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剑影之中，身着宫人服饰的刺客被顾焱一脚踹开，侍卫们紧随其后，用带血的布条死死堵住刺客的嘴，只为避免他咬舌自尽、吞毒自戕。
不多时，便将他拖了下去。
顾焱护着浑身鲜血，始终未吭声的陆怀。
放眼望去，上好的祥云金边云锦已经被血染红，刺目的惊人。
他眉头紧锁，冷冷呵斥众人。
“还不传太医？”
“无事，不必叫……”
话音徐徐落下，就见少年抬起桃花眸子，指尖轻轻擦去颊边几滴干涸的血液，表情似是被吓到，带着事发突然的些许无措，无论怎么看，都无一分一毫被利器刺伤的隐忍苦痛。
如此情况，着实让人费解。
顾焱眸色微沉，绕过陆怀瘦削的肩膀，帮他在轮椅上坐正，那般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面前的人，是那世间难寻的珍贵璞玉，摔不得碰不得。
旁边的宫人们不知该不该传太医来此，全都一动不动，也没人上前询问。
由于实在无人敢开口，使得顾佑的喋喋不休异常刺耳，押着他的守卫脑仁跳的生疼，想也不想给他嘴里塞了一团擦汗的布巾，也没理会对方吃人的眼神，立刻挺直腰背，等候发令。
顾焱扫视完众人，发觉陆怀抿着唇，强装镇定对自己淡淡一笑，不禁附下身来，探在陆怀耳边，声音沙哑，却又莫名醉人。
“这些血不是殿下的。”
陆怀不时一征，指尖一缩，随即眸子转了转。
“太傅说的不错，血是刺客的。”
说完，陆怀玉白的手腕微动，缓缓向下，正打算取出若风先前给他的护心甲，顿觉一阵温热，原是顾焱的掌心敷在他的手背之上，突如其来的碰触让他的睫毛颤了颤，忍不住抬眸，望向顾焱。
却见那人薄唇紧抿，沉着脸摇了摇头。
陆怀试探的心思终于放下。
本来，他也不希望护甲的事情暴露。
毕竟，能够完全抵挡锋利刃器的上好护甲，以往的太子整日待在东宫，不喜读书习武，如何得到？
但，此时此刻，他瞒不过顾焱，便决定坦白从宽。
这亦是他的诚意。
只道是，他信任顾焱。
不过，若是顾焱看出不明说，让他在众人面前堂而皇之的取出护心甲，引起猜测，他也不可能坐以待毙——他会佯装找别的东西，说出刺客中途匕首折返、无故刺伤自己之言。
且，刚才顾焱离得远，刺客又是突然扑上来，无人看清楚具体过程。
而那刺客也在第一次失手之后，得知他衣服底下有护甲，确定自己必死无疑，便毫不犹豫刺向自己心脏，只是中途被他胳膊碰到，刺偏罢了。
如今，顾焱知晓此事，不曾过问他哪来的护甲，还阻止他当众拿出。
这番试探，便该结束了。
陆怀缓缓低头，蹙眉咳嗽着，再次抬眸，却是瞥向顾佑，淡淡道。
“好大的胆子，死都临头还妄想拖顾家下水。不过，可惜了，你选的死士……”
陆怀撑着脸，唇角微勾，随意点了点自己脑袋，“这里不太好，本宫都无法行动，安然坐在那里，他还要往自己身上刺。”
言语间，少年明明满身未干的血液，那双桃花眸子却是灵动无比，缀满无边光景，使得原本死静的气氛，也松动不少。
顾焱细细描摹着他，从上到下，一分一毫也没放过，少年后知后觉，对着他一笑，刹那间，天上明月，亦失了颜色。
另一边，顾佑却快气疯了。
他没想到自己精心培养的死士如此无用，连一个废物太子都杀不死。
原本打算用太子之命换取圣上诛顾家九族的疯狂念头，也被阻止了。
怒火攻心之下，他一口淤血呛到了喉咙，卡在汗巾处，不上不下。
眼看他额头青筋暴涨，脸色越发铁青，一副将死之态。旁边守卫吓了一跳——现在时辰未到，监刑的大人也没发话，犯人怎能提前死亡？
情急之下，守卫一把抽出布巾，顾佑猝不及防倒地，血吐的满脸都是，他死死扣住地面的污泥，瞪圆双目，歇斯底里的大喊。
“我培养的死士绝不可能轻易自戕！除非……除非他失手了！哈哈哈哈我明白了！顾焱！你和太子早有勾结，太子也不是废物！你们竟然联合起来欺骗陛下！该死！都该死！”
“他已经疯了。”
将死之人的胡话，旁人大多不会信，所以陆怀并不担心，但耐不住顾佑实在吵闹，扰的人心惶惶。
好在，看守于错愕之中反应过来，及时堵住了顾佑的嘴……
“松开，让他说。”
顾焱瞥了眼奄奄一息的刺客，无比娴熟的挡在陆怀身前，负手而立，一字一句。
“我倒要看看，明知会牵扯爹娘，仍旧将错就错的罪人，还能编出些什么。”
“你放屁！”
顾佑赤红着眼睛，眼神阴郁至极。
半晌，竟是道出惊天秘密。
“我告诉你，我就算死，也要拉上顾家给我陪葬！反正我亲爹亲娘早死了，那两人不过是生不出孩子怕人笑话，拿我顶包罢了，真当纸包得住火？”
他恨恨道：“你不是早知道吗？现在装什么傻？不愧是伪君子，令人作呕！去死吧！”
直至顾佑骂完，顾焱才让吓出一身冷汗的守卫重新堵住了他的嘴，继而转身，凤眸之中毫无感情波澜，说出的话亦是从容淡漠。
“贪赃枉法，结党营私，辜负陛下所望，陷害工部侍郎，致无数百姓枉死，其为一罪。”
“诋毁太子和朝中大臣，刺杀当朝太子，错上加错，其为二罪。”
“摒弃生养父母，试图拉顾家下水，死不悔改，其为三罪。”
“不忠不义不孝，妄为大燕之人。”
顾焱冷冷道：“时辰已到，即刻行刑，勿需留情。”
话音刚落，偌大之地，只剩下顾佑被带走时弄出的声音。
烈阳挂在青天之上，陆怀却觉手脚发凉，忍不住缩了缩身子，顾焱缓缓回眸。
不多时，有宫人拿来薄厚恰当的外袍，递给陆怀。
陆怀默默接过，掩下眸子。
文中的顾佑，亲生父母是其养父母的至交好友。
所以，顾佑是亲生父母临终所托付的遗孤，并非他口中之言。
顾家更是隐藏他的真实身份，人人绝口不提此事。
可惜，养父母把他宠坏了，最后还恨上了他们。
如今更未想到，顾佑怒上心头，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想来是死到临门，什么都顾不上了。
不过，这样一来，先前顾佑说他与顾焱勾结的事，亦是无一人信了。
毕竟，敢让养自己多年的父母为其陪葬，如此大逆不道，还有什么说不出来？做不出来？
且，经此一事，在场之人无一不对顾佑看不起，瞧不上。
顾焱大义灭亲一举，也越发合情合理了。
“呼……”
陆怀长吁一口气，握着轮椅把柄的指尖，微微发颤。
待会儿，便要亲眼目睹杀人的过程，相比解剖大体老师，终究不同。
毕竟，学生们是抱着研究的心态，全程尊敬，不敢大意。
监刑监的却是犯人，只为还无辜之人公道，一刻也不能放松，必须保持理智。
正想着，顾焱吩咐人将刺客带下去，推着他来到监刑的地方，坐在他的身旁，静静看着他，道：“殿下，忍一忍便好。”
陆怀神色一僵，逼着自己直视前方，硬邦邦道：“本宫不怕。”
“是吗？”
顾焱却道：“殿下，臣说的是您胸前未干的血迹，您说的是什么？”
“……”
尴尬的气氛随之弥漫开，陆怀索性不理会任何人，硬着头皮看向行刑的地方。
时间转瞬即逝，锋利的刀光刺得人双目生疼。
眼看顾佑脸色越发灰白。
陆怀的心脏也跳地厉害。
正在这时，一道声音，穿过无数乱景，传入他的耳朵。
“殿下，看着我。”
嘴上：太子是工具人。
实际，谁都不能伤害殿下。
口嫌体正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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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顾焱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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