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苓没太多艺术鉴赏能力，如果说这四肢软成橡皮筋的小东西摆在艺术博物馆里，称作是“人”，那他也许会不明觉厉地伸手，附和着鼓个掌。
但现在。
咕叽咕叽乱晃的人被递到他面前，直面这种不太能欣赏的艺术，时苓下意识往后仰了十五度。
一直到后腰被柔软的东西抵住，没有办法再躲了。
“很可爱……？”他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虚着眼不想看前方的畸形种，“你想表达什么？”
触肢把那团东西拎起来，又造了个更加圆润的、没有棱角的“房子”，把小人塞进房子里。而后，触肢猛然把这些东西全推翻了，丑陋的黑色小人立刻淹没在无数触肢之下。
时苓默然。这场小小的哑剧他有些看懂了，又有些没看懂，触手没有办法把更准确的意思表达出来，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捏着小人。
“不想让我去教堂？”
两根触肢纠结地缠在一块儿，看起来比他更犹豫。它们把时苓抱起来放在地面上，又恋恋不舍地缠住他的胳膊不让他动。
时苓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指尖都快被触手绞缠得失去知觉了，这至少一栋房子高的不明生物才慢悠悠松开他的胳膊，往被几根触肢拉开的手掌中央放了一小团东西。
软乎乎的，冰凉凉的。
纯透明的一小团东西。
时苓眼神一亮。
“是复活了吗？”
大的触手团没有回答他，如潮水般褪去了。只留下手心一只透明的小东西扒拉着他的掌心，往手腕上爬。它比之前小了一些，但依旧干净，整个宛若夏季的一捧清水，随时都像是要从手腕上滑下去一样。
时苓捞了一把，把这家伙重新捞在掌心。
【你还要往教堂去吗？】系统看起来比他更能理解触手表演的那场哑剧，【它似乎在提醒你不要过去。】
“管理员还是没有发新的消息过来？”
【没有。】
时苓按捺下心中古怪的情绪，往触手消失的方向看了几眼，发现那家伙似乎是往山坡上去了，柔软的身躯从狭窄的小巷中挤过去，完全没有破坏房屋的结构。
也许是觅食。
“还是往前面去吧。”时苓把小小的一团触手放在唯一完好的衣兜里，“我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这一次再没遇到古怪的事，他异常顺利地到了这另一个小镇的教堂。
从外形上看，与他熟悉的那个并无两样，只是看起来年代久远，死寂一片，花园里种着的花枯萎成一团，干燥的环境使那些藤蔓保留了下来，更加渗人了。
他推了推厚重的木门，没有推动。
木门直接轰然倒了下去，扬起一大片灰尘。
他借着月色看了一眼，门与墙之间的连接处已经完全朽坏了，也难怪一碰就倒。
往里走是一条漆黑的、看不见尽头的甬道，一侧是背光的几扇小窗，破损的窗帘被山风吹地扬起又落下，寂静无声的环境中连灰尘落下都是那么重大的一件事。
时苓有些后悔过来了。
管理员发来的消息叫他来教堂，但这边完全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如果这边真的塌了，我就立刻跳窗。”时苓默默和系统说，“幸好我打扫卫生的时候记住了绝大部分窗户的位置。”
管理员S083：【你到教堂了吗？我在最里面。】
管理员S083：【我已经发现回到正常世界的方法了。】
最里面。时苓回忆了一下。最里面就是大厅，大厅很是空旷，如果站到最中央，这边出了什么事，他还真的不一定能跑出去。
他抿了抿唇，系统也没有发声，一人一统不约而同地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这管理员的话……能够相信吗？
时苓下意识戳了戳口袋里的小触手：“我要进去吗？”
小触手一如既往地泛着蠢兮兮的泡泡，啊呜一口吞了时苓的手指，很有活力地缠绕上他的整个手掌，但就是没有给任何问题相关的回应。
……
小触手团：贴贴。
……
时苓叹了一声。
“走吧走吧。”
他把小触手从手指上掰下来，重新揉成一团，这回没放进口袋，而是丢在肩膀上，让这柔软的小生物自己扒拉着衣服不要摔下去。
越往里，就越黑。
窗户的光芒逐渐远离，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黑暗，空旷的四壁将呼吸的声音回荡，变成一种朦朦胧胧的、无法描述但足以让胸腔感到难受的回音。
面前就是拐角，拐过去就是大厅。
大厅中央有天窗，能够带来一点光源。但时苓并没有因此放松，他依旧迈着稳定的步子，整个人的肌肉却都绷紧，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在拐弯的最后一点距离。
他停了停。
虽然很黑，但时苓依旧能看见地上横着一样东西。
一根又细又长的尾羽，在微光下闪烁着一点金属光泽——管理员变的那只黑鸟的尾羽。
他蹲下去。
尾羽是被连根拔起的，末端还带着血，他碰了碰，发现羽毛根部的血迹已经彻底干涸，肯定不是刚拔下来。
如果说先前的疑惑还只是半真半假的猜测，那现在……
时苓没有再去想，只是唇紧紧抿着，绷成一根直线，连肩上的小触手也察觉到了什么，伸出触肢勾搭他的脖颈，试图安慰一下。
系统：【就算不幸在游戏中失去了生命，回去以后也会复活的。】
“但你也说过，游戏内死亡是完全真实的。”时苓微微叹气，“如果可以的话，当然是希望挑一个无痛的死法。”
他蓦然蹲下去。
一道锋利的细线划过头顶，瞬间在墙壁上切豆腐一样割出一个口子。
狭窄的地方更不容易躲这些细线，时苓趁机爬起来冲过拐角，进入大厅。
而后是急刹车。
——肩膀上的小触手险些被甩下去。
任谁见了这样的场面都会停下的。时苓愣在原地，睁大的金色眼眸中满是不敢相信，他下意识抬手抹了一把自己的眼睛，确认现在看见的东西是完全真实的。
在天窗漏下的光芒之中。
他看见了他自己。
很难认错，这样浅色的发丝和苍白的肤色实在是太过明显，月光一照更是透亮，有点像摆在玻璃柜里的、只能观赏的摆饰。
但那是个人。
在看见的一刹那，时苓全部的注意力都被这具和他一样的身体吸引了。好不容易重新坐稳的小触手扒拉他的发丝，时苓也没有任何反应。
他就像是被蛊惑了那般，一步步往中央靠去。
有时候就会思考，晚上十点才睡醒的我真的还活在中国时区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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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不知道取什么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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