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跟市丸银这种不像话的家伙产生联系,并搞好关系,绝非日番谷本意。
市丸银是个什么样的人?懒得琢磨,反正跟他日番谷冬狮郎不是一路人。
两人的性格何止相差十万八千里,如果不是因缘际会,以及某些小小兴趣爱好共通,根本风马牛不相及,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
真就是冤家路窄。
世事往往出其不意,缘分如是奇妙。
像这种形势所趋,日番谷没有刻意去排斥阻断。无神论者对宿命论没有归属感,自然不会满腔热血喊着“我命由我不由天”去逆天而行。市丸这个不安因子,被他归于“意外”,不常见,可既然出现了,就随遇而安吧。
毕竟人生就是由许多看似“意外”的事件组成了命运。
也不知道究竟是既定、随机,还是概率?
二人日常会话经常如下所示——
吃饭时。
“小狮郎,吃饭了~”
“不吃。”
“不吃饭无法补充营养,缺乏生长激素,长不高喔?”
“滚蛋!”
“有你最喜欢的甜纳豆~”
“……吃。”
打游戏时。
“哎呀,小狮郎,怎么老喜欢找我单挑呀?”
“总有一天要打败你。”
可恶,为什么总是差那么一点点?明明每次都感觉只差一点点。
“那我让让你?”
“不许放水!你这样还算是个武士吗!”
“我本来就不是武士呀?”
“你这样也算是死神阵营的领头者吗!”
“不是死神、不是领头者也无所谓,去虚那边好像也不错呢~”
“真是个混蛋,我要代表月亮消灭你!”
“哎?词串台了……”
洗浴时。
“小狮郎,你在洗澡么?”
“听不清,别跟我说话。”
“毛巾忘了拿噢,我帮你拿进来。”
“谁准许你进来的啊啊啊啊啊啊——!”
聊天时。
“市丸,你这家伙……有没有被说过性格恶劣?”
“没有。”
一目了然。是谎话。
“你说谎时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隐隐作痛。”
“看不出来。首先,你有良心吗?”
“有一点,但不多。”
“你既然自认有良心,怎么不懂改过自新?”
“为什么要改呢?对我来说就好像在夸我~”
笑嘻嘻的,一脸得色。看上去他确把讽刺当夸奖。
少年忍住对他竖中指的冲动。
“你的性格还真是有够恶劣!”
“呀~承蒙夸奖,不胜荣幸。”
日番谷对市丸的态度有些矛盾。
一方面,那家伙是“皮这一下很开心”,举动经常让人猝不及防,动辄就喜欢贫一下嘴,或逗弄一下人,让人心生埋怨,厌烦嫌恶;
另一方面,他对待日番谷是千真万确的好,好到让本人觉得不正常,非但提供住所、衣物、食物,悉心照料,还提供情感陪伴,触动少年心弦。
好比打一下手心,再给一颗糖。
而那颗糖的甜蜜程度,足以使手心的疼痛变得微不足道。
明明是欠了市丸一份人情,却因这种轻松的相处模式,这份“恩义”没给日番谷本身带来什么负担感。
这一切连日番谷冬狮郎的亲爷爷都做不到,比起在本家的体验,这里带来的体验竟然才更像一个“家”。
……真是可叹可笑。
最关键的是,市丸打游戏的确厉害,这让少年对之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好感。
非休闲类游戏的游戏玩家多少会有些“慕强”,尤其体现在竞技类游戏中。与具有较高竞技水平的人结伴游玩,能观察技巧和策略学到新的技巧战术从而提高自己的游戏水平,也能提供更大的挑战性和刺激性,激发竞争**,不断提高自己的游戏技能。
提高游戏技术——这一点只要了解技巧,有一定天赋,再加上去查阅攻略,综合一下得到的信息就能做到。
但市丸本人更方便,无疑是一本行走的攻略百科。
只不过,比起去打开他这本“百科”,常常更想打他。
时光飞逝。
从最初相遇算起,时钟的指针已拨动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正好是暑假,不需要上学,是日番谷人生中最清闲的数十天。
他每天干的事几乎只有四件:吃饭,睡觉,玩,被市丸银调戏。
当然,他非常不喜欢被这个恶趣味的家伙作弄,好在对方也没有更过分,或者是更令人讨厌的倾向和举动。
因此,市丸给他的印象,保持在“有点在意”和“厌烦”的神奇平衡之中。
雇佣的家政妇一周来两次,工作只负责打扫除某间房以外的所有房间。
日常餐饮是由市丸本人准备,冰箱里会囤放食物,有些取出加热就可以吃。
不过在这种随便动动手指就能叫到Uber Eats、出前馆、乐天Delivery等外卖的时代,想要饿死也绝非一件容易事。
就这样,两人维持着奇妙的同居关系和相处模式,互相的关系(在市丸银单方面看来)有着明显进展,变得越来越好。
当市丸这个变态不在家的时间段里,独自在家的少年应当是轻松愉悦的。
——少年本来也是这样认为的。
毕竟这个家唯一的压力源头,就是那条狐狸脸的毒蛇。
事与愿违。
少年困惑地发现,事情居然微妙得不如自己所想。
没想到……看得到他的时间就很烦,看不到他的时间也很烦。
最早发现这一点,是他聊天框里输了一条“你在哪里?”消息时,输入完成后,信息最终停留输入框,久久未发出。
……为什么没发出去?
当脑海里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日番谷意识到一个更奇怪的问题。
为什么……要问他在哪里?
仔细想来,那家伙不在家的时间段肯定是在上班,一到周末休息就会呆在家里睡大觉,睡完醒来就会开始缠人烦人。除了自己做噩梦那一天他貌似熬夜了,其余时间都有有迹可循的规律,从未改变。
想到这里,胡乱按一通屏幕后,放下了手机。
也许自己是想接着问“你在做什么?”。
可这种问题太无聊,浪费时间且没有意义。
让人心浮气躁的感觉。
某一天工作日,市丸一如既往去上班,日番谷则待在家中。
傍晚,差不多到临近他回家的时间。
门铃突然响个不停。
“那个家伙……”
没带手吗?还是忘了密码?还是来的是别的什么人?
今天不是家政日,来的不可能是家政妇,何况现在也非家政妇的工作时间。
日番谷从沙发上跳下来,微微皱起眉,两三步走过去。
打开门的一瞬间,他愣住了。
“冬狮郎少爷。”
门外站着一位黑衣女子。
身材娇小玲珑,皮肤白皙,发丝如墨,刘海整齐地垂落在前额,两条发辫用白色丝带编成“环铃蛇辫”。
她有一双黑色眼眸,目光锐利。
整个人仿佛是黑与白恰到好处的融合。
她飞快扫视了一下日番谷四周,之后以审慎的态度,毕恭毕敬向他鞠躬行礼。
在她的身后,是一条灯光明亮的走廊。
长廊被数十位黑色西服、高大精悍的黑服男子占据。他们人人黑发梳得油亮笔直,黑西装笔挺无一褶皱,领口别着三叶葵与蝶花纹的金色徽章,皮鞋擦得锃亮,外貌各有特色,却因着装统一成黑色近乎丧葬般肃穆的美感。
他们每个人都向着日番谷的方向,整整齐齐行土下座伏地礼,仪态端正,流露出一股不可侵犯的威压,庄严而阵势浩大,蔚为壮观。
如此场面,如此阵势,普通人得见必定瞠目结舌。
然而,雪发少年却仿佛司空见惯,表情镇定如常。
“……碎蜂?”他一眼认出面前的女子,声音一如既往带这些冷漠,流露出的眼神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是。”名为“碎蜂”的黑衣女子应声,抬起眼眸,与少年的表现不尽相同,她露出十分欣喜的笑容,“好久不见,我来接您回家了。”
“……回家吗……”日番谷努努嘴,翠色眼眸中透出些许复杂和无奈,“是啊,差不多也该回去了,毕竟学校快要开学了。”
眼见主子略带的为难犹豫神情,碎蜂稍显不解:“少爷……?”
“……知道了。”日番谷调整心情,平复面色,稍忖,道,“等我一会,我得留个字条。”
最直接的方式是给市丸发Line消息。
可他并不想这么直接说,而倾向于选择比较传统,稍微委婉一些的方式。
加上思考内容的时间,日番谷花费了大约十分钟才写好字条,将之放置于桌上,此时发现碎蜂拿出一个小型的黑色手提箱。
“老爷说,要谢谢这位青年这段时间对少爷的照顾,所以准备了相应的款项。”碎蜂将小箱子将放在桌上、少年所书写的字条旁边,“在这里。”
“是吗?他想得还真周到。”
日番谷话中暗含讽刺。只瞥一眼那只黑色手提箱一眼,都用不着打开,就能笃定里面肯定是塞得满满当当的福泽谕吉①。
坐上归家的黑色长轿车,随着车辆发动,日番谷静静盯着车窗外不断流逝的景色。
现在是下午四点半,距离市丸银回到公寓大概还有一个小时。
等到他归来之时,看到桌上留下的字条,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少年将视线移向更远的地方。
发现自己心情竟有些莫名其妙的……忧郁。
碎蜂从他很小的时候就成为他的专属女仆。
本来,像他这样从小和双亲居住在一起、家庭幸福和睦的小少爷,是完全用不着本家的爷爷来操心的。
可记不清是哪年,在跟随父母前往本家向爷爷请候新年问安的时候,那个不苟言笑的老爷子端坐于高位之上,身旁静静伫立一个十来岁、一脸冷漠、目光锐利的黑衣少女——差不多是冬狮郎该叫姐姐的年纪。
当时,老爷子轻描淡写地对她说了一句:“碎蜂,你以后就负责照看冬狮郎吧。”
就这样把碎蜂安插在了日番谷冬狮郎的身边。
她主要负责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因为不错的身手,亦担任他的第一保镖。
最开始的时候,稚嫩的少年是非常的不习惯。
他在很早的时候就学会了独立自主,自我意识觉醒得很早。哪怕才几岁,在别人眼里还是需要爸爸抱妈妈疼的年纪,他已经什么都会、很多都懂了。
要与一个外人,还是异性相处,根本不可能习惯。
独自睡觉穿衣洗漱吃饭上学这种自不用多说,问题在于……
某一日,突然自己的房间就钻出一个黑色衣服的姐姐,一脸寡言冷淡,一本正经地说:“少爷,请让我服饰您起床更衣。”
日番谷少年的第一反应就是把这个人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人马上轰去!
还好睡觉有穿睡衣的习惯,不然整个人都被看光了。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皱着眉,怒气冲冲地跑出去,询问母亲百合子:“妈妈,那个女的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出现在我房间?”
结果母亲美丽的脸上没有出现任何看似为难或困惑的表情,反而掩口笑道:“呵呵,冬狮郎啊,以后小碎蜂就要负责你的生活起居和人身安全呢,要习惯呀。”
习惯个鬼——!
日番谷不能理解那个老爷子……还有父亲母亲。
这群家伙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为什么要突然把安排一个陌生怪人在自己身边?
而且碎蜂那个严格遵守命令、阴魂不散的行为更是让人难以理解。
简直不可理喻。
“冬狮郎少爷,我来帮您更衣。”
出现在少年睡醒的床边,她手里拿着少年的出门衣裤。
“冬狮郎少爷,我来帮您擦脸。”
出现在少年刷牙的时候,她手里拿着毛巾。
“冬狮郎少爷,我来喂您吃饭。”
出现在少年进餐的桌边,拿着勺子,张嘴做出“啊”的示范动作。
“冬狮郎少爷,我来送您上学。”
出现在少年上学的路上,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摘下少年背上的书包,背到自己身上。
“冬狮郎少爷,今日感觉可好?”
出现在少年学校的教学办公室,她手里拿着内容丰盛的午餐篮。
“冬狮郎少爷,要我教训他吗?”
出现在少年和同学争执后的场合,她的手指夹缝里蓦然寒光一闪。
“冬狮郎少爷,我来帮您……”
出现在少年正准备小解的男厕所,目光慎重地往下移到……
“你赶紧给我出去——!”
少年忍无可忍,直接把她丢出男厕。
“冬狮郎少爷。”
“冬狮郎少爷。”
“冬狮郎少爷。”
……………………
在不断的五字真言洗脑下,少年从最初厌恶、无视,到慢慢接受,并找到方法破解了碎蜂近乎蛮不讲理的行为。
而碎蜂,也慢慢融入了他的家庭。
再这样过去两三年后,少年逐渐习惯了名为“碎蜂”的存在。
他开始明白,碎蜂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自己。
当然,在此期间,他严格下达命令,禁止她再做出那些无端诡异、违反常理的行为。
这数年间,碎蜂是宛如他影子的存在。
他走到哪里,碎蜂就跟到哪里。
就算没有出现,他也知道,碎蜂还在。
只有在离家出走这一个月里,那个名为市丸银的银发男子,好像改变替代了他周围的一切,让他忘了和爷爷相处的不愉快。
以至于忘了那个影子一样的黑衣女护卫还在不在。
——直到今天,她重新出现在少年的面前。
①1万日元现金的票面人物(2024年后更换为涩泽荣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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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9 迎君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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