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日子,全城百姓都越发人心惶惶,总有风声说大战即将打响,可实际的日子过得并无波澜。
杜川自从有了蓝溪这个并不得力的助手后,可以常常到戚叔那里帮忙种玫瑰了。
不过与其说是帮忙种,不如说是杜川自己种。戚叔依然每天致力于接待云游好友,打探有关大战的各路消息,要是没人来,他就亲自跑出去打探。
然后戚叔风尘仆仆地回来,把小道消息毫不吝啬地转述给杜川。
杜川也风尘仆仆,把小道消息毫不吝啬、手舞足蹈地转述给蓝溪。等花店一关门,两个人就像军师一样谋划起来。
这天,杜川打着一路长哨回家,大白天就把店门关上,然后拉着蓝溪坐好,神秘地说:“知道吗?戚叔说咱们这片大陆外还有很多岛屿,据说不需参战的王族都会被安排船,在开战前夕离开大陆。”
蓝溪听完消息,紧张又愤怒,要不是二哥蓝渊,自己也会坐船离开这里的。
杜川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起身,跑到靠墙的柜子旁,拉开柜门,探身进去翻找,他边翻边说:“据说普通百姓有门子也可以登船,无非就是船破点,人挤点,”杜川探出头,伸出两根手指,“二十万,二十万钱币就可以登船。”
杜川翻找一会,拎出一个布袋,说:“这钱本来是给安安上学的。”然后“哐当”一声丢到桌上,自己跨坐木凳之上,指着布袋对蓝溪说:“数!”
蓝溪打开布袋,打眼一看,不用数,就知道肯定不够。“你这钱数有点悬殊啊……”蓝溪都不忍心拿出来。
杜川站起身,自己打开布袋,钱币倒在桌上,“哗啦”一声,有零有整,数量确实有些令人尴尬。
两人数了好几遍,两万钱币还不到。杜川泄气地坐了回去,双手抓着头懊恼地说:“太少了,半个人都不够。咱们三个人要六十万。”
蓝溪安慰地说:“要是那么容易,岂不是大家都能走了。”
“也对,”杜川看看蓝溪:“你这几天赚了多少啊?”
蓝溪干笑两声:“也赚了一些。”
“拿来我看看。”杜川伸手要钱。
蓝溪迟疑片刻,惭愧地捧着钱匣过来。
杜川伸头一看,钱匣里只有几枚孤零零的硬币散落其中。杜川痛苦地看着蓝溪,指着坐在干草垫上独自玩耍的安安,对蓝溪说:“他坐那儿卖都不止这个数。”
蓝溪十分内疚地低下头,他确实不如杜川,他没有杜川的油嘴滑舌,也不会花言巧语,而且他怕暴露,总带着一顶大草帽,所以通常是顾客来了就来了,走了就走了。
杜川见他可怜巴巴,就开玩笑地说:“这回咱们必死无疑了。”
这时,街上忽然传来一阵骚动,爱看热闹的杜川一个箭步就窜了出去。
离花店不远的墙边围了一群人,蓝溪忙戴上草帽也跑出去挤进人群。
是一张布告。布告上说,最近有几伙人在各城偷小孩子,提醒大人务必保护好自家孩子。
蓝溪心想,戚叔说的果然不错。这几伙人一定是偷了孩子后卖给赤族,赚取钱币,好在大战前夕登船逃命。
杜川用胳膊肘撞了撞蓝溪,问:“上面说的什么?”
蓝溪以为他被前面挡得看不见,就朝旁边侧身。
杜川又撞了撞他,“说呀。”
蓝溪惊讶地看着杜川,试探地问:“你不会不识字吧?”
“大哥,我跟你不一样,我是纯孤儿。”
“那花店门口的牌子……?”
“戚叔帮我写的呀。”
蓝溪无言以对,就问:“那你想学写字吗?”
“想啊!”杜川开心地说,“这样死了的话也是一只文化鬼了。”
接下来的日子对杜川来说可谓充实。他每晚一吃完饭就开始跟着蓝溪识字、写字。杜川学得快,几天下来都能写小作文了。蓝溪表扬他,杜川也学蓝溪说:“你教得好。”
这天回来,杜川没心情学字了,他一脸愁容地看着钱袋说:“戚叔今天又得到了最新消息,他说船票一个人要五十万钱币了,这得攒到哪年哪月啊?”
蓝溪低头不语,过了一会,他抬起头,眼神明亮:“要不,咱们回一趟蓝宝王城。”
杜川有些惊讶:“可是,你的贴身随从不是告诉你千万别回去吗?”
蓝溪皱着眉,心里也挣扎,可还是笑了笑说:“反正在哪也许都是一死,莫不如死在蓝宝城,落叶归根了。”
“那我岂不是客死他乡了?”杜川也笑着说。
蓝溪叹了口气,说:“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二哥为什么要害我,但我想,回去的话姐姐和大哥应该会帮我吧。”
这晚,蓝溪没睡好,他又失眠了。他在黑夜中转头看向杜川和安安,心想如果是自己也许就这样苟且偷生算了,可他现在已经把这两个打着惊天动地呼噜的人当作亲人了。
第二天,当蓝溪睁眼时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天上了。
坐在桌旁玩玫瑰花的安安见他醒来,正腔圆地说:“懒虫。”
蓝溪无力辩驳,懊恼本来就卖不了多少花的自己还浪费了半天的时间。他打开花店门,正准备开张,侧头一看发现不远处的墙上好像又贴了新布告。
他匆忙带上草帽,跑了出去。又是一张布告。
他在人潮涌动中看清了那张画着肖像的布告:是蓝宝王族要悬赏100万钱币寻找走失的小王子。
蓝溪一身冷汗,不住发抖,他盯着布告,感觉上面的字都要跳下来抓他了。
他立刻冲出人群,压低草帽匆匆往回走。
蓝溪刚赶回花店门口,就看见远处一伙巡卫刚好站定朝他这边看,比对了手中的布告后,迅速向他跑来。
蓝溪心一沉,扭头就往屋里跑,他没想着躲起来,而是只有一个想法——逃跑。
他什么家当都没有,只有那一件宝蓝华服。他迅速爬到干草垫子上,在角落里翻出他唯一的家当,然后站起身准备从窗户逃跑。
这时,他看到了安安惊愕又迷茫的眼神,就一大步跨下草垫,不舍地摸了摸安安可爱的小脸。
背对着门口的蓝溪注意到安安原本盯着自己的眼睛,突然向上抬,蓝溪警惕回头,竟看到门口气喘吁吁的杜川!很快,门外便出现了杂沓的脚步声,刚刚的那几名巡卫也要追过来了。
杜川出卖了自己!
蓝溪立刻闭紧眼睛,以免杜川“幻”他,接着立刻跑到窗口,跳了出去。
他在趟过溪水的过程中吹响了召唤灵鹿的口哨,灵鹿在不远处应声而出,他拼命地向前奔跑,应和着灵鹿,然后用他有生以来最利落的动作翻上鹿背,用尽全力打了长长的一声哨。
蓝溪不知道在鹿上跑了多久,在他确定后方没有人追上来时,跳下了鹿背,气冲冲地在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起来。他漫无目的的走,却走得很快,边走边恶狠狠地兀自嘀咕:“一百万钱币,刚好你俩一人五十万……我教你识字,你就看完布告来抓我……”
走了很久,蓝溪停在一条穿林而过的小溪旁,他也顾不得是否有人在里面洗澡撒尿了,跑过去跪在地上一顿足喝。灵鹿也在他旁边喝了起来。
喝饱了,蓝溪才感到累得不行,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喘了几口粗气后,喊出了前几日认为脏的不行的话:“去他妈的!我想着和你同生共死,你倒想要把我卖了!”
蓝溪猛地站起身,抹了抹下巴上的水,越想越气。可是去哪呢?蓝溪迷茫地朝四下张望,他在遥远处隐约望见了一片红。
蓝溪跨上灵鹿,立刻朝那片红奔去。
果然是一片红浆果林。浆果没有完全成熟,但饥饿的蓝溪还是摘了一串又一串大口吞掉。汁水四溅,蓝溪用手擦着滴在衣服上的果汁,忽然发现从腰带处滑落了一片夜黑玫瑰花瓣,他拾起花瓣,愤恨地撕碎,朝空中一撇,雾气已起,几只萤虫迅速飞来衔住破碎的花瓣,在他身边转了两圈飞走了。
蓝溪哭笑不得,他本是至高无上的王族,却落魄到一无所有,后来有幸得到了亲人一般友情,如今又惨遭背叛!
终于,他成为落魄王子后的所有悲伤情绪都如恶浪一般翻滚起来,他口中还有没咽下去的浆果,就瘫坐在那里,咧开嘴放声大哭起来。哭累了,蓝溪就靠在树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蓝溪迷迷糊糊中听到身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微睁开眼睛,看见一个人正蹲在他身边翻他的破布包袱,蓝溪瞬间清醒,抱紧包袱向后一闪。
劫匪见行迹暴露,拔出短刀准备杀人灭口。
蓝溪本能地举起胳膊一挡,正当短刀即将刺向他时,他手腕上的那串黑宝石突然发出一缕银蓝色的光柱,劫匪像被什么刺中一般,大叫一声,短刀清脆落地。
劫匪一屁股跌坐到地上,他惊异地看着蓝溪,身子不自觉地向后撤,然后猛地起身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蓝溪也是惊魂未定,他举起左手手腕,这应该是他第一次仔细端详这串黑宝石。
黑宝石并非乌黑不透亮,而是晶莹剔透,在阳光下还可以看见宝石内部散布着银蓝色的、丝线一般的物质,正闪着微弱的寒光。
蓝溪这才发现雾气已散,天已经亮了。
阿科,这串黑宝石真的在保护我,蓝溪这样想着,他有点慌张又有点激动,站起身尝试着把带手链的那只胳膊迅速往一旁的浆果树干上撞,在正要撞到树干时,他立刻停下来,黑宝石没有变化。
他接着用同样的方法踢腿,黑宝石没有变化。
他又抱着树干撞头,黑宝石还是没有变化。
灵鹿绕着浆果树转圈,紧盯着它的伙伴疯狂“表演”。
蓝溪折腾了一圈停了下来。难道这串宝石能预测出什么是真正的危险?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时,远处出现了一阵喧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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