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德有些绝望地看着卡森的背影消失在一棵巨树后。
如果卡森要杀一个人,他给出的所有条件都不能相信,这点西德再清楚不过了。
卡森是真的想要他死。
西德强忍心中的怒气,回头想去捡前面两个alpha的长剑,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荆棘丛中出现了一颗红绿相间的脑袋。
这颗脑袋足有马头那么大,也跟马匹差不多高,但它却并整个都是脑袋,前半部分是钢刀般的鸟喙,呈墨绿色。巨大的喙后,才是一颗火红的脑袋。
这是一只骇鸟,森林初段最危险的野兽。
它们听力敏锐,喜欢到有声音的地方一探究竟,一般成群出现。
西德眼前只有一只骇鸟,但他知道,也许他的周围已经布满了它的同类。
果然,下一刻,又一柄“钢刀”破开了荆棘丛。西德在地面上看到了这只骇鸟踏在地面的巨爪,比躺在地上的alpha脑袋大了三四倍,爪子前端呈现真正的钢铁之色,无比锋利。往上是骇鸟健壮的长腿,它们跑得像马一样快。
西德往前一扑,冲过去捡到一柄长剑,立刻把剑锋对准脚上的麻绳。
与此同时,一只骇鸟用带着鳞片的身体破开荆棘丛,长喙一伸,对西德发起了攻击。
西德躲过一次攻击,骇鸟尖利的怒吼在头顶响起。
西德心里一凉,这声鸟鸣将唤来它们更多的同伴。
西德使劲全身力气把脚上的绳索磨断,但另一只骇鸟已经来到他的跟前,他左右闪躲着骇鸟力道刚猛的攻击,脖颈、前胸两次惊险地躲过骇鸟的喙尖。西德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站起来,第三只、第四只骇鸟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骇鸟的鳞片坚硬,刀剑不入,浑身上下只有脚腕和脖颈没有鳞片附着。要对付一只骇鸟,正常情况下人们会选择砍断它的脚。若要击杀一只骇鸟,则要砍断它的喉咙。这种鸟类生命力极其顽强,单是用剑刺入根本不起作用,非砍断不可。但它们的喉管跟马一样粗壮,上面肌肉坚实,砍断也绝非易事。
在四只骇鸟密集的攻击下,西德闪避不利,手臂、大腿、后背很快被勾出破口。他都来不及感觉到疼痛,就得继续集中注意力应付下一轮毫无规律可循的攻击。
西德渐渐力不从心,他觉得自己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本来想着往回跑一段能踏上埋有石板的土地,但刚刚才被人劈出来的小径太过狭窄,西德好不容易站起来,一回头,又被两只骇鸟挡住了去路。
在西德迟疑的一瞬间,一只骇鸟的喙尖扎进西德的后背。
西德终于忍不住痛叫出声。
没救了,他想。
但西德还是本能地抓住骇鸟的喙,挣扎着与骇鸟角力,把它甩到一边。
这时,一道剑光闪过,面前一只骇鸟的脖颈被整个切断!
温热的液体溅在西德脸上。
骇鸟们脖子上的毛顿时竖了起来,在它们张嘴的那一瞬间,又有一只骇鸟的脖子断开了!
挡在西德面前的两只骇鸟摇晃着没有头颅的躯体,踉跄着往荆棘丛中倒去,沉重的躯体却没能将厚实的荆棘丛压倒,鳞片刮搔着荆棘下滑,两具鸟尸横在了西德面前。
卡森站在小径中央,手中长剑爬满血丝。
西德精神一振,立刻追上卡森的背影往前跑去。
身后传来骇鸟嘶哑的吼叫与它们沉重的脚步声,西德没命地往前跑,耳边血液鼓噪,很快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幸好他们刚才并没有走得太远,两人很快就踏上了底下藏着石板的土地,但他们依旧没命地奔跑,丝毫不敢懈怠。
身后骇鸟的追击明显慢了下来,它们的数量已经相当可观,密密麻麻的钢刀喙在林间闪着绿光,嘶哑的吼叫此起彼伏。
西德跟在卡森身后,一口气冲到入口的拱门处才敢停下来。
踏上石板空地的那一瞬间,西德松了一口气,左腿却因此袭来一阵剧痛。
西德往左一倒,摔倒在地。
刚才没工夫细想自己伤得怎么样,生死关头也几乎感觉不到疼痛,这时西德才发现,他的身上到处都是血迹。
西德吃力地支起半身,卡森走过去,割开西德手腕上的麻绳,握住西德的胳膊想帮他站起来。
西德反握住卡森的手腕,顺势一扯,另一只早已握拳的手击向卡森的腹部。
卡森闷哼一声,往前栽去。这时西德也没什么力气了,被卡森的沉重的躯体压在地上,摊平四肢,身上疼得近乎窒息。
两人胸膛相贴,感受到对方胸腔内剧烈的振动,没来得及平复的呼吸在空气中交错。
卡森吃力地抬起身子。
西德知道卡森在盯着自己看,而他实在不想看到卡森,于是把头转到一边,却听到卡森的哼笑。
卡森凝视西德良久。
如果不是因为在德格城里看到西德,一时失神,自己不会被钻空子喝下那杯毒酒。
应该让西德死的,可他却回了头……
想起西德愤恨的目光,卡森心中却产生了一种无与伦比的快意。
卡森深呼吸几次,把呼吸稳住,率先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调整好姿势,把手伸到西德后颈,另一手扶住西德的身体,先让西德坐起来,接着又架住西德没受伤的那只胳膊,让西德站起来,将西德扶到马料车边。
西德每走一步都牵动全身的伤口,痛感像在脑门上扎了根,令他眼冒金星。
西德仰躺在马料车上龇牙咧嘴,连稍微拨一拨干草、调整姿势的力气都没有。
卡森坐上驾驶座,驱车离开这座森林。
日头高悬,卡森将马料车停在一间农舍旁。
这间农舍颇有点离群索居的意思,跟同庄园的其他农舍隔了好几片农田。
如今正值播种季,田地里只有一片犁过的痕迹。
农舍里只有一个又黄又瘦的欧米曼,安达勒斯人,卡森向他要了针线、酒和一块亚麻布。
那个欧米曼一看见卡森魂就吓没了一半。他知道卡森是个马德洛,根本不敢拒绝卡森的要求,将东西交给卡森的时候缩了缩腿,紧了紧身上的亚麻短裙,生怕卡森对他图谋不轨。
卡森取过东西,从农舍里走出来。那个安达勒斯欧米曼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农舍里。
卡森用干净的水洗了洗那块亚麻布,简单处理了一下针和酒,走到马料车边。
西德盯着卡森手上的酒,生怕他一股脑儿全泼在自己身上,想说自己来,又实在没有那个力气。
卡森撕开西德伤口处的衣料,拿湿布细致地抹掉伤口边的污渍。
没有预想中的粗暴,动作轻柔得有时西德都感觉不到,因为伤口边都疼麻了。当亚麻布上浸了酒以后,一切又都不一样了。但这还不是最难忍受的,当针线数次穿过皮肉,西德全身都被冷汗浸没,下颌无法抑制地颤抖。
骇鸟留下的伤口皮开肉绽,缝合的时候卡森不得不把皮肉拢起来,偶尔往下压一下,西德嘴唇都疼白了。西德还从来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
卡森为西德缝好左腿上的伤口时,农舍的黄脸欧米曼带着三个安达勒斯alpha来到他们车边。其中两个alpha穿着带兜帽的黑色长裙,是修士,另一个alpha穿着一种叫作图拉的亚麻短裙,应该是这间农舍的alpha主人。
两个修士一看清卡森的脸就倒退了两步。
“我没说谎,”黄脸欧米曼小声说,“真的是马德洛……”
一个修士梗着脖子质问卡森在这个地方干什么,卡森说自己在路上捡到一个受伤的安达勒斯人,好心帮他处理伤口,说话的时候也没停下手里的动作,西德想帮着说几句话,以免出现不必要的杀戮,但他实在有心无力。
西德知道农舍的欧米曼主人为什么要叫来修士。
加威毗邻马德洛,布列公爵成为加威的领主一年后,整个加威地区全面向马德洛人民开放,大批马德洛人涌进加威,在各个城镇做起生意。其实在加威全面开放前就已有马德洛人到加威行商,除了布莱克家族,马德洛其他家族都在加威拥有自己的产业。
马德洛人行事蛮横,祖先以掠夺发家,他们的后代也难以根除掠夺的本性。跟马德洛人做“生意”根本没有道理可讲,周边地区的安达勒斯人不堪其扰。
布列公爵顺势制定了一系列通商法律,但并非明目张胆地约束马德洛人,而是迂回地通过利益互换的方式改变马德洛人的行商方式、减少他们的掠夺行为。
其中一条法律明文规定,遭到马德洛人掠夺的居民经认证,可获得被掠夺物什三倍及以上赔偿。
黄脸欧米曼带来修士只不过是为了得到“认证”,修士们的主要目的是确认这间农舍被卡森掠夺了什么,是以没有跟卡森有过多交流。双方还算相安无事。
西德在卡森穿针引线的时候问他:“你没给钱?”
“给了。”卡森说。
那就是给少了,西德想,于是又问:“给了多少?”
“一个奥利司。”卡森说话时,穿好针线,站起来按住西德肩颈的皮肉。
西德没再说什么,继续专心致志地与疼痛抗争。
身上的伤口终于全部缝好,西德感觉已经过了好几天,实际上日头才刚刚往西偏了一点。
卡森最后用浸了酒的亚麻布在西德的伤口上抹了一遍,喂西德喝了几口酒,自己喝光剩下的,然后坐上马料车的驾驶座,驱马离开农舍。
西德想说他要回波尔克城,又想说他不去马德洛,但最后他什么也没说,任由千斤重的眼皮夺走他的视线。
小时候卡森经常在西德睡得正香时把人敲醒,用凶猛的攻势逼西德立刻进入战斗状态。久而久之,只要卡森在身边,西德就不敢彻底睡熟。
但今天,西德怎么也无法保证自己留着一根神经应对突如其来的战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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