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之后,祈岁就不过生日了。
对于时间的概念越来越不清晰,父母总是提前小半月发个红包提前祝她生日快乐,而她总是要过了一个月才意识到自己又长了一岁。
“可是,我早就死掉了,”要过也应该是忌日?
微生尘表情不太好,后半句她自动吞回去。
“我的错,让你想起不开心的事。”
“没有没有!”
小狐狸怎么会有错!
“生日反正是随机选的,每年都过,十几次了,也没什么意思,所以我早就不过生日了。”
“至于忌日,我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哪一天死的,更没记住的必要了。”
“你活了这么多年,觉得生日有意思吗?”
微生尘摇头,他早已不记得自己的生辰是何年和月。
提醒他岁月流逝,匆匆向前的,只有四时的变化而已。
“这样吧,我们以后,都把相遇的那天当作生辰来过,好不好?”
“我想想,第一次见到你那天是—”
“夏至。”
“啊,是那一天!”祈岁打开手机查找日历。
真巧,司命初遇小狐狸那天,也是夏至。
“好了,就这样,以后每年夏至那天,就当作生日来过!”
至于祈岁是怎么知道司命和小狐狸初遇是哪一天的……
《拾遗录》的第一页不是序言。
序言前面,还有一页,只是不经常翻开,所以总容易被人忽略。
是司命的字:
景和四年,夏至,蝉始鸣。
云梦泽上,松月亭间,风起帘动。
有狐绥绥,实获我心。
从前的小狐狸总是没有安全感,觉得自己大约只是司命的一只宠物,没有资格要求她什么,每天只能眼巴巴等主人回来。
司命要走了,他也只能被动接受,他有什么资格要她留下来呢?
可其实,很早之前,他在司命心中,已经占有很重要的位置。
司命将他们的初遇写在拾遗录扉页。
“还有一件事,没有做完,你能陪我去吗?”
最后一件事。
“怎么突然回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就是想看一看你们。”
“妈妈,”
她抬起手,属于自己的命理线全消,从此以后,她跟人间再无联系。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女儿。”不过幸好他们还有一个女儿。
祈岁已经死了,她本就不是凡人。
“或许她之前说的都是对的,那么多年,养了一只白眼狼。”
“我给她们留下了一份礼物。”
“是遗忘。”
他们的生活里不会再有她的痕迹。
“其实,你可以继续维持凡人的样子,作为他们的孩子为他们养老送终。”这样也并不算出格。
祈岁摇头:“总有一天要离别的。”
“强留在世间,不会有好结局,我也不例外。”
“你的朋友们呢?不用去告别吗?”
“我不主动联系他们的话,他们会明白的。”她朋友也不多。
“况且,他们现在应该也不记得我了。”
祈岁作为一个凡人,各种意义上已经死去。
“我应该早一点去找你的。”去陪伴她长大。
没有爱情,没有亲情,友情也聊胜于无。
“不用感到抱歉。”
后来有次出门,刚好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妈妈,她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这个时间,应该是接孩子放学。
“我是不是,不能轻易去见他们了。”理智上,知道应该怎么做才是对的,可还是有点难受。
“是。”
“这一世已经结束,你尘缘已经了。”
“我知道。”
“这个女孩,叫什么名字?”离开之前祈岁就算到,他们之后还会有一个孩子,只是亲眼见到,感受终究不同。微生尘当然早就看到了,只是一直没有跟她说,想着能拖一会是一会。
“小名叫年年。”
“这也很好。”
她是司命,也是祈岁,尘缘已了,再无挂碍。
“年年,你在看什么?”
“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一个漂亮姐姐。”
“好啦,回家吧,把扣子扣上,起风了。”
“微生尘,我们也回家吧。”
“好。”他没有多说什么,只轻轻应了一声,替她拂下肩上落花,姿态熟稔地牵起她的手。
“我可以叫你岁岁吗?”状似不经意地询问,其实他想这么叫已经很久了。
“不可以。”祈岁一本正经地拒绝,“不要叫叠字,听着好奇怪。”
她听不得这种,“你直接叫我全名,”
“我要是直接叫你尘尘你会高兴吗?”
“高兴。”甚至摇了下尾巴。
“反正不许。”
祈岁其实一直很惋惜自己的名字,为了避免重名,同龄人基本上都是三个字的名字,上学时关系好的人之间互相称呼就不会带上姓氏,但她没有几个朋友,也觉得这样矫情,听着怪怪的,所以都是直呼全名。
上大学后关系不亲近的人之间也这样喊,她又开始庆幸自己是单字,不然被关系不好的室友或者辅导员叫名字怪恶心的。
只是,虽然微生尘按照她的要求叫了全名,祈岁却还是听出了那种,没有分寸的亲密感,大概是他的声音太好听,语气太温柔了吧,简直是再犯规,没有人禁得住他这样叫的。
同年中秋,她以同学的名义寄了一盒月饼,春节她又随着灶王爷去厨房转了一圈,年年已经开始帮厨。
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惹妈妈生气,被叫了全名“虞思年。”
祈岁本来要走,听到怒喝顿住了,简直是挥不去的血脉压制。
因为过年,又是在厨房,所以妈妈不会说不好的话,更不会骂人,生气只会叫人全名。
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她没有停留,转身回到尘余观。
微生尘一路上都在碎碎念。
“娇娇又嚷着要吃鱼,但他实在胖得厉害,你回来管管罢。”
“饺子馅里要香菇吗?”
“他们都放假回去了,回来的路上不用给买东西。”
“明年还去?要不我陪你一起?”
“不去了。”
“那后年?”
“以后都不去了。”她一身轻松。
“他们过得很好,我也过得很好。”
从此,最后一道尘缘终于落下。
无挂碍,成仙家。
命线又是干干净净的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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