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诏云手里抓着那张还没来得及使用的符纸,不可置信的目光缓缓落在了挡在自己身前的那道身影上。
宿眉卿身形挺拔,一脸平淡地握着把长剑立在了陈度面前。挂在他身上的灵器跟不要钱似的一股脑冒了出来。然后迎着陈度的灵气碎成了粉末,糊了五诏云一嘴。
青年默默低头,呸了一声。
“你!”陈度看着面前的场景,只觉得心都在滴血,“败家子!”
这些灵器品级最低都是玄级,随便一件拿到外界去都值上万的灵石,且供不应求。
结果这厮倒好,废起灵器来那是眼都不带眨一下。
“一边玩去。”宿眉卿没理陈度,他丢给五诏云一个瓶子,最后把人一脚踹了出去,“我来会会他。”
他还是第一次和元婴期的人交手。
这次轮到五诏云说不上话了。宿眉卿这一脚没收力,青年在倒飞中稳住身形,临近断墙时反手一撑,整个人便直接落在了树林间。
“无知小儿。”陈度冷笑,“他都只能在我手下走过百招,你恐怕连我一鞭都受不住。”
宿眉卿一剑封住长鞭的走势,不在意道:“你先把我身上的结界破开再说吧。”
杀意扑面而来,威压压得人心里喘不过气。
宿眉卿眼都不眨,他扣动左手手腕金镯,随着两声机关脆响,少年手中长剑突然灵光大盛。
利剑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飞了出去,直逼得长鞭改变了攻击路径。
宿眉卿瞅准机会踩住一截断掉的房梁,借着空中飞起的落叶跃起——
四周灵气突然滚动起来,发疯似的朝着宿眉卿和陈度涌了过去,数不清的残瓦碎片被卷着朝四周激射而出,五诏云蹲在墙角抱头鼠窜躲着这些利器。
他逃窜期间,抽空看了眼灵气中心和陈度打得有来有回宿眉卿。
五诏云看着悬空而立的人,深深地陷入了自我怀疑。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把发光的剑是因为灵气引动的吧?
这个世界终于是疯了,没修为的人都能灵气引剑了……
“这也撑不了多久吧。”
五诏云皱紧眉头看着战况,他扫了眼空旷的四周,脚步微动。
老实说,眼下是逃跑的最好机会。他已经做错过一次判断了,倘若现在不跑,那等会可就跑不了了。
五诏云在心里为宿眉卿祈祷了一下,他趁着没人在意自己,转身毫不留恋的朝着山下快步走去。
“……”
“算我倒霉!”五诏云刚走了几步,最后还是灰溜溜地跑了回来。
除了联通通讯玉佩,那便只有解开封印这一个办法了……
可是若是解开,那约定就作废了。
青年皱紧眉头看着天,在心里飞速思考对策。
“在想什么?”
一道声音措不及防从五诏云身边传来,差点没给他吓出个好歹。
五诏云咔咔转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矮墙旁的陌生青年:“你问我?”
青年颔首,接着问:“我刚刚看你来来去去,为何?”
“去是因为怕死,来是因为倒霉呗。”五诏云找不到好的解决办法,干脆摆烂似的坐在了地上,“你是不知道,我俩是被绑上来的。本来路上就能跑掉,我也是信了宿眉卿的邪,以为他是隐藏了修为。结果一直到掀了人家老巢,我才知道我看到的全是真的!”
宿眉卿真的有认真在为自己是炼气一层感到骄傲!
在五诏云源源不断的吐槽下,青年抬头看向了宿眉卿。
他双眼一亮,带着十足十的真诚:“可是,你不觉得,他很厉害吗?”
五诏云:“?”
五诏云:“你和他一定很有话说。”
在两人交谈间,武器交锋发出的锐响涤荡在了天地间,听得人心神一震。
五诏云与青年一起望了过去。
清戚夜色下,明月高悬。
无名金光凝聚成的花骨朵刹那间绽放开来,稳稳拖住了坠落下来的少年。
“你找死。”宿眉卿臭着脸站稳后,左手的手指拽出几缕金线。
开放在空中的金花化为无数金线,带着灵气顺着他指尖划过透亮的剑身。
在粲然灵气之下,宿眉卿长剑一指,不躲不闪迎上了陈度全力一击。
咔嚓。
长剑经此一招,终于不堪重负,发出了一声声连续不断的响声。
随着裂纹如蛛网似的分散,长剑在宿眉卿手里断成了好几节。
宿眉卿不耐烦:“这什么破剑,质量这么差。”
站在矮墙下的青年闻言眸光微动。
五诏云:“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吧……”
劲风扫起了宿眉卿额前的碎发,他抬起头,便见陈度下一道攻击已经破开了他身前无数屏障,即将到他脸上。
打了这么久,陈度早已失去了全部耐心,他趁着宿眉卿发呆之际直接吞了密药,强制把修为无限拉高。
陈度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人,神色愈发狠厉起来。
这一击,不成功便成仁。
“该死。”五诏云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他双手飞快结过几个手印,就在即将解开自己封印时,陌生的青年动了。
闻扶光踏入虚空,随后运足力量,抬手朝下一压——
恐怖的灵气和威压彻底顿住。
“什么……”陈度看着停在半路的攻击,眉心狠狠一跳。
青年并没有给太多的反应时间,抬起的手轻轻反转了一下。
原本攻击宿眉卿的力量直接调转了方向,一股脑全部返还给了陈度。
男人甚至来不及躲,便被自己的攻击夺去了性命。
随着陈度死去,被压制的虫鸣和溪水声又重新出现在了空气里。
晚风习习,不知从哪飞来了几片花瓣。
宿眉卿双眸微睁,偏头看着青年慢慢落在自己面前。
一把玄色细剑出现在了宿眉卿眼前。
剑身之上光芒流转似碎花撞月,婉转间隐隐透着几分寒意。
青年声音较为低沉,他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宿眉卿:“用这把吧,这把不会断哦。”
宿眉卿迎着他期待的目光,下意识接过细剑:“呃……那多谢赠剑?”
“居然一招就把陈度杀了?”远处,五诏云一脸震惊,他看着青年的目光带着敬佩。
这次错不了,这次一定是个大佬!
狂躁的灵气消失后,宿眉卿一直紧绷的神经松泛下来。
随着他精神放松,原本流转在他体内的金光逐渐开始消散。
四龙孔雀双鞘金镯光芒微淡,游龙与孔雀也逐渐由灵动变得僵硬起来。
随着凝聚在少年体内的灵气轰然散开,宿眉卿的身形微晃。
他轻轻叹了口气,阖眼,最后脱力朝着地面坠去。
闻扶光意念一动,他伸出双手,轻而易举便把宿眉卿接住了。
“怎么了怎么了!”闻扶光刚一落地,五诏云便急急忙忙跑了过来,路上差点因为没看见石头险些摔一跤。
闻扶光寻了处干净的地方把人放下,再仔细把了把脉,然后一脸古怪地看着五诏云。
“很严重吗?”五诏云被看得心中一紧,“他难道用了什么禁术?”
若真是如此,那也太糊涂了。
闻扶光摇了摇头:“灵气过度使用,还被饿了好几天,暂时没有其他问题。”
五诏云立即明白了,他懂,饿昏的。
“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五诏云皱着眉思索,“当务之急应该是找个落脚的地方……”
闻扶光沉默听着五诏云说话,眼神轻飘飘落在了宿眉卿脸上。
随后,他缓慢眨了两下眼,白皙的脸颊不知不觉间染上了一层薄红。
喋喋不休的五诏云:“?”
不是,你把脉就把脉,你在脸红个什么劲???
五诏云一脸惊恐,心中思绪万千。
这人一招便能把元婴的攻击按下去,自己肯定是打不过了。
如他对宿眉卿真有什么心思……
五诏云同情的在心里为宿眉卿点了一排蜡。
他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好兄弟,你自求多福吧。
闻扶光并不知道五诏云的想法。他见人话说到一半突然没声了,便疑惑地抬眼。
五诏云挠了挠下巴:“那个……”
“罢了,你说得对。”闻扶光把人抱了起来,“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离青雨宗最近的便是云城。
不等五诏云再说,闻扶光带着宿眉卿率先御剑离开了青雨宗。
努力一天,最后又回到了原点。
五诏云站在熟悉的长街上,忍不住扶额。
“你跑这么快做什么。”五诏云和闻扶光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他一阵无语,忍不住吐槽道:“云城唯一一个能落脚的酒楼才被毁了,你来这也没用啊,总不能强闯民宅吧?”
闻扶光:“好主意。”
闻扶光抱着宿眉卿扫视一周,挑了个顺眼的房子直接踹开了紧闭的木门。
原本还在床上做梦的修士,眨眼间便被一股力量从床上拽了起来。
他还来不及发怒,怀里就被塞了两个大袋子。
“一万元金,消失在我面前。”
毫无感情的话语一落,大门哐的一声就再次关上了。
修士张嘴便想骂人,可当他看清手里的菱形金子时,骂人的话在嘴巴里滚了好几遍,最终被完整咽回了肚子里。
这一系列的事发生在瞬息之间,等五诏云回过神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他呆呆地站在门前。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心疼一万元金就这么给出去了,还是该心疼拿到一万元金的人不是自己。
“阁下好大的手笔。”五诏云感叹道,“明明用几千灵石便能换到,你还拿元金给他。”
闻扶光闻言奇怪地看了眼五诏云,他若有所思道:“你们的元金拿来做什么的?”
“修炼啊。”五诏云被问得一脸迷茫,“不然拿来交易么?”
“明白了。”闻扶光点了一下头。
五诏云被闻扶光莫名其妙的话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闻扶光却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也只能把疑惑按回心底,跟着人进了门。
修士的房间算不上多么舒适,顶多就是能够住人而已。
五诏云燃起一张低阶火符把蜡烛点亮,这才让黑漆漆的房间有了光源。
“落脚的地方有了,下一步该做什么?”五诏云坐在凳子上,他看着闻扶光的动作,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闻扶光面无表情地坐在床边,他看向五诏云:“给他喂点吃的。”
“啊?”五诏云挠了挠头,他看着光秃秃的房间,一脸为难,“我不会做饭啊。”
自他记事起,他脑子里就塞满了各式各样的修炼口诀和术法,哪还有时间去学什么做饭。
再者说,修真界的人本就不需要进食,要吃也是吃对灵根有进益的灵草灵丹。
闻扶光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从床边起身,挽着袖子拉开了门。
“你守着他,我去做饭。”
闻扶光的话让五诏云收回了脚,他目送青年离开,从怀里掏出了那枚光芒暗淡的玉佩以及宿眉卿给的瓶子。
“我记得印记是在这个地方吧……”五诏云透过烛火,企图从玉佩身上看出点什么。
五诏云还记得玉佩在挡住陈度时,身上一闪而过的印记,好像是个仙鹤衔云的图案。
“奇怪,怎么没有?”五诏云看了半天,拿自己的灵气试了试,却发现并无作用。
不过五诏云向来想得开,这个玉佩本身是宿眉卿的,那上面的印记想必就是他身后的势力,与其在这猜测,不如等人醒了直接问。
五诏云这般想着,便把玉佩又塞进了储物袋里。他拿起手边的瓶子,见外观只是普通玉瓶后便直接打开了塞子。
玉屏被打开的一瞬间,简陋的房间之中顿时被一股十分清新的丹药香气铺满。
五诏云看着瓶子里的东西,瞳孔一缩。
这不是外界几近有价无市,能够修复任何灵根损伤,精粹灵根的回转丹么!还是最高品阶的!一颗便值几千万的灵石啊!
旁人遍寻不到,他家老爷子更是当成宝的东西,他一下子拥有了几十颗!还都是品质最好的……
五诏云呼吸微重,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声音轻轻在屋内响起:“莫非……他真是个大佬?”
……
闻扶光出去的时间不算特别久,等他回来时,手里端着一碗白粥。
而在他进来之前,五诏云就把东西全部收了回去。只是屋中弥漫的淡淡药香还是让闻扶光知晓了什么。
他不甚在意,只示意五诏云把人扶了起来,方便自己给宿眉卿喂东西。
五诏云刚把人扶起来,一勺温度刚刚好的白粥便递到了宿眉卿嘴边。
少年无意识皱了一下眉,随即偏头躲过了嘴边的东西。
闻扶光眼底带着疑惑,但还是锲而不舍追着人喂饭。
如此来来回回四五次,总算是把人给逼急了。
宿眉卿挣扎着骂道:“谁敢给我吃糠食?我杀了你!”
闻扶光:“……”
五诏云:“……”
最终,那一碗粥也只是少了一点米汤。
闻扶光和五诏云也不是没试过强按着喂进去,可真把宿眉卿逼急了,他身上的灵器便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大有再逼迫就杀人的趋势。
两人顿时老实松手。
五诏云擦着汗坐在地上,他看着四处漏风的屋子,心有余悸道:“这真是比过年要杀的猪还要难按几分。”
闻扶光沉默表示赞同。
“他手上那个镯子看着品级不低啊。”五诏云回想着刚刚的经历。
“最少天级。”闻扶光平淡扫了眼金镯,面上仍旧没什么表情。
天级?五诏云一边面色平静地盘起腿修炼,一边在脑海中不断思考宿眉卿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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