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住了一段时间,温景发现多是老人家一个人住,顾钧并不住在这边,只是偶尔过来看看长辈。
但温景很少碰见顾钧。
就算知道顾钧来了,他也只是待在房间里看书,他们的交集似乎只止于初见。
顾昶生日当天,特意来邀请了温贺,顾钧接了人一起到饭店为顾昶庆生。
这是温景第二次正式见到顾钧。
顾钧的车是四座的,两位老人坐后面,温景坐副驾,顾钧开车,正好。
顾钧安排好两位老人,又很贴心地给温景系上安全带,他附身凑过来时,温景闻见了他身上的味道,香香的,又很清爽,像是海洋,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别的什么,温景闻不出来,像是辣椒,有些辛辣。
好奇怪的香水,温景想,他又悄悄凑近闻了闻,另一种到底是什么气味?
顾钧系好安全带起身,正好看见温景耸着鼻子在闻什么。
被人抓包,温景的脸唰地一下红了。
顾钧很快反应过来温景在闻什么,脸上并无任何不悦,摸了摸温景的头,冲着温景得体一笑。
温景的脸熟透如番茄。
温景一路上都在偷偷瞥顾钧,发现他脸上没有任何不愉快。
顾钧甚至还主动跟他聊起小提琴,温景渐渐放松下来。
到达目的地时,顾钧没有刻意地远离温景,仍旧帮他解开安全带抱他下车。
那丝辛辣的气味已经比之前淡了许多,温景将其抛诸脑后,乖巧地说:“谢谢顾哥哥。”
顾钧绅士地为温景拉开椅子,温景仰起小脸往后看顾钧道谢。
“不客气。”顾钧一笑,在温景身旁落座。
席间,温景全面地感受到顾钧的体贴绅士,他会为他夹够不到的菜,为他剥虾。
两位长辈很满意。
温景感觉,这位哥哥很厉害,用他学过的词应该叫……面面俱到?细致入微?
或许不太贴切,但大抵是这些意思。
一行人吃饱喝足原路返回,
这一夜,顾钧难得的在这边留宿。
两家挨得很近,顾钧的房间在二楼,和温景的房间仅一墙之隔。
温景回到家陪温贺喂鹦鹉,这只鹦鹉是顾家登门拜访新邻居的登门礼。
鹦鹉很乖,天黑了就不再大叫,只会偶尔低声咕噜一两声。
温景很喜欢这只鹦鹉,浅黄色的皮毛看着暖洋洋的,一点也不认生。
他朝笼子里伸出手指,鹦鹉主动靠过来,他忽然想起初见顾钧时他逗弄鹦鹉的场景,便照着记忆里顾钧的动作,一下一下地捋着鹦鹉的羽毛。
鹦鹉看上去很享受,闭上眼睛歪头蹭他的手指。
温景心花怒放,下意识地看向隔壁,心想:要是顾哥哥看见鹦鹉和他这么亲近就好了。
但顾钧和顾昶回家后没再出来。
温景回到房间坐在床上,隔壁阳台亮起难得的光亮,他走到阳台朝隔壁看了一眼,没有看见顾钧人。
应该是在洗漱吧,他想。
温景收拾好自己从卫生间出来,隔壁的灯已经熄了,他有点失落,谈不上是因为什么。
他关了灯,躺上床,在黑暗中望着天花板发呆。
隔壁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夜里显得很突兀,像是金属碰撞。
温景疑惑,顾哥哥还没睡么?
他爬起床,打算一探究竟。
温景拉开窗帘和门,停在门边,借着楼下的路灯看清隔壁站着的人正是顾钧。
他曲着腿,双手倚搭在栏杆上,左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打火机,右手夹着烟吸了一口松松垂着,烟圈在他的指尖绕了一圈,细细袅袅地往上方散开。
一大片细白的烟雾从他的口中溢出,自他的脸颊攀援向上散开后,他眼底那一排远处的灯光便显露了出来,细碎又晶亮。
温景忽而觉得心悸。
眼前的顾钧和傍晚时候的那个顾钧大不一样,眼前这个像是摘掉了谦和的假面,动作仍然优雅,整个人溶于夜色之中,半眯的眸子添了几分冷峻的味道。
像高山松雪。
顾钧听见声音转过头,“小景?”
不知是不是刚抽了烟的缘故,顾钧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哑,还带着点懒,穿过夜色传入温景耳中,惊起了一层热意。
“嗯。”温景应声,走到阳台上,“顾哥哥,晚上好。”
辛辣的气味有些熟悉,温景终于明白,原先顾钧身上那丝辛辣的气味是什么,是烟味。
用香水遮挡还是能够闻见。
顾钧轻嗤一声,指了指温景身后的移门,“先回房间,我晚点找你。”
温景不知道顾钧有什么要晚点找他的事,但听话地回了房间,“好。”
“关上门。”顾钧交代。
温景照做。
顾钧把烟头掐灭在桌上的烟灰缸里,转身回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他换了一身衣裳出来,头发上还带着略微的湿意,阳台上辛辣的气味已经散了个干净。
“小景。”他倚在栏杆边喊。
温景一直等在窗帘后面,听见声音就立马跑到顾钧面前,仰起头和他对视。
他看见顾钧身上已经换成睡衣,头发没有干透,隐隐约约可以闻见他身上传出来的好闻的松林香味。
顾哥哥是去洗了个澡,他想。
顾钧似笑非笑地看着温景,手越过栏杆摸了摸他的头,轻笑道:“别学我。”
温景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顾哥哥,你很伤心吗?”
抽烟是某种情绪的延伸,他总觉得顾钧在伤心,那样优雅随和的人,看向远方时,眼神是那么落寞。
跟在槐树下截然不同。
爷爷说,顾哥哥的妈妈是难产走的,他是在想妈妈了吗?
温景能够共情,他的爸爸妈妈在他足月时出车祸走了,他也从来没有见过爸爸妈妈。
顾钧一愣,随即笑笑,“没有的事。”
“小孩子,别瞎想。”
温景动了动嘴唇,最终说道:“顾哥哥,过几天我有一个比赛,你可以送我去吗?”
他仰起脸,睁着眼睛看着顾钧露出期待。
顾钧望着那双眼睛,最终点了点头,“好。”
温贺得知顾钧特意来接送温景感激不已,他腿脚不好,出不了远门,又不太放心温景一个人走,本来也想拜托顾钧,但又怕麻烦对方,毕竟顾钧不在这边常住,想来应是很忙。
比赛当天,顾钧提前到来,温景还在房间里检查物品,温贺在楼下催促道:“小景,快一点,顾哥哥到了。”
温景立马确认完毕,背上小提琴包,“来了。”
他跑下楼,院里的鹦鹉正对着顾钧孜孜不倦地喊着“顾哥哥。”
温景蓦然脸红。
这只鹦鹉也太聪明了,他只是偶尔跟鹦鹉提起过几次顾钧,没想到它已经记下来了,还背刺他。
温景的脸红得如熟透的果,脚趾藏在鞋里直抠。
顾钧笑出声,“小景,走吧。”
“好,就来。”温景假装很忙点点头,转头对温贺说,“爷爷,我去了。”
“好,去吧,路上小心点。”温贺挥手,冲顾钧点头致意。
顾钧回以微笑。
这次仍是顾钧开车,他一成年就考了驾照,顾治顺手就给他安排了车。
考虑到车上有小孩,顾钧开得仍旧很稳。
顾钧余光瞥见低头抠手指的小孩,出声道:“很紧张?”
温景摇头,“没有紧张。”
“心态不错。”顾钧没再说话。
温景看向顾钧,又转头看向前方,如此反反复复好几回,欲言又止。
顾钧察觉到了,问:“有话要和我说?。”
温景咬咬牙,下定决心问出口:“顾哥哥,你为什么不住这边?”
“因为很忙。”顾钧手握方向盘直视前方,“你见过我的父亲,他对我的期望很高,等我大学毕业,我大概率会接手他的公司。”
朝河天城,也就是温景现在住的那片别墅区,顾家那栋房子是顾治以前就买下来的给顾昶养老的,顾治和顾钧劝了老爷子很久,老爷子终于愿意从破旧的老房子搬走,搬到朝河天城去。
顾钧一般不住那,他得上学,还得去公司,所以更多时候都是跟着顾治住在一起。
温景没有再问,拇指划拉着食指指弯,心里想着自己还有多久才能长大,才能理解大人的世界。
顾钧把人送到参赛地方,温景拿出小提琴拉了两个音,“顾哥哥,你知道这两个音代表什么吗?”
顾钧挑眉,“代表什么?”
“代表……”温景故意停顿卖关子,露出调皮的表情,“‘顾钧’的意思。”
“是你的名字啊,顾哥哥。”
顾钧心忽而一跳,他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是眼前的笑脸?还是眼前人拉出的那两个音?
温景入场准备,顾钧走进观众席坐下,他看了一眼表演名单,温景在倒数第五位出场。
观众席最前端坐着裁判,后面大多数都是家长,顾钧感觉有些奇妙,他此刻也是家长们中的一员。
受家长们情绪的感染,他也紧张又期待着小孩的出场。
一曲又一曲终了,终于到了温景。
温景早换好了礼服,一板一眼地走上台。
一束光径直打下,将他包围在光圈内,他周身光影朦胧,琴弓随着他手腕的律动和琴弦碰撞出美妙醉人的声音直钻人心。
顾钧跟着顾治受过音乐的熏陶。
他知道,小孩拉得特别好。
一曲结束,全场静默片刻,随即爆发出雷鸣般轰动的掌声。
温景在掌声中鞠躬,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生动。
他笑着,享受着掌声,热爱着音乐。
顾钧感到如释重负,由衷地为温景鼓掌。
温景的视线穿过人群和他对上,两人的视线在人群头顶上交织纠缠。
而后温景扬起嘴角,再度把小提琴架在肩侧,提起琴弓,优雅地划下两个音。
干净,激昂。
是他入场前听到过的那两个音。
他单独为他拉奏,又当着众人的面,拉响他的名字。
仿佛一种无畏的宣告。
顾钧看见温景一脸得意地看着他,笑得像个胜利者。
他是那么骄傲,又那么自由。
琴音化作穿膛子弹,于一瞬击中顾钧,他感到心仿若抽空一瞬,风从四面八方涌入,从缺口处灌进心脏,让他得以感受到久违的生动。
今天真的来对了,他想。
他正好看见这么熠熠生辉的温景。
不过也很可惜,他有些烦躁。
这样生动的人不属于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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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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