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在颊边的暧昧呼吸，温暖有力的坚硬臂弯，萦绕在周围的清淡香气，云里雾里的一切，直叫陆怀头脑昏沉，良久不敢抬眸。
那厢，看着蜷缩在自己怀中的少年，薄唇抿紧，鼻翼翕动，却装作尚未清醒的模样，仍旧一动不动，顾焱心底的顽石略显松动，不禁轻声询问，带有笑意。
“殿下对莲花池，当真是一往情深。”
陆怀咬着唇，拽着顾焱的衣袖，一言不发。
方才他如此抗拒，只因顾焱刚讲完书生游侠的故事，便突然靠近，他一时不慎，动作过大，出丑不断。
总之，只要碰见顾焱，丢人的事一桩接着一桩，他已经习以为常。
然，正在这时，他喉间的痒再也无法制止，于刻意压抑之下，低低咳嗽起来。
远远望去，恍若谪仙的少年，靠在俊美公子的肩上，咳的面颊泛红，上气不接下气，玉白的手却死死抓着对方不放。
等好些后，柔软淡唇之中，零星溢出些字。
“太傅，本宫无事了，回去吧。”
顾焱低眸，借用内力抚平陆怀絮乱的气息，注视着好些的少年，“臣送殿下……”
“不可！”
“不行！”
两道声音齐齐落下。
若风和文远一人匕首，一人长剑，踏风而来，赶到池边，又要动手。
顾焱抚着少年背部的手一顿，随即抬眼，眉间微皱，却是不好奇二人为何莫名对峙，淡淡开口。
“到别处打。”
话音刚落，恰逢陆怀掩着唇，堪堪止住咳嗽。
他轻轻偏头，瞧见若风站在不远处，迟迟不走近，疑惑抬眸，却听文远道。
“请殿下恕罪，但殿下现在不能回去。”
文远挡在陆怀和顾焱前边儿，脸上有道划痕，正往外渗着血，他也不管，冷冷道：“此人武功高强，内力深厚，却男扮女装，接近殿下，潜伏在殿下身边，获取殿下信任，依草民看，动机不纯。”
“动机不纯？”
若风抹掉胳膊上的血迹，嗤道：“你借着与顾大人一起的名义，携带佩剑面见殿下，动机便纯吗？”
文远似笑非笑：“我是圣上亲封的少詹事，特来东宫辅佐殿下，带剑是为更好的保护殿下，你又从何而来，还着女子装扮，难道只为一睹殿下容颜？”
若风咬牙：“要吵要打，别碍着殿下和大人。”
“你在这里，便是碍眼。”
“你！”
气氛于瞬间剑拔弩张。
若风目光骤然冰冷，藏在袖中的匕首蠢蠢欲动，仿佛下一刻，便会刺向文远。
而文远还在喋喋不休拉仇恨。
陆怀连忙去看顾焱，生怕对方猜出些什么。
再看那两人随时能打起来的模样，他挣扎着起身，想要出声阻止，谁知顾焱不由分说按住他的肩膀，接着，他的身子一轻，便被顾焱打横抱起，轻放在轮椅之上。
下一瞬，就见顾焱漠然转身，手心忽地出现一枚拇指大小的石子，于若风文远大打出手之际，状似无意的弹出，却恰好打在匕首和长剑对击的方向，成功扭转局势。
二人一惊，纷纷回头，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不说他们内力武功远超寻常练武之人，单拿顾焱三番两次猜中他们下一步出招，亦能看出绝非偶然。
眼前之人，若非了解他们，便是深藏不露。
当然，不止他们，陆怀更是好奇。
别看他抵不住身体的疲软无力，恹恹的侧着头，眼眸却睁的极大，尤为出神。
顾焱与他对视，拱手道：“臣知殿下有满腔疑惑未解，不过，隔墙有耳，不妨去内殿详谈。”
陆怀点头：“可以，但若风必须跟在我身边。”
文远皱眉，眼神在三人之间来回穿梭。
顾焱却道：“自然。”
说罢，便推着陆怀向内殿走去。
岁月静好的恍若刚才什么都未发生。
文远连忙跟上。
若风冷哼一声，亦是捏紧匕首，踏入内殿。
*
顾焱将少年从轮椅上抱起，轻轻放在榻上，忽得想起方才讲完故事，陆怀对于男子相爱的见解，不由陷入深思。
其实那则故事，不过是为了试探陆怀。
前世他登基之后，每日要处理大小事务无数，其中有一事，因颇为离谱，被他记了多年。
当年，文远确与一女子有所纠葛。
不同的是，女子一心向医，偶然被他所救，二人于医术上投缘，文远便将女子认作义妹。
虽然文远和阿一经常不和，但那女子和二人关系都不错，有时文武百官私下开设宴会，也能同时见到文远和阿一，便是那女子在后推波助澜。
后来，女子的师姐来访，由于自小不和，又见师妹进宫，破例成为御医，还是当朝左相的义妹，心生不爽，起了歹心思，结果被文远和阿一识破，略微惩治了一番。
不曾想，女子剑走偏锋，写了本《朝中秘事》，原型为文远、阿一，专讲男子间的风韵往事，又将自己师妹刻画成了歹毒妇人形象。
一时间此书风靡大燕，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对故事中的书生、游侠津津乐道，甚至有小倌楼子，将其改为戏曲，再加宣传，添油加醋，吸引客人，更是扬名远外。
对于此事，左相右相倒是默契，同时上奏封禁此书，惩治散播谣言之人。
也因此。
陆怀若是前世之人，且知道他登基一事，必定听说过《朝中秘事》，会对此作出反应。
如今看来，是他多虑了。
也罢，只要不知晓他前世登基之事，即便与他一样，为重生转世之人，亦不会轻易坏事。
但想想少年听完后微滞的表情，奇特的关注点，以及那番言论，他不禁失笑……倒是，可爱。
“太傅？”
陆怀倚靠在塌边，喝了口茶，又喝了口，直至杯中见底，顾焱才回神，他叹气，准备继续喝，不料被若风拦住。
“殿下，不可多饮。”
陆怀不语。
他现在一想到待会儿的修罗场就头疼，索性不看若风，视若无睹的继续倒茶，一饮而尽，观那魂不守舍的模样，比之借酒消愁，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风握紧拳头，逼视着对面悠闲端坐的顾焱，低声质问。
“顾大人打算一直坐着，不说点什么吗？”
而旁边若有所思，静观其变的文远，亦是同样困惑，想要开口询问，可惜一阵咳嗽，打断了众人。
“既然几位都不愿开口，那便让本宫先说。”陆怀放下茶杯，指尖在茶杯上弹了几下，决意不再借茶消愁，破罐子破摔道：“若风是本宫的暗卫，是本宫这边的人。”
文远皱眉，刚要开口，又被打断。
这次是顾焱。
“殿下这位暗卫，臣倒是也认识。”顾焱抬眸，旋即拿出一个密封的小罐子，放在上好红木雕刻的八仙桌上，淡淡道。
“那日，殿下的暗卫潜入臣的住处，殊不知，二皇子的玉佩，在不在他那里。”
“且。”
“是阿一，非若风。”
“咻——”
一道劲风划过，桌上的罐子顷刻间炸裂。
陆怀心中本就压着一块巨石，听之瞳孔骤然缩起。
他急忙看向若风，见对方面色虽难看，但尚无动手之意。
他又看向文远，却见对方将自己隐藏在阴影处，正在努力降低存在感，且越来越靠近门口，观那模样，大抵是怕被灭口，试图找机会逃跑……
行吧，此时此刻，恐怕唯有置身事外的文远，只闻瓜香，不见瓜影，吃不上瓜，懵逼连连。
但，不是若风将罐子打碎的，亦不是文远，那是……顾焱？
陆怀疑惑半瞬，转而望向顾焱，与那人对视之际，无意中瞥到从罐中飞出的两只瓢蝶虫。
一时间，冷汗直流，手指越发的冰冷。
不祥之兆接憧而来，似乎马上要吞噬他。
难道顾家的确有高人见过若风，知晓若风的身份？
再往深层次想，那高人甚至知道若风师傅送允若风的玉观音，能压制若风走火入魔，亦能吸引瓢蝶虫，连他的弱点都一清二楚。
只是不知原文中，是否也存在这等高人，助顾焱一路高升……
陆怀揉着眉心。
所以，一切尽在顾焱掌控之中？
那他当初为何只字不提，临到现在才提？
总不可能是文远误打误撞识破若风女子装扮，才决定点破若风身份吧？
不，顾焱没那么莽撞。
陆怀小心翼翼观察着屋内几人，冷不防与顾焱对视，对方的眼神静的如一汪湖水，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潮汹涌，须臾，那人起身，挪移半步，似要走近。
他们原本离得就不远，眼看那人愈来愈近，陆怀心脏跳得厉害，好在若风迅速挡在了他面前。
顾焱行到离若风一臂之处，却是没再上前，低眸应对。
“临峰道人交与师兄的玉观音，是该日日带在身上，既为自己，亦为道人。”
“师兄？！”
陆怀懵了。
若风傻了。
文远彻底麻了。
吃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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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顾焱表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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