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彻底关上，但他并没有离开，在赌这女鬼出不了这栋楼。
一阵黏腻的声音，那焦黑渐渐铺满了防盗门的玻璃，却没有出来。站在原地又等了一会儿，见那防盗门上的东西消失，声音也消失了。才缓慢扫视了四周，是他进来前的样子。
苏又易望着防盗门，他忽然想起刚刚那老板说的话，男生女相，男生女命。这话好像曾经听谁说过，但想了一会儿，记不起来了。又忽然意识到自己遗忘了一个知识点。
“各位阴通士，在进入鬼蜮之前，可以往身上贴两张玄级护身符。”
弹幕停滞了一瞬间，随机滚动的速度是原来的两倍。
【阿瓦达啃大瓜】……不是，你怎么不等我死了再说。
【菠萝菠萝蜜】我家苏选师是无敌的，这种东西会忘记是理所应当的。
【林黛玉】阿西，就算他不说我也会的好吧。
【鬼爷饶命】苏选师对于必考知识点还是掌握不全，不像我，不贴十张直接滚蛋。
【绿绿】上面那个别说话了，我有一个朋友破防了。
“各位阴通士，本题为简答题，请在题目播报后一分钟内完成作答。请列举楼道内观察到的信息。”
苏又易呼出一口气，没等作答完毕就开始原路返回。除了左右相反，和他来时的路一模一样。
“时间到，本题得分率为57%。本题暂无标准答案，请等待选师讲解。”
“门的位置变动，是一部分鬼蜮的特性。这类鬼蜮会扭曲时间和空间，将人带到一个特定的时间点。据选拔处统计，大部分是生前和死时，有一年左右的误差。
已经走完了一楼，没有看到向上的通道，但听到了楼上的声音。鬼蜮特意避开，楼上一定存有相关线索，要优先考虑。
那女鬼是阴灵，属于鬼蜮的附生品。邀请人进入屋子这一指定地点，大概率是地缚鬼，有可能呆在屋子里。因为目前还没有暴露身份，鬼会按照生前逻辑行事。暂时没有威胁。
以上就是简答题主要得分点。”
小区里的住户很少，晚上都是早早熄了灯，路灯也灭了。
特别是四号楼附近的，苏又易来的时候就全部熄灯了。一切都没有变化，除了那个在小区门口的小卖部。
门和窗户都开在正面，亮着灯。虽然灯有些昏暗，在一片漆黑中还是很明显。
那老板还坐在门口，看着报纸。那报纸举得有点高，刚好挡住了脸，露出一截油光锃亮的头发。
苏又易在他面前停下，老板在报纸后面的脑袋轻微晃了晃，先开口了。
“客人里面看看，什么都有。”
望了眼小卖部外面，还是一片漆黑。苏又易走进去，找了一板电池，放到老板面前的桌子上。
“老板，你这儿卖辟邪的东西么？”
老板放下报纸，苏又易这才发现，他年轻了不少。不戴老花镜，脸上皱纹也少了。
又用余光再看看四周，原本泛黄的墙纸也白了不少，货架也没有铁锈了。
老板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好像是在打量。弯下腰，从柜台下面拿出一块刻着菩萨的木牌子。奇怪的是，菩萨的脸只有个轮廓，没有五官。
对视时，苏又易才发现这人眼睛黑沉沉的，没有一点光亮，还有几分木讷。
“有个木牌，你拿着多少有点作用。一共二十五块。”
苏又易应了一声，摸出手机，却没看到二维码。他正准备问老板，却在眨眼后发现，自己手上拿着的是个老款的手机。不能拍照，只能打电话的那种。
他翻出背包里的钱，发现也是改版前的样子，还有些旧旧的。拿出一张五十元，钱上画着一个特殊的符号。
“找你二十五，欢迎下次光临。”
老板换好了钱，又拿起报纸准备看了。
苏又易拿起放在柜台上的钱，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老板，你这小区，3A号一楼住一晚多少钱？”
老板嗤笑一声，合上报纸甩了甩。
“你早说，年轻人就是会享受。哎，你还真找对人了，你要什么等次的？我跟你说，没我的名片，你进不去的。”
苏又易挑了挑眉头，似是品出了其中不寻常的意味，说道：“要个最便宜的。”
老板表情挪揄，掏出一张名片，写了个50块。递给他，说：“五十块，你给那婆娘，她就给你安排房间了。行事小心些，别叫楼里其他人看见。”
苏又易给了钱，接名片时，碰了碰老板的手。手上结着的，是个有些变形的探灵符，还能发挥几分作用。
老板瞥了眼有些透明发灰的手，笑笑。
“小伙子，别紧张。我的店不要人命，也不卖人命。”
苏又易没有表示，自然地把符扔进裤兜。站在小卖部门口。这位置一抬眼，就能看到柜台上的电子表，晚上十一点了。
苏又易正欲离开，突然发现视线中横亘着一条黑线。
停住脚步，伸手摸了摸，是几根头发缠绕在一起，很坚固。微微拽过来，放在鼻间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臭味。
这头发垂下来的位置正好在他的脖子处，若是按照刚刚那样走。除了惊吓，也就勒一圈红印。
等等，红印？
苏又易有些思路，但信息太少。伸出一根手指，折断了黑丝，继续向前走。
【阿西吧】**，那是什么？吓我一跳。
【苏选师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呀】应该是鬼本体的一部分。（别杠，杠就是你对）
【鬼？拿下！】那么黑谁能看见，见鬼。
【黑体】苏选师这是在往哪里走？四号楼？他还记得相反的路？
一阵微风吹来，半人高的草丛发出沙沙的声响。
小区很黑，树木很茂盛，遮得一些角落黑得彻底。但不知从哪里透进来的月光，照亮了一条通往四号楼的路。
沙沙。
突然，他捕捉到了一阵细微的声响。是从草丛发出的，没有风。
站在原地，苏又易不动声色地缓缓扫视一周，连余光的角落也不放过。
在与视线齐平的正前方的空中，悬浮着一点点细小的月光。像蜘蛛织的网，带着优美的弧度。
一条，两条，三条。
树上挂着层层叠叠的，黑色的蛛丝。从小卖部到这里的路上，越往里越多，密密麻麻地吞噬了所有的光线。
他小心地割下来一段蛛丝，拿在手中感受了一下，是头发。
不同的是，上面附着着一些黏腻的液体，一股臭味铺面而来。臭得他立马手一抖，远远地丢掉了。
“这种是怨鬼无意识延伸的本体，去除一点不会引起注意。”
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放火是违法的事情。在内心安慰了一下存在感并不明显的公德心，苏又易掏出打火机。
一点，燃起来的是，蓝色的鬼火。
漫天的头发，变成了漫天的鬼火。
有的绿，有的蓝。
耳边是滋滋的声响，鼻间是蛋白质燃烧的臭味。
一阵风吹来，鬼火们一起在空中微微扭曲。
一时间，说不上美不美。原来是悄咪咪的恐怖，现在是明目张胆的恐怖。
苏又易倒没有害怕的感觉，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一番。看到路差不多空出来了，他这才慢悠悠地向前走去。
直播间众阴通士：……不是，顾及一下我们的感受好不好。
到了四号楼门口，出乎意料的是，四周很干净。那些头发，包括鬼火，都维持在一定距离之外。
看起来，和他刚刚离开时没有变化，除了耳边微不可查的沙沙声。
苏又易很确定这不是风声，像是在十几年前很常见的老式电视机，待机时发出的那种声音。
但他觉得，自己回到了十几年前。
这是一个很正常的猜测。
门开着，他站在门的侧面，缓缓拉开门缝。余光瞥着楼道里，没有动静。苏又易就大着胆子，直接走进里面。
脚一接触地面，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第一次进来，是瓷板砖。虽然后面走路会感觉到灰烬，但肉眼是看不到的。
这一次，只是有些粗糙的水泥地。
整个楼道里，还是只有那一家亮着光，门是虚掩着的。看来那阴灵还信守承诺，给自己留了个门。
苏又易故技重施，仔细看了看房间。只有昏黄的灯光，那中年妇女不在视线范围内。缓慢地呼出一口气，他把那张有些皱巴巴的名片攥在手里，走到楼道中间。
他给自己准备的退路一是，那中年妇女的房间。
周围很安静，他掏出老式手机，静静等待十二点的到来。
“各位可以在没有线索时，按照题干重复一遍遇见鬼的行为，更有效率得获取线索。”
等待的时候，苏又易打开公屏看了看弹幕。没有看到那个叫南的通士，不知为何，反而是有些烦躁。
时间到了，他慢慢低下头。视角从脚缓慢移动到墙壁，再移动到天花板时，看到了他期待已久的场景。
恶臭袭来，苏又易屏住了呼吸。
黑色的头发像藤蔓一样，密密麻麻缠绕在整个天花板上，看不到一点缝隙。都在微微蠕动着，从他的眼前，蔓延到楼道尽头的黑暗中。
上面零零散散地挂着一些棕黄色、深红色的碎片，有些黏腻。像是人体，但有些腐烂，看不出来具体的部位。不过那棕黄色的碎片，应该是脂肪，也是臭味的主要来源。
人体内的血管有很多种颜色，离苏又易比较近的，是深紫色的血管。从天花板上，顺着头发垂下来，还淅淅沥沥地滴着脓血。
像葡萄藤和爬山虎，他暗自评价道。
虽然没有数秒，但他忘情欣赏的这一会儿，至少已经过去了三秒。显然，这鬼没有什么敌意。
不过，这个怨鬼是不是不需要眼睛这种东西。他又很认真观察那些碎片，没有一个是眼睛，或者说看起来像眼睛的。
直播镜头也跟随苏又易的动作，全方位360度展示着这只怨鬼的创造力。有个视角甚至埋在那些发丝中，跟随着碎片一起移动。
抬起身来，伸展了一下身体，再看天花板，意料之中的一片正常。
站在原地，他开始梳理信息。
显然，苏又易今晚，就有幸亲身体验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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