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不嫁！”尚书府里，卫雪迎歇斯底里地冲他爹卫敬喊道。
“好女儿，你就答应爹这次，这可是为了大胤朝的脸面，你就嫁给三皇子吧。”卫敬伸着双臂，轻轻按着卫雪迎的双肩，苦口婆心安抚着。
若是别人还则罢了，可这三皇子，满皇城都知道他不成器，而且雅好男色，哪家女儿嫁给他不是疯了吗？卫雪迎向来机灵透顶，这等丢人现眼又落不着好的事情，她是断不会答应的。
卫敬皱了皱眉，环视了一下四周几个丫鬟婆子，恼怒道：“是不是你们几个没上没下，给小姐说什么是非了？”
三皇子廖允潇的是非，用得着谁来说吗？满皇城都传遍了。尤其是在他夜宿京城最有名的男色之地风月楼并为头牌虞子杭一掷千金之后，这荒唐乱来的标签，他算是刻在身上再也撕不掉了。
卫雪迎才不会嫁给一个这样的人。
卫敬眼珠子一转，满脸堆起了笑，故作轻松地说道：“雪迎，你忘啦，你年幼的时候，三皇子可是在我们家住过一段时日的。那时你们两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每日里闹来闹去，看上去活像前世注定的一对小鸳鸯……”
“打住，打住！爹，那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那时我才几岁？七岁！七岁的我能知道面前大我四岁的小哥哥有断袖之癖吗？我能意识到自己每天一起玩耍的是个疯子吗？我要知道我必定看见他一次躲一次，恨不得看一眼就洗眼睛一次……”
话是越说越难听了，卫敬赶紧打住了她：“你注意你的措辞，那是皇子……”
卫雪迎不禁气笑了，也就是这个身为礼部尚书的父亲，不仅每天操心皇家祭天祭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连哪个妃子多年不曾被临幸、哪个皇子到了年龄不出阁读书，他都要不停上疏劝谏，直到皇帝批复为止。
而今，三皇子廖允潇老大不小了，还没有婚配，可把这个老父亲操心坏了。
卫雪迎无奈地说道：“爹，皇子没婚配，您就拿自己女儿填火坑么？您有几个女儿可以填？”
卫敬讪讪地道：“女儿，一次，就这一次。三皇子被满京城的人搬弄口舌，大胤朝脸上无光啊，想当初，大胤朝的太祖皇帝打下江山多么不容易，给了咱们先祖多大的荣耀，我们不能看着大胤朝的皇子成为一个笑话呀……”
卫雪迎翻了个白眼，再也不理她这个迂腐的尚书父亲了。
消息倒是传得快，才吃过午饭，二表婶就来到卫府，一连声地道喜：“哎呀，可喜可贺，听说雪迎要做皇子妃了？这真是天大的喜事。”
二表叔应衍是大理寺右少卿，为人严肃板正，不知是什么缘分娶了个聒噪的二表婶，日子还过得琴瑟和鸣，颇为融洽，也算是卫雪迎百思不得其解的怪事一桩了。
此时二表婶呷了一口茶，拿手帕子擦了擦嘴边，苦口婆心道：“表哥，雪迎能嫁入皇家，可是咱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贵气，有了皇子妃这个身份，咱们亲戚们都有了底气了。我怎么听说这丫头还不答应来着？你可不敢糊涂，赶紧劝劝她。”
卫敬还未答话，卫雪迎淡淡笑道：“二表婶，谢谢你关心我，雪迎真是受宠若惊。好久不见玉宁表妹了。我记得表妹跟我同龄，也未曾婚配吧？既然是天大的福气，我觉得，不如让给你们，也好让你们实实在在、结结实实、一丝不漏地得到这上天的恩赐。”
二表婶刚喝下去的茶差点吐了出来，赶紧回道：“这丫头的嘴，还是这么利。我可听说，你跟三皇子的婚事，是你爹向皇上启奏过的，你可不敢乱来。再说，我家玉宁，知书达理，温柔端淑，恐怕受不了三皇子那个做派……”猛地想起什么，二表婶赶紧住了嘴。
卫雪迎正要回嘴，卫敬趁机插话道：“她表婶，你不说我倒忘了，这种向皇上启奏过的事，如果过后反悔，怕是我们卫家要遭大殃了……”一边说，一遍觑着眼看卫雪迎的反应。
卫雪迎问道：“遭什么大殃，爹，你倒是说说，所有人逼着我嫁给一个疯子，你们还有理了？”
二表婶赶紧吓唬她道：“这可是欺君罔上的大罪，轻则抄家，重则株连九族。……啊呀，我们应府不会被你们连累吧，我家应衍可是没有得罪过谁，一辈子兢兢业业的，每天不是在审理刑狱案件，就是在写他的查案专著，他可是个好官啊。还有我的宝贝女儿玉宁，哪儿像雪迎这么尖牙利嘴，懂事得让人心疼，日日晚上都要亲自为我铺床，她可是个品貌双全的淑女啊……”
“二表婶的聒噪劲又上来了，不知道二表叔每天怎么忍受他的。”卫雪迎不禁想道。
看看气氛上来了，卫敬抿了抿嘴，讪讪地对卫雪迎道：“女儿呀，你二表婶的话虽说得白，却是大实话，如果你不答应嫁给三皇子，咱们家可就是欺君之罪，那可真是灭顶之灾啊。”
卫雪迎腾得一下站了起来，大声道：“几天了，扰得我一刻不得安宁。你们也别再这样吓唬我，我嫁就是了。但是我有三个条件，爹，廖允潇答应了我才嫁。”
卫敬赶紧让下人拿来纸笔，摊在桌子上，殷殷地道：“好，你说，你说。”
卫雪迎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地说：“第一，我嫁入三皇子府后，要独立房间。第二，我不管廖允潇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他也别来管我，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想回家就回家，只要我还记得回皇子府就行了。第三，我不给他生孩子。”
卫敬看了看写下的三个条件，咋了咋舌，自我安慰道：“愿意嫁就行，先嫁过去再说……”
另一边，三皇子府要翻天了。
廖允潇要迎娶皇子妃了？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在三皇子府也不例外。
下人们以为，他们风度翩翩、相貌俊逸的三皇子，一辈子都要成为一个鳏夫了。
可不是怎的？三年来，多少媒人试图给廖允潇说亲，全京城的世家小姐们都吓坏了，全部避而不见。
最搞笑的是去年底，首辅大人潘文重亲自做媒，挑了一个“合适”的官宦小姐——户部侍郎沈源的庶女，生下来眼睛不好，一只眼睛几乎全盲，年龄也有十**了，八成要留守闺中成为老姑娘。就这样的条件，这庶女小姐说什么都不同意婚事，说再提让她嫁廖允潇的事就投水自尽。
没想到这盲小姐这么有气节，潘首辅只得好生安抚，让沈源为她另觅良缘，再也不敢提三皇子半个字。
三皇子断袖之名响遍京城，早成了三教九流的饭后谈资，连天桥上说书的都开始编纂“俊皇子夜会俏公子”的戏谑段子，把皇家的脸可算是丢尽了。
而今，堂堂礼部尚书的嫡女千金卫雪迎同意嫁入三皇子府，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这卫小姐，怕不是个丑八怪吧？”廖允潇的乳母孙氏，一边煎茶一边道。
旁边小丫鬟了晴道：“难道是个瞎子，或者脸上长了核桃大的痦子？”
孙氏啐她一口：“痦子哪有核桃大的，你怕不是发梦了。不过，这卫小姐多少有些隐疾，这是肯定的。”
了晴故作聪明：“是呀，没点毛病，谁嫁给我们皇子呀。要我我也不嫁。”
正说着，管家绪安走过来，刚好听见她们说的一句半句，咳了一声道：“咱们做下人的，要盼着殿下好。有世家小姐愿意嫁入三皇子府，是皇子殿下的喜事，我们做奴才的要感到荣耀。你们没事不要妄议是非。”
这绪安，幼时读过几年书，在老家南京中了一个秀才，后来家贫无计谋生，来到京城投奔亲戚。不料亲戚早病亡了，没得办法，绪安跑到前门大街上卖字为生。却不想廖允潇遛鸟的时候，看到绪安的字喜欢非常，便把他带回了三皇子府。几年下来，绪安做事稳妥，寡言少语，深得廖允潇喜欢，便让他做了管家。
只是他时不时就一本正经开始说教，下人们还真有点吃不消。
孙妈妈撇了撇嘴，冲了晴挤挤眼睛，提起煎好的茶壶出去了。
了晴也要借机出去，被绪安叫住道：“昨儿看你穿得少，想是你平日的月钱都拿去给你爹抓药了。我天天忙，也没得空去街里，央后厨的刘妈买了几尺棉布，回头你去她那里取了，做个褂子穿。”
了晴脸一红，羞得抬不起头。她正是十四五岁的年纪，青涩得像个枣子，小声回道：“绪管家，我怎么好拿你的东西……”
绪安一抬下巴：“你安心拿着，咱们老家离得近，你们在京城也不容易。”
了晴俏皮道：“哪儿离得近了？一个南京，一个扬州。”
绪安没理会她，忽然想到什么，问道：“殿下这会儿在哪儿？一早起来还没看见他。”
了晴咬牙笑道：“他昨儿睡在虞公子房里了，这会儿还没起来。”
绪安听了，脑袋“嗡”的一声，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马上就要娶亲了，在皇子府里，夜宿男人房中，日上三竿还不起，也得亏这三皇子能干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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