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京师大街小巷都在传,邀月楼真正的主人邀月公子即将在花灯会上现身。
邀月楼是京城有名的风月场所,里面的姑娘个个花容月貌,当年的月贵人便出自邀月楼。
邀月楼与其他青楼不同,清倌居多,里面的姑娘若是不愿意接客,你便是千金也难求。
男人嘛,都有那点攀比心,连皇帝都喜欢的地方,谁人不想去?
于是京城显贵,文人居士平时都喜在邀月楼吟诗作画风月消遣。
一时之间邀月楼风光无限,在月贵人盛宠时达到了顶峰。
后来月贵人获罪,邀月楼也至此沉淀下来。
只是从未听说过邀月楼有男子。
此消息在像是长了腿一样,一夜之间传遍京城大街小巷。
历代帝王都在五更上朝,但是德仁帝夜夜笙歌,乐此不疲,早晨起不来啊,于是便把早朝推迟到了辰时末,所以一些掌握着京中一手消息的王公贵族们第一时间便得到了消息。
于是众人便想起了十五年前那位盛宠的月贵人,和那位尚住冷宫中的儿子。
早朝,朝堂上大臣都已就位,而上首的龙椅上却空空荡荡,德仁帝毫无意外又迟到了。
大臣们习以为常互相唠着家常,有人便聊到了今早听到的消息。
“没想到邀月楼东家竟然是男子。”
“那里面的姑娘个个国色天香,邀月楼弄出那么大动静,这邀月公子必定不是凡品!”
“话说回来,明月轩那位还没出来。”
裴池立在武官之列,神情漠然,只是在有人提到明月轩时微微侧目。
这时站在首位的太子走了过来。
“裴世子。”
“太子殿下。”
太子上下打量了一眼裴池,伸手就去解腰侧挂着的玉佩,他笑着开口:“裴世子还是这般节俭,孤昨日新得了这枚玉佩,与裴世子这身官服倒是极配。”
身后的大臣还在谈论,“那位还挂着云姓,当年陛下给他赐云时。”
云时。
裴池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中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一愣神便错过了拒绝的最佳时期。
太子心中也有些忐忑,他这几天去过淮安王府送礼,但都被裴池以各种理由退了回来。
今日他兵行险招,金銮殿上亲自降下身份与之交好,若是再被裴池拒绝,那面子可就全丢了。
见裴驰没有拒绝,太子脸上露出了喜色。
裴池弯腰:“多谢太子。”
太子脸上一喜,想要亲手给裴池带上,被裴池躲开。
太子也不恼,满面笑容地把玉佩递给裴池。
有心者看着这一幕心思百转。
当今皇帝还是太子时,淮安王便未参与夺嫡之争,如今更是置身事外,从来不与任何皇子亲近,传闻裴世子回京都这几日,太子几次下帖邀请裴世子过府一叙,都被裴世子推脱。
如今看来,传闻不可信。
太子满面春风道,笑容也越发爽朗:“东宫还还有几块上好的和田玉,下了朝给裴世子送去。”
就在这时,德仁帝打着哈欠走了过来。
裴池趁机退到自己位置上,跟着百官一起行礼
德仁帝坐好后,先打了个哈欠。
他身体浮肿,眼窝深陷,显然是一副被酒色掏空的模样。
身侧的大太监一挥拂尘,念了句:“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大夏的官员都知道上朝就是走个过场,众人相对无言,德仁帝掀了下眼皮,见左右无事,正想着再回温柔乡睡个回笼觉。
他刚一起身,就有一官员上前。
“陛下,皇五子今年方十五,已不适合在后宫居住。”
大殿上立刻安静下来,众臣都压低了头。
月贵人与其子是皇帝的禁忌,没人敢提起。
进言的是前任太傅焦老爷子的学生。
当初皇帝还是太子时,焦老任太傅一职,皇帝登基,焦老爷子以老眼昏花,不堪重托之由,辞官在京中办起了学堂。
皇帝动作一顿,脸色沉了下来,只是顾及着自己老师的面子没有发作。
不过他也是这才想起他还有一个生活在冷宫的儿子。
当时德仁帝不是没想过处死那个孽子,但好歹是自己宠爱过的女人,德仁帝心生怜惜想着让她在冷宫自生自灭,谁承想对方竟然平安诞下孩子。
孩子出生后一年,德仁帝便悄悄派人取了那孩子的血滴血验过亲,确定是自己儿子,才没有痛下杀手。
德仁帝目光扫向下方:“众卿以为如何?”
“皇家血脉不容混淆,陛下仁善,可贬为庶人。”
“陛下血脉单薄,应妥善安置。”
德仁帝垂眸,泛青的眼袋耷拉着,他确实血脉单薄,如今只有四位皇子。
但只要提起那孩子,他便想起月贵人的不忠。
*
冷宫里,四皇子云棣仰着头鼻孔朝天,目下无尘地望着云时。
他发现今日的云时于以往不同。
那双眼睛里曾经的不甘屈辱全都消失不见,如今剩下的是让人看着心惊的幽深。
云棣看不懂,但是站在对方面前却有一种让他自惭形秽的感觉。
一个妓子生的杂种他怕什么?
云棣当即挺起了胸膛吩咐:“来人,给我打断他的腿!”
几个侍卫刚要动,云时的目光沉沉地看过去目光凌厉:“我看谁敢?”
随着他的声音,窗沿上的雪“砰”的落下,砸在地上碎成一片。
侍卫们面面相觑,不敢向前。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听从四皇子的命令教训云时,但是今日不知为何,心底升起了一股惧意。
云棣冷笑:“你一个杂种有什么底气在这里叫嚣?”
云时淡淡地拂掉袖子上的雪花:“就凭我是当今圣上的第五子。”
“哈?一个父不详的野种?”云棣,“愣着干什么?上啊!”
侍卫紧了紧手中的佩剑,冲了上去。
只是还未靠近云时便齐齐跪倒在地。
“废物!”
云棣怒极,夺过旁边太监手里的鞭子就要上前,却突觉得膝盖一软,等他反应过来竟然也跪在了云时面前。
他脸上闪过恼怒之色,想站起来却发现
怎么也站不起来。
膝盖像是定在原地一样。
冰凉的触觉从膝盖蔓延开来。
这时树上的雪扑扑落下,落在云棣的后衣领里,他打了个冷颤,冷意顺着脊背向下,他突地觉得四周变得阴森起来。
难不成月贵人回来了!
云时勾唇:“看来云家的列祖列宗看不惯不肖子孙辱骂先祖。”
“若想处置我,拿陛下的手谕来。”
云棣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环顾四周总觉得屋檐下阴影处藏着不为人知的恶鬼。
一阵风吹过,他打了个寒颤虚张声势道:“你,你等着!”
在太监的帮助下,他终于站了起来,飞也似的离开明月轩。
金銮殿,皇帝与众位大臣关于云时的去留问题谈论未果,便接到了四皇子觐见的消息。
“让他进来。”
当看到下摆都是泥土的四皇子时,皇帝皱了皱眉。
他最不喜殿前失仪。
云棣:“父皇,儿臣请求处死冷宫那个小野种。”
皇帝脸色愈加阴沉。
这时有侍卫上前跟皇帝耳语片刻。皇帝那双浑浊的眼睛阴晴不定地看着下方太子的方向,片刻后猛地掀翻了手边的奏折。
刚才还波澜不惊的面容,突然爆起:“放肆!”
众臣与几位皇子皆是一惊,纷纷跪地高呼:“陛下息怒。”
“父皇息怒。”
皇帝摸到一本奏折便向着四皇子砸了下去。
四皇子脸色一白,一动也不敢动,跪的低低的。
“云棣口出狂言,辱骂兄弟,罚俸一年。”随后皇帝看向淮安王与裴池的方向,终是什么也没说,甩袖离开。
这场争端最终以云时离开冷宫开府结束。
皇帝身边的喜公公捧着明黄的圣旨带着一群人涌入了明月轩。
“四皇子云时接旨。”
云时撩袍下跪。
“皇五子云时今年满十五,特令开府……朕念及学业,命淮安王世子教习……钦此。”
云眉头狠狠蹙起。
四皇子与太子一母同胞都是当今皇后所出,朝中势利如日中天,二皇子早夭,三皇子为人宽厚,不足为惧。
德仁帝多疑,太子若无能,会遭厌弃。
但……太出众却又会遭猜忌。
这便是帝王家。
太子在朝中缺少势均力敌的对手。
皇帝倒不会立刻把他这个毫无势利的冷宫弃子放在太子的对手位置上,但今日云棣找他麻烦,闹到皇帝面前,皇帝必定会趁机打压太子一系。
开府在他的意料之中,但为何他的府邸跟淮安王府仅一墙之隔?
还有这一世裴池怎么就成了他的教习先生?
喜公公上前扶起云时:“五殿下,陛下这是向着您,特意给殿下找了个靠山。”
裴池吗?
只是想起这个名字,云时还是心绪起伏不定。
“可否向公公讨几个人?”
喜公公脸上带着笑,不该问的一句也没多问:“殿下看中了谁尽管开口,能入殿下的眼,是奴才们天大的福气。”
另一边,离宫的马车上。
淮南王压低了声音训斥:“胡闹!”
裴池懒洋洋地靠在车厢上:“当着那么多朝臣,不好当面拂太子的意。”
“你是给人留面子的人?”淮南王冷哼一声,“陛下要制衡太子,王府这次彻底被卷进去了。”
裴池皱了皱眉,心中懊恼不已。
果然皇室子弟一个也沾不得。
他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便把淮安王府拉下了水。
皇帝如此忌惮淮安王府和太子,动作之迅速是他始料未及的。
裴池眯了眯眼,他确信自己从未见过皇五子。
希望他的新任学生识趣,否则别怪他再把对方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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