进了办公桌最中间的抽屉,然后一边骂自己没出息,一边叫了辆去火车站的出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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