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谢芜她们毕竟是外来人,无论是对邺州城还是梦华楼都无甚了解,项家军的两个大兵便跟他们介绍起来。
胡子大汉名叫李赋,他一提起梦华楼便气不打一处来:“我最烦这些个不正经的地方!一群不男不女的家伙,专门骗些小女娘进去听曲玩乐!”
谢芜闻言有点感兴趣,这梦华楼不只是酒楼这么简单啊。
她问:“里面是只接待女娘吗?”
另一个瘦削的大兵张檀解释:“倒也不全然,只是里面唱曲陪酒的都是些小倌儿,平日自然女娘去的多。这楼在邺州城开了也快四十年了,生意一直很好。”
“老板是谁?”
两人都摇头,邺州城里从没人见过梦华楼的老板。
张檀突然想起有个能代表的人:“最常出面的就是他家的头牌。”
谢芜和荆念对视一眼:“头牌?”
“哼,就是那个明容!”李赋气呼呼的,看他反应谢芜不用猜也知道这应该就是他家少将军包的所谓小白脸。
此时陆轻城也结束了探查的工作,他本来打算用点法器看看对方是什么来头,结果一无所获。
“梦华楼我大概知道了,说说你们少将军的事吧。”陆轻城边说边自然地坐下,一旁的徒弟为他倒好了茶。
张檀抿了一口茶,点头:“自五年前将军重伤卧床以来,少将军就一人担起南境军的重担,此事世人皆知。”
父亲昏迷那一年,项听霜刚满十八岁。
张檀和李赋都是项大将军手底下的百夫长,也是项家家臣之一,看着项听霜长大的。
少将军自小性格倔强,夫人不愿她习武,她竟硬生生将膝盖跪破也要说服夫人同意她练武。大将军仅此一个女儿,却也从来没有过偏私和心软,请的老师都是最好最严格的,不准任何人在比试时给她放水。
年纪小的孩子总有些动作是吃力的,可不用老师监督项听霜也会一个人练到运用自如为止。
那时她身上总是青青紫紫的痕迹还有不少伤疤,可从来没喊过累和痛,更没有提过放弃。
项夫人心疼她,劝将军不要这样严苛。
项将军摇头:“在战场上没有人会怜悯她。”
“你真的要让霜儿承你的业?”夫人眼红一片,“她又不是男儿郎……”
张檀至今还记得大将军打断夫人的那句话:“我不是因为没有儿子才让听霜从军,这是她心之所向。而且,听霜不输其他任何人。”
项听霜十岁起开始研读各种兵书,十四岁后将军常常带她去军营里看兵阵演练。十六岁那年,将军特意拨了一个精锐营到她手下,张檀和李赋也在其中作为副将辅佐她。
“少将军是不可多得的军事奇才,她带着我们这支队伍把白狄和游朔两国在边境闹事的野兵都治得服服帖帖的。”
提起那些年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时光,李赋也带了几分自豪神色。
“后来……”
再后来项大将军在和游朔国的交战中重伤昏迷,在南境军最群龙无首的时候是项听霜最先站出来,力排众议继续排兵布阵应对游军。
“当时军营里的老东西都不信任她,面上和气却总想按兵不动。少将军就自己亲自打头阵,领着我们击退敌军先锋营。”
十八岁的项听霜一杆紫穗银枪破开敌军的盾阵,千军万马中横枪捅穿游朔先遣将的喉管。
见后辈在战场上搏命厮杀,那些老将领终于明白这个丫头不是什么娇气花瓶,是真正继承了她父亲大将之风的将军。
“击退游朔军后大将军一直没醒,朝廷破例给了少将军越级执掌南境军的权利。”
张檀叹气:“头两年真的很艰难,结果世事无常……”
项听霜二十岁那年,项夫人因病辞世。
项夫人是邺州城有名的大善人,开棚济粥是常有的事情。出殡那一天邺州城街上尽是白布纸钱,项听霜抱着牌位走在队伍第一排,悲伤到已经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少将军顶不住了,连敌国的杂粹也盯着这个机会闹事。”
李赋提起这件事还是恨得牙痒痒,夫人入土还未安眠几天,边境就传来战报。
他们都以为少将军无法出战,结果第二天一早便看见已经穿戴好盔甲的项听霜骑着她的黑云马准备前往练兵场点人。
项听霜一向不是个沉默少言的人,但那几年她总是一个人很安静地待在营帐里面看着地形图和排兵池,似乎在计划着什么。
果不其然,一年苦战,游朔国彻底失去了和南涣叫板的能力。南境军也顺利班师回朝,获得了朝廷封赏以及来之不易的休憩时间。
“我们都知道家里这些事对少将军伤害很大,她心里也一定很难过,所以她说想去梦华楼解闷我们也没觉得有什么。”
张檀仔细回忆着,到底是哪一步出现了问题。
他们没陪项听霜进过梦华楼,但是听说过她第一次去就一掷千金,只为听头牌的歌声。
开始少将军还是几天去一趟,每次去好像也只点那头牌。大概从半年前起,项听霜几乎住进了梦华楼,回家都成了偶尔。
不仅如此,她来演兵场的日子也越来越少。
张檀曾当面和她提过这件事,而且项将军还昏迷在床,或许她该多陪陪自己父亲。
但项听霜直接冷脸拒绝,说她现在要做自己喜欢的事,以前那些都是父亲逼她的,亦或是她迫于无奈承担的,她根本不喜欢。
她现在只想轻轻松松地玩乐这度过余生,这就够了。
他们俩劝得多反倒惹少将军生气,直接被安排降职反省去了。
谢芜蹙眉,要是硬说起来,项听霜这话也不无道理……万一这就是她的真心话呢?
张檀像是知道她会这么想,他信誓旦旦:“我看着少将军长大,她是怎么一路走过来我们都知道。她不会说这样的话,也不会这么冷漠无情。”
“是啊,再怎么样也不会连昏迷的父亲都不回来看吧?”
荆念也觉得听描述这项听霜绝对是个有情有义的忠孝儿女,怎么会真的是装出来的呢?
“所以你们怀疑是那个头牌明容做了手脚?”
李赋猛点头,张檀也认同:“除了他,再无别人能做到。”
现在项听霜满腹心思都沉在梦华楼和明容身上,不是他还能是谁!?
陆轻城摩挲下巴:“好了情况我都了解了。这边没有奇怪气息,可能是那头牌习了什么奇怪法术。”
一直旁听的徒弟咽了口口水:“我师父不会有事吧?”
谢芜摇头:“放心,如果是单纯害命他们没必要带走你师父,直接在这里解决就行。带走可能也是有求于他,又或者……”
规避风险。
她看向两个士兵,裴慕一下就明白了:“怕有人找大夫给项听霜诊治,所以先下手为强。”
荆念若有所思,念头:“好了,那我们现在该去梦华楼一探虚实了!”
-
荆大小姐打头阵领着三个人往梦华楼进,这跟一般酒楼还不太一样,没有在外面揽客的小厮,还有优美动听的乐声不断传出。
这里人常说最繁华不过梦华楼,楼里装潢确实华丽得让人瞠目结舌,但青翠色的流玉灯又让气氛多了几分素雅,不只有俗气奢华。
梦华楼里人不少,但如张檀他们所说多是女娘,见跟在后面的陆轻城和裴慕,个个眼神都带着戏谑和打量。
谢芜放慢脚步和裴慕并排走,她向下扫了一眼,这小子果不其然把玉葵给他的玉佩挂在了腰上。
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裴慕不大自然地舒展两下肩膀。
来了来了又来了。
这两天但凡她靠裴慕近一点,他要么一副黄花大闺女矜持的模样要么就是这样故作镇定的神态,是还在介意他俩在明河村啃的那一回吗?
谢芜心说有啃这么严重吗……
还是说,这小子又误会了!?
虽然说那也是她的初吻,但敬业的0727号打工人早就对这种事情没什么感觉了。
更何况她俩还是莫名其妙啃上然后才亲上的,这能有啥心理波动。
谢芜还没想好怎么和裴慕解释解释,已经有小倌把他们领到了二楼看台包厢。
荆念定的最好的位置,楼下台中正有两个美男弹琴唱曲儿。
“这也怪不了人家项少将军,我也觉得舒服。”
荆念叼了两颗葡萄,笑得花枝乱颤。
陆轻城作势倚过去:“大小姐可以听我唱,我便宜点儿。”
“滚。”荆念干脆利落推开他的脑袋,转头继续欣赏节目。
不一会儿几个服侍的小倌儿就推门进来,看见还有两位公子在内神色一顿,面面厮觑后了然笑笑。
“贵客久等了。”最先开口的青年半扎长发,如瀑青丝犹如他俊美脸庞一般儒雅,他看上去应该是几个男孩里年纪稍大的,因而也是主动出来的话事人。
荆念摆摆手表示不介意,让他们坐下。
来了四个男孩,除去这个青年,剩下三个。一个红衣笑得妖娆最先在荆念身边坐下,内向垂头的白衣少年坐在陆轻城旁边。
青年自然是落座在荆念陆轻城之间,最后一个咋咋呼呼的少年左看右看,贴着谢芜去了。
“姐姐好!”他开口脆生生的姐姐让谢芜忍不住笑了,这少年是四人里最活泼的,像只讨主人欢心的小狗。
荆陆二人也笑起来,唯有裴慕攥紧了拳头。
谢芜逗小狗的空档抬眸去看对面的狐狸,发觉他一个人闷着什么也不说,白衣服的男孩给他递酒也被无言拒绝了。
陆轻城同样不需要小倌伺候,相反两个男孩还隐隐觉得这人在抢着和他们争荆念的欢心。
“你们这儿的老板是谁?”荆念问青年,他倒酒的手顿了顿,摇头:“我们没有见过,他只会把话转告给明娘子。”
“明娘子?”
妖艳青年指尖挑起荆念下巴:“就是我们这儿的头牌,明容。”
谢芜扭头问:“为什么叫他明娘子?”
“明娘子喜欢女子打扮,又俊美无双,久而久之大家都这么叫,就算是他外号了。”
少年边说边要给谢芜喂葡萄,结果一眼瞥见对面裴慕的目光,又讪讪收回手。
“那还真想一睹明娘子风采。”陆轻城丢了两粒花生米,青年摇头笑笑:“那可没法子,明娘子已经不再露面接客了。”
他无意识地将目光望向楼上的某处,谢芜顺他视线看过去,那应该就是明容和项听霜在的地方。
“就算一掷千金也没得法子?”
青年低声笑:“明娘子说过,唯有一人有资格为他一掷千金,只因是那人。”
其余人就算豪掷万金也不能。
好了得换办法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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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明娘子(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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