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不大却格外湿冷,趴在肩头的人穿着单薄,半梦半醒下意识缩了缩,恨不得将整个身子埋进白玉京怀里。
白玉京常年着薄衫,身上也不热。他拍了拍脊背,转身往奉先殿走。
春夜昼前面有一片花林,刚上天域那儿会,解清池喜欢站在亭林花下,等着白玉京回来。
这个习惯在得到可以随意出入的应许后,也没有更改。
解清池撑着油纸伞走过去,将人罩在住。他低头瞥了眼瘦巴巴的小孩儿,问道:“这又是从哪儿捡来的?”
白玉京:“长赢。”
解清池:“受封什么?”
白玉京垂下眼帘,“离荧惑,掌雀阴。”
在听到名字后,解清池怔了下,“没赐字?”
先前仙神赐字受封,都不会带上姓,这回怎么不一样?
白玉京言简意赅地解释:“他先前无名无姓。”
“嗯。”解清池偏了目光,说:“这么点大,还不太知事吧,你打算怎么办?”
白玉京想了想,回道:“按先例都是交付给旁的仙神。过几天我问问,有没有愿意教导的。”
解清池:“要是没有呢?”
“没有就领回去,奉先殿那么大,也不缺那一点地方。”白玉京轻声道:“总归是我带上来,不可能置之不理。”
解清池指尖蜷缩了下,相处了那么久,白玉京的秉性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些。
从来不吝啬善意,无论是多位卑低贱的人求到面前,他都能一视同仁地伸出手。
但同样,他身上若有若无的疏离,又把所有人都隔在了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
白玉京在九州救下稚孩无数,却从没说过要领回来养在跟前,这明显不符合他先前的作风。
解清池敛了思绪,“正巧明日有宴,我到时候问问。”
停顿了下,他又道:“如果没有的话,不如就交给仙台来养。”
白玉京挑眉看了他一眼。
“说好的管束仙神,这个自然也算在内。”解清池笑了一声,语气平静地开口:“再怎么说,这也是仙台立后,第一个飞升的。”
几乎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温沉的声音响起,“也是万载天域,迎来的最后一位仙神。”
解清池骤然抬眼,耳畔只剩下绵软的雨声。
——
可能是一语成谶,当时戏言竟成真。
解清池看着第三任被气到请辞的仙神,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他万万没想到,那日乖乖缩在怀里的离荧惑竟然是这个性子。自从安排仙神教导后,没有一日不闹腾。
不过也算误打误撞,原本仙台立后,解清池不用再守那些规矩,却也因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和白玉京有了不明显的隔阂。
当然,这是解清池单方面的想法,现在有了离荧惑在中间缓和,倒也有几分回到从前。
正在逗鸟雀的离荧惑摸了摸后颈,总觉得有些发凉。
“冷了?”白玉京瞧见问。
离荧惑摇了摇头,一脸沉重,“我总感觉是解清池又在骂我。”
他看向白玉京,认真道:“你别不相信,算算时间,那个仙神也应该发现了。”
然后就是一纸告给仙台,解清池赶来找人。这套流程离荧惑已经滚瓜烂熟,果不其然,片刻后一道清脆的“珰啷”声响起。
“来的真快。”离荧惑小声咕哝:“我还没出来多久呢。”
解清池记性好,又清楚白玉京习惯待在哪儿,收到消息后不过几刻钟,就能找到地方。
他瞥了一眼离荧惑,可能是理亏,后者揣着鸟雀,把自己藏在了白玉京身后。
解清池嗤笑了声,“躲什么?又不是刚上来那会儿,现在你都长大了一圈,再缩也遮不住。”
他拿出宣纸,接着道:“你这本事倒是好,一点也不肯消停,这才几年就有三任仙神来我这请辞。”
离荧惑眨了眨眼,“请辞了?”
解清池点头,“嗯,传完讯就闭关去了,气得可不轻。”
离荧惑急忙问:“那后面还有吗?”
解清池察觉他的小心思,先给了他点甜头,沉沉说:“没了,现在你的大名可是传遍天域,哪个不长眼的敢凑上来?”
离荧惑眼睛亮了亮,转头扯着袖子,可怜兮兮道:“白玉京,没有仙神肯要我了。”
白玉京眼睫一颤,轻微到连自己都未察觉。
离荧惑歪了歪头,有些不解,白玉京为什么不理他啊?
他想着是不是没听见,重复道:“白玉京,没有仙神肯要我了。”
“谁说的?”解清池幽幽开口道:“此事不必白玉京费心。”
离荧惑心生不妙,刚想出声打断,就听见解清池说:“当年我承诺过了,如果没有仙神肯教导你,就由仙台来负责。”
离荧惑:“……”
离荧惑眯了眯眼,“解清池,你故意的?”
解清池承认,“是的。”
趴在手心的鸟雀忽然感知到一股子紧促,尖锐地叫了一声,离荧惑下意识松手。
没有束缚的鸟雀立刻扇着翅膀,丁零当啷飞到白玉京手边,抬着翅膀抽抽答答地叫。
白玉京垂眼,金片做的羽翎被折弯,他伸手平复。
鸟雀扭头看了看恢复原样的翅膀,高兴地在周围跳来跳去,啾啾直叫。
方才剑拔弩张的两人被白玉京的动作勾去了思绪,再回过眼,气氛已经平和下来。
离荧惑不情不愿道:“就算仙台来有什么用?之前你也不是没派人来,我照逃不误。”
“你说的有道。”解清池冷冷道:“所以,这回我亲自来。”
离荧惑愣了下,“仙台事那么多,你这是不打算管了?”
解清池一脸你在想什么。
他说:“排好时间就可。”
离荧惑不懂,但这不妨碍他挣扎,“不用了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说还有白玉京呢,每回过来,他都会给我讲书。”
解清池不带感情道:“那你呢,在睡觉?”
“……”
离荧惑念了句心平气和,别过脸不想搭理他。
他是真的不爱学那些循规蹈矩的玩意,厌恶到看都不想看一眼的程度。
不过除此之外的东西,他学得还行,比不上白玉京和解清池,但勉强也能糊弄糊弄。
解清池常说他心思杂,离荧惑也承认,他就是耐不下这个性子。
好吧,话有偏颇,他这个性子认人,因白玉京而异。
“解清池,你为什么不愿意让我跟着白玉京呢?”离荧惑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问。
解清池面不改色,“白玉京行踪不定,不适合教养仙神。”
离荧惑盯着他看了会儿,肯定道:“你在说慌。”
雀阴让他对于旁人情绪有着近乎敏锐的感知,就算不探也能察觉一二。
解清池从书册里抬头,“倒忘了你司掌雀阴。”
离荧惑皱了皱眉,“所以到底什么原因,让你这样遮遮掩掩?”
解清池静默了会,道:“离荧惑,你太特别了。”
离荧惑想到这些日子天域的流言,以为他在说白玉京太纵容着他了。
其实离荧惑不是很明白,他不过逃了几回课,去了几回白玉京的宫殿,缠着人讲书,怎么在那些仙神眼里就是纵容了?
不说旁的,就解清池立仙台当首座这件事,白玉京都应许不计较,这才算得上纵容吧?
他疑惑,怎么就没仙神提起解清池?
解清池将手中书扣在桌上,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本就不在乎的东西,给出去了又何妨?”
他靠在椅背上,目光虚落在离荧惑身上。
其实他猜到了白玉京有不再封仙神的打算,但没想到这么突然,无论是出现的时机还是人。
天域由金玉铸成,这儿的鸟雀再惟妙惟肖,也透着与周遭如出一辙的意境。那是连春雨温润,都压不下的锋冷孤凉。
“为什么会选他?”解清池问。
“不知道。”白玉京说:“许是有缘,命不该绝。”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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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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