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我……”
乌天黑地，混沌未开，某个遥远的声音自远处飘来，如梦似幻。
……是谁？
伸手不见五指，亦不见任何事物，只觉如坠无边迷雾之中，那声音也似真似幻，模模糊糊。
初觉陌生，细听又似曾相识，应当是在哪听过。
过了大约一炷香时间，漆黑的景致忽地改变，如同阳光破晓，四周渐渐明光烁亮，逐渐能看清眼前的景象。
一开始，眼前出现的是一位漂亮的棕发女生。
唇红齿白，肤如凝脂，眼眸带泪，一脸柔弱无助地望向他，双手紧紧抓住了他，如同抓住救命稻草。
她朱唇轻启——
“拜托你，救救我……！”
……是谁？
“拜托你救救我，我会报恩的，金钱或是身体都行！现在就带我走吧！”
……哈啊！？
尚未从她莫名其妙的说话内容中回过神，突然被谁一下拉了过去。
“抱歉，这个做不到。”
拉住他的也是个女生，声音轻柔，但语气却不容反驳。
他往左一瞥，拉走他的女生有着一头浅棕色的齐肩梨花头，别着白色一字夹，圆圆的金丝眼镜，看起来羞赧而内向，眼神却认真诚挚。
“日番谷君今天答应我，这段时间内是我的私人劳工，不能腾出时间去帮你。”
……青木杏子？
什么叫“私人劳工”，是什么时候卖给你了吗？
还没来得及将问题问出口，他的整个身体移动了，是被谁一把揽了过去。
“你在说什么啊，别碰我的小白白喵！”
少女音宛如风吹银铃，高昂清脆，悠扬悦耳。
转头一看，身畔是一位樱粉色头发的娇俏少女，容颜瑰丽，如出水芙蓉，清新脱俗。她的紫色眼眸犹如九天繁星般明亮璀璨，眸中深深透出不悦，眸光微盈，瞬间就饱含清泪，檀口微张，欲语还休，楚楚动人。
“呐呐，小白白……不是说好了，要和我永远在一起么？”
……啊！？樱井？
待正被粉色头发的少女拥入怀中的同时，右手又被谁抓住。
“等等。”
是一个温暖明亮的声音，沉静理智。
“日番谷君可是和我先约好的，只能跟我在一起。”
向右看去，是一双猫一样的金色眼眸，瞳眸变得细长，闪闪发亮。
这双眼睛的主人是位有着罕见风情的美人，有着鸦紫色的长发，高高束起，眸中充满侵占的神情，身姿婀娜矫健。
……四枫院？
“你们两位……请都给我住手。”
另一个声音。
他身体忽然前倾，身边的两位女性身影都消失了。
眼前是一位黑发黑衣的少女，白色丝带缠绕双辫，冰冷锐利的眼神不同以往，看向他的时候有种灼灼之光。
少女双颊微红，向他凝眸凝视，道：“冬狮郎少爷，是我一个人的。”
……碎蜂？
什么啊，这都是。
“开什么玩笑？”
这次说话的是一个活泼的男性声音，一把将他扯过去，狠狠按住肩头。
抬头，只见是个灰色眼眸、棕黑色短发、笑容灿烂清爽的男生。
男生一改常态，眼神变得十分认真，一本正经地说：“日番谷，从小时候就约好了，只能娶我啊。”
喔，是水野啊……
……等等，你在说啥？？？
什么时候跟你做过那种约定了？
“哎呀，看来我来得不凑巧啊～”
轻佻婉转的京都腔调，莫名有点夹棒带刺。
正愣神，突然被一双清瘦有力的手臂抱过去，少年身体整个腾空，落入了来人怀中，坚实的臂膀中有种熟悉的温度。
耳畔传来轻轻的笑声，脸颊上微微的热度，和对方耳鬓厮磨的感觉，有些发痒。
“小狮郎还真是让人操心呢，身边这么多野花环绕，让我不得不来维持秩序啊……”声音越来越低，靠近耳廓，“毕竟我才是正宫。”
日番谷即刻知道那是谁了。
张口惊呼——
“市丸……！！！？？？？”
——直接一个吓醒。
“冬狮郎少爷，请问出什么事了吗？为何突然大声呼喊……？”
房门外传来碎蜂的询问。
日番谷额上冷汗涔涔，尚未从梦中所受到的惊吓恢复。
兴许敏锐意识到屋内状况异常，碎蜂放低声音，追问：“……我可以进去吗？”
“不……不用。”
他终于出声回答，是意识到如果再不出声，碎蜂恐怕就要破门而入。
日番谷抽出纸巾擦擦脸上的冷汗，心想着大约是白天遇到的状况过于离谱，夜晚才会出现同等离谱的梦境。
前面几个女的也就罢了，毕竟是虚拟作品里常出现的情况，后宫向的小说、漫画、动画，复数可攻略角色的游戏，不胜枚举。
可后面……水野和市丸这两个男的，又是什么情况？
就算虚拟社会早就开放到男人可以攻略男人，现实社会也曾有男男欢好的例子，可是这对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冲击也太大了。
尚且还没搞明白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情，连女生的手都没主动牵过，却居然做出这种稀奇古怪的怪梦。日番谷实在无法不将之归于“噩梦”。
“碎蜂。”
思绪稍定，他呼唤久久守候在门外的护卫，“去帮我准备个东西吧。”
“是。”碎蜂的回应十分迅速。
庭院深深，凉意沁肤。
石灯笼灯火微明，花叶随风摇摆。
院中池塘清澈如镜，月洒清辉，树叶蓊郁，月色穿透枝叶的缝隙，徜徉水面，浮现出一片璀璨微光。池边一支添水①规律运作，啪嗒啪嗒地敲击竹筒。
幽深静谧的院落，凭此增添几分韵律。
小小的身影，伫立池边。
正是日番谷冬狮郎。
他身着传统剑道服，白色道衫，蓝色股袴。银白色月辉微微映亮了那张冷静俊俏的面庞，碧绿的眼眸清澈纯净。
夜风吹过，拂动银雪色的头发，他的目光愈发冷峻。
翠眸冰冷专注。身体笔直挺立。双手紧握剑柄。剑尖直指前方。动作仿佛可以跨越时空，直击目标。稍倾，他动了起来。身形灵活，以优雅而标准的姿态，挥动剑身，一步一剑，一招一式，流畅有力，连木剑都在手中发出轻轻的呼啸声。
所谓剑道，乃是一种武术。
起源于平安时代，最初是一种战斗技巧，在江户时代得到广泛发展，成为备受武士们推崇的武道流派。在众多古武术门派中，剑道的普及程度可谓无与伦比。它被认为是武士必须掌握的、流传最广的武艺技法之一。
刀与剑，非但是武士们日常不可或缺的伴侣，也是他们生命不可或缺的部分。自古以来，刀剑都被视为武士的灵魂与精神象征，必须时刻佩带。因为一旦失去武器，很可能意味丧失性命。刀剑并非只是一把武器，更像是一面镜子，能够反映执器者的内心状态。
剑道虽以刀剑为器，强调精神修炼，要求修习者集中精神，不受外界干扰。因为只有心如止水，才能将坚毅不屈贯彻始终。而修习者所追寻之物也并非仅是竞技方面的胜利，更多是对自身进行磨炼和砥砺，以此来净化心灵。
修习剑道，必须遵循基本的道德准则，如诚实、谦虚、忍耐和尊重，这些准则是剑道者修炼和发展自己的重要指南。剑道的招式，能够将修习者的内心，由内到外地展现。因此在挥剑之际，修习者见自身如实，强身健体、修身养性、磨炼心志。动作方面，则讲究流畅刚健、行云流水。
在战场之外挥剑，不是为了斩杀敌人，而是为了斩断内心烦扰。修习过程需要持之以恒，只有通过不断的磨炼，才能不断进步。
日番谷姿势端正，步履稳健，调整呼吸与动作相协调。通过挥剑，他能感受到自己与剑道的连接，归于身心和谐。
水面如镜，倒映夜空。
少年原本紊乱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稳，内心的波澜也随之缓缓平息。
他仿佛与大自然融为一体，也融为整片寂静的一部分。
映照于身的银白月光，似轻纱般飘舞，使他的剑术动作更加优美。
突然，日番谷警觉地觉察到另一个呼吸闯入领域。
他立马停下手上的动作。
转头望去，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位身材魁梧、俊朗不凡的男子，亮丽的背头和不修边幅的山羊胡茬在月色下格外显眼。
“桐生先生……？”
意外的时间，意外的客人。
没想到在午夜时分，桐生一马尚未休息。
“冬狮郎，我打扰到你了吗？”男子面上微带歉意。
他低沉有力的声音，在这般寂静之夜显得格外清晰。
“怎么会……”日番谷放下手中木剑，调整了一下呼吸，“请您不要在意，我……只不过是在平静内心罢了。”
说这话时，少年眉尖又难免稍稍一蹙。
“发生了什么困扰你的事吗？”
“是……”
面对关切，少年没有继续说下去，桐生也没有追问。
就这样静静度过半晌，幽深的夜色将他们笼罩。
“桐生先生……请问您以往在心绪不定的时候，会怎么做呢？”
少年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更多的却是迷惘。
“打打游戏。”桐生答得简洁明快。
“哎？”少年猝不及防，瞪大双眼。
这个答案实在太过超出预料。
复看桐生神情，感觉相当认真，半分没有开玩笑的样子。没想到这样一个外表威严冷酷、极具压迫感的铁血硬汉，平时竟还会打电子游戏。
少年惊讶尚未消退，桐生再度开口了。
“唱唱卡拉OK……之类的吧。”
听他这么说，日番谷祖母绿般的明亮双眸瞪得更圆，诧异之情溢于言表。
桐生反问：“看不出来？”
“不……该说是完全给不了人这种印象……”
“是吗。”
桐生看到雪发少年瞠目结舌的样子，淡淡地笑了。
明明外貌是个身材高大的威猛硬汉，笑容竟略带羞赧，与微蓄着山羊胡茬的脸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他微笑着道：“如果只看脸的话，的确如此。”
这句话令日番谷十分意外，却又感到非常亲近。
传说中的堂岛之龙。声名赫赫，理应是威风八面，没想到私底下竟是如此……可爱。
胸中涌起一股暖意。
日番谷禁不住面露微笑。
桐生先生……真是个意想不到温柔的人啊。
桐生缓步走到日番谷身边停下脚步，静静注视片刻，随后温柔地开口说道：“冬狮郎，无论是什么影响到你，不要让它困扰你太久。要坚信自己的力量。来，继续吧，我相信你能很快找回内心的平静。”
“……是，谢谢。”
日番谷仰起头，凝视着桐生，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感激和坚定。
他翠绿的明眸仿佛是凛冬的星星，闪烁着坚毅与希望。然后，他再度握紧手中之剑，重新投入到练习之中。
桐生退到一旁，轻声指导着他的动作，给予宝贵建议。他的话语温和而深刻，每个指点都极其用心，是一位长者在传播智慧、倾囊相授。
在他的指导下，少年的剑法变得更加流畅和精湛，身姿如一道闪电，迅疾准确。
夜色静谧，勾勒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①又唤作“惊鹿”，是一种日式庭院装置景观。
其实桐生没说完，他还会搓麻将、打棒球、抓娃娃、玩四驱塞车、钓鱼、开夜店、搞房地产……
以上，全都是娱乐活动，不是正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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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24 流水惊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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