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看起来有些呆的少女认真地纠正站在她肩头的狐狸的称呼的话,自然是一句不落地进了柏悦姿的耳朵里。
这还是她第一次轻微地被人讨厌,还是因为一个称呼,这感觉还挺奇妙的。
柏悦姿嘴角狂抽,正要应好上前,眼前白光闪过,一道雷骤劈而落。
“小心!”她大喊一声,翻手便拿出自己的药包针包,快步上前。
现如今只希望那位会说话的狐狸前辈反应足够快,拦下了这道惊雷,那个小姑娘她打眼一看便知是个没有修为的孩子,真被雷劈了会出事儿的!
可光芒散去,眼前的景象却让柏悦姿傻了眼。
少女双膝跪地,身板挺得很直,生生在石板上跪出了两道半指厚的深痕,整个后背焦黑一片。少女口中满是鲜血,一滴滴落在被她紧紧抱在怀里白狐狸的额顶。
狐狸似乎也没有反应过来,还有点傻。
柏悦姿听到少女口齿含糊道:“这次,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
她一步跨到身边,掏出药包,“在下是万药宗弟子,应该……”
“她的上身经脉断了一半,堵塞一半,你有办法给这样的人治病吗?”
柏悦姿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那这个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沈祁盈就没指望这个所谓的万药宗弟子能动手,挣扎着从少女越搂越紧的怀里跳出来,扶着她慢慢趴下,尽量不碰到伤口。
“这才几天啊,天天受伤天天受伤,你真是……”狐狸爪举在半空中,将落未落。
主要是这次这人没晕过去,被那样一双痛到盈满水雾却依旧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沈祁盈实在有点下不去手,但心底又气的厉害。
更别提少女还紧紧咬着下唇,压抑着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半点痛呼。
她还想要这杨峤帮她收复青丘呢,别还没走到北边人就没了,她还得搭个出殡的钱。
最终,狐狸偏头重重叹了一口气,用爪子揉开了被少女紧紧咬着的唇瓣,道:“那个什么什么弟子,过来管着,我来解决这个大阵。”
“好,好的,前辈。”
沈祁盈重新跳到棺材上,看着棺中少女——
少女依旧神色恬静,双手交叠在身前,静静躺在棺中。
“你可知为了让你永远保持如今模样,这阵的主人犯下了多少杀孽?”沈祁盈喃喃自语,探出爪尖,缓缓靠近棺中人的面庞。
空中传来焦急的女音:“不要碰她!”
沈祁盈抬头看天,来自上位者的威压哪怕没有灵力也足以压的许多人喘不过来气,自然也包括了这个在她眼里不过是个菜鸟的所谓阵主。
她咧声道:“出来。”
“为何不愿放过我二人,为何不愿放过我二人,为何,为何……”
“很好,你不要这次机会是吗?那本座便毁了这阵。”
“不要!”女音分外急切,又渐渐默了下去,良久,“我来见你。”
一旁的柏悦姿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场景,上药的手都在微微发着抖。她甚至不敢出声,生怕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狐狸前辈拿她开刀。
于是手底下照顾杨峤的动作也虔诚了许多,毕竟能和这样的大佬走在一起,这位肯定也是个不显山露水的神人。
不然怎么可能这样了都还活蹦乱跳的,甚至能扛一道雷劫而不死,甚至还有气力这样看着她给她上药。
“喂。”杨峤轻轻拽了拽柏悦姿的衣袖,“你看看,我还有修炼的可能吗?”
柏悦姿疑惑看她,“你这……你竟然还想着修炼?你不若先找找活下去的方法吧!”
“我活的很好啊,就是想修炼嘛。”
“我还是先看看你还能活多久吧。”
柏悦姿探查的灵力刚刚脱手,后背便是一阵恶寒,冰冷的目光自不远处的棺上飘荡而来,轻飘飘落在她的身后,却重若千钧。
柏悦姿:“你能,我研究一下,你肯定能修炼。咱们先疗伤,先疗伤。”
沈祁盈这才收回目光,看向前方。
不多时,除开三人所站的地方,周边场景再度变幻,干净的阵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残败至极的院落,院落正中停放着一口棺材,不远处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
“那是什么?”杨峤看着远处的人形,眯了眯眼。
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呢?
柏悦姿亦看了过去,但她并不是接了任务走正门而来,因此并未见过阵中诸多幻象,也没有见过那个大胖子家主,看了良久,只低低叹了一句:“这么瘦,看起来好可怜啊。”
“可怜?”远处,黑袍女施然走来,“他若可怜,这世间就没有可恶的人了。”
这应当便是阵主人了,亦是设下大阵的人。
沈祁盈微微眯眼,落在空中的爪子随意一甩,那黑袍女登时以极快的速度向此方飞来,又在半道被猛然刹停,身体似一块破布被甩在空中。
看着就疼。
杨峤狠狠拍了下柏悦姿的胳膊,看着就疼也不代表她能突然收紧包扎的手,痛煞她也!!
棺材旁,狐狸倨傲抬头,冷冷地盯着那被她勾在半空的黑袍人,缓慢而又坚定地逐渐收紧了爪子,看那女人被无形的空气束缚着渐渐喘不过来气。
终于,在彻底剥夺女人呼吸权力的前一刻,沈祁盈松开了手,呵笑道:“这是对你方才随意降雷的惩罚。万物皆有定法,此处不该有雷,更不该有怨,你可明白?”
“呵……呵……”
破空一声响,无形的巴掌扇懵了黑袍人,亦扇懵了在一旁看戏的二人。
杨峤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所以,小狐狸平时果然是留手了吗?
处理正事儿的小狐狸,真是好生霸气!
她不知道的是,倘若此时在青丘,这不过是沈祁盈审犯人时的开胃小菜罢了,接下来还有更多的酷刑。不过今日并不是来审查犯人的,沈祁盈也不打算再继续动用酷刑。
狐狸张开了自己的爪子,放在眼前端详片刻,轻道:“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恰好本座也想知道真相。”
“棺中少女名为……”
啪。
又是一巴掌。
柏悦姿摸了摸自己的左脸,低道:“你说,如果她没有劈你,这巴掌会不会不用挨啊?”
“应该……不会吧……”杨峤莫名觉得自己有点牙疼。
也许第一巴掌可以免了,但这第二巴掌不太好说啊,毕竟小狐狸给出的理由是——
“好好说话,不要装神弄鬼,不会说话我不介意再来几巴掌教你。”
沈祁盈淡淡地说,平静波涛下是一把把锋利的刀,静静浮在水中,随时都可以扎透眼前这黑袍人。
黑袍人终于彻底蔫儿了下去,也彻底认了命,道:“在下名为王瑛,那棺中人名为李昕,是在下的……未过门的爱人。”
沈祁盈微微点头,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但在她身后,两个入世不深的少女却远没有这般淡定,二人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步低呼一声:“爱人?!”
她们没有时间仔细分析这句话的深意,因为王瑛已经开始诉苦一般的讲述。
“李昕是李府的大小姐,而我是王府的小姐,我比她长三岁,我二人是有娃娃亲的。”
*
“瑛娘,瑛娘,你近些日子怎得不找我来玩了呀?”
树荫下,正在读书的姑娘仰头便看到了这一幕——
三尺高的院墙上,彼时不过才半人高的少女跨坐其上,一手举着纸鸢,一手晃着甜饼。
无人知晓她是如何拿着东西爬了上来,哪怕过去了很多年,王瑛也没有想明白。
但也不用想明白。
少女似神女落世,浑身散着柔光,坐在极温柔的春风里,发髻轻轻摆动着,一下一下,比她这肆意爬墙的姑娘还要好动些。
那发髻被太阳暖化了,如水一般,缓缓流进了一片早已沉寂的心湖之中。
王瑛不敢耽搁,书也来不及放便奔到院墙下,张开双臂,“好生危险,你快些下来!”
“那瑛娘要接好我哦!”少女说着,晃荡着晃荡着,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看的王瑛更是着急,眼见着有向着墙边走来的样态,少女这才咯咯一笑,一跃而下。
“瑛娘——你——要——接……”
啪嗒,二人相携着跌进了软软的草地里,李昕掉进了王瑛的怀中。
“啊哦,没有说完就落到地上了呢。”李昕翘了眼尾,笑的见牙不见眼,咯咯咯个不停。
王瑛没好气地捏着她的鼻子来回晃悠,“你还说呢!倘若一个没坐稳跌下来可如何是好?”
“不怪我,都是瑛娘,不来找我玩。瑛娘在做什么呀?”
王瑛扶着她站起来,拍着身上的土,“在看一些女红,我没有修仙的天赋,阿娘唤我去嫁人。”
李昕瞪大了眼睛,抢过王瑛手中的书便翻看起来,没翻两页就将书狠狠砸到地上,“什么破书!隔壁茶娘亦没有修行的天赋,人家都出去玩了,哪里需要这么早便婚嫁啦!”
“况且,况且……”少女缠上面前人的腰,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你我二人有娃娃亲的,怎可作废?”
王瑛被逗乐了,又捏捏这小家伙的鼻子,“你我二人都是女子,那娃娃亲早已变成了金兰之契,还讲它作甚?”
“你要反悔吗?”李昕不乐意了,拥得更紧了几分,“我从未听说变成了金兰契,你不许反悔!”
“况且,你可知我测出了怎样的天赋?上品水灵根!我可以带家人去宗门修行的哦,瑛娘真的要反悔吗?想好了吗?”
王瑛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心底百感交集,不只是那种情感忽地发了力,推着她缓声道出一句——
“那便不悔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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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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