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弋，你有办法的吧？一定……有办法的吧？”雪明夜不由得看向负霜。
他不愿相信只有这个结局，不愿相信封尘星轮回多少次，都只能走向末路。
那是封尘星啊，那是……他这一世发誓要好好保护的徒弟啊。
可惜注定要让雪明夜失望了，天道并非万物皆在掌控，更何况镇北门祸患一事，除了罗刹妖外，更多的是裂缝引起。
就连天道都不曾了解的裂缝，它又有何应对之法？
负霜听了天道的解释，微微摇头。
他不信命，更不信一个镇北门必须要封尘星死去，可那扩宽的裂缝让他日渐不安，若是……一定要牺牲一个人，封尘星将会是最好的选择。
在他识海的天道，少见的提供了另外两种方法：
“罗刹鬼需要献祭最为纯净的灵魂，可除封尘星外，雪明夜叶如风照样可以。”
负霜手中用力攥紧了刀鞘，力道大得几乎要将血肉捏碎。
镇北门罗刹妖横行，别说裂缝扩宽的如今，便是没有扩宽的以往都极其凶险，或许集修真界举族之力，尚且能够一战。
可度过镇北门过后便再无劫难了吗？
不，还有
拥有了千次轮回记忆的负霜能够知晓，尚不算被毁去落入血海的魔族界碑，凌云仙宫万仞山上会出现一个人。
那人一袭红衣金伞，不过一伞便能挑尽月洲，碎了世界。
更别说湿霜泪池中幻化着巨大双翼的魔影，与妖族镇妖塔中那溢出的，触之即死的银色洪流。
不论是哪一个，皆是危险。
他不敢去赌，明明如此脆弱的界碑，却有无数的鬼怪神异镇守，他们以往一味保护界碑，到底对不对？
负霜回答他，“不行，除了封尘星之外，便只有天生性善的叶如风能够勉强镇守罗刹鬼，可叶如风几百世艰难存活，当真还要他永不入轮回吗？”
一话过后，在场三人皆是沉默，便是最为执着的冷雪寒，听到他们的谈论也都微微沉默了。
他从中知晓，名为封尘星之人镇守镇北门数千次，次次不入轮回，也从中知晓，这个世界轮回了数千次，而面前这两个人想要打破这永恒的轮回，不论结局。
冷雪寒没有想太多，“既是外界祸患，可让我一试。”
雪明夜想也不想当即拒绝，“不可！”
冷雪寒此人，平日里所做已经够多了，就连一身的修为也毁在秘境中，雪明夜断不能再让他付出什么。
冷雪寒问，“为何？”
雪明夜不答，只道，“此事不可再说。”
冷雪寒也未曾坚持，换了个继续说，“先将界碑打碎，此事交给封尘星本人抉择，是走是留，我们无需过多干涉。”
冷雪寒想法如他本人，极为冷血却也极为真实。
封尘星愿意拯救镇北门也好，不愿也罢，他都不曾强求。
冷雪寒说完这句话后沉凝片刻，抽出了手中的剑，“镇北门，有麻烦了。”
在场三人，除却冷雪寒没有灵力，雪明夜负霜皆是大能，可在此却是都输了冷雪寒的感应。
“发生什么了？”
冷雪寒眼眸微合感应了一番，“有一只化神期的罗刹鬼往镇北门去。”
与此同时，负霜也被天道告知了裂缝外所发生的一切。
“扩宽的裂缝滋生了一只化神期的罗刹鬼王，那只罗刹鬼王继承了裂缝之中鬼物的记忆，欲图控制罗刹鬼杀上修真界。”
“现在带领着无数的罗刹鬼朝着镇北门去了。”
雪明夜猛地看向负霜，“化神期？”
负霜神情也极为凝重，裂缝扩宽竟连化神期都出现了，若是时间长了渡劫期、飞升期呢？
*
“封尘星，如今这是在干什么？”门主一觉醒来发现镇北门中的将士皆是全副武装，甚至将城墙修葺，用雪明夜改良的阵法覆在墙外。
门主不在时，封尘星早已有权利代行门主令。
此时封尘星神情凝重，告知了城主负霜传回来的消息，“门主，负霜城主传回消息，有一只化神的罗刹鬼将，罗刹鬼将不日将到达镇北门，负霜城主告知我们若是化神的罗刹鬼到来，镇北门必然在一日之内湮灭，为此叫我举镇北门之力，将城墙以及所有的阵法修葺。”
镇北门此次战役来了无数的宗门百家，可偏偏就是这么多人，却都比不过一个化神的罗刹鬼将。
昆仑和凌云仙宫分工，负责管理最外围的情况，剩余的弟子以及将士皆成了保护的对象，可就算有无数仙家的支援，单凭这点人数想要对阵化神期还是痴人说梦。
甚至于从魔族前来支援的许沉云站在城墙之上，还带了无数的物资。
此时正在安慰封尘星，“尊……仙尊命我等在此，定然不会让我等送死，只需要按照仙尊所说等待即可，仙尊定然在赶回来的路上，封将军也不要太过担心了。”
城墙之下是无数忙碌的弟子与百姓，他们有的是为保家，有的，则是为了尽快完成镇北门的任务，仙门百家出生于修真界，高高在上地知晓修为，灵草以及丹药。
可他们不知道镇北门的艰苦，不知所谓的……罗刹妖。
封尘星深吸了口气，他问，“你们魔族，也见过化神期吗？”
许沉云惊得差点跳起来，当即朝着身旁的封尘星看去，这位折云城主甚至震惊得口齿都有些不清晰了，“你、你怎么知道？”
封尘星微微侧眸，“自负霜城主初来时便有所猜测，镇北门虽说远离修真界，也并不是未曾听说过魔族城主的名讳。”
许沉云差一些便咬到自己的舌头，“那、那你不曾害怕？”
“仙尊为了镇北门愿意亲身前来，即便你们是魔族又如何？难不成还比罗刹鬼更为可怕？”
封尘星不是很看重魔族的身份，接受良好，再次问他，“你们魔族，可有见过化神期？”
许沉云一下子沉默下来，要知道，修真界第一人不过堪堪合体，便是那些深藏的老家伙中都没几个上了大乘，至于化神？
许沉云烦躁地挠了挠自己那头乱毛，终于是说出了真话，“劳什子的化神，别说魔族了，就连整个月洲都难以寻出一个。”
听此封尘星终于笑出了声，“你们魔族不怕吗？为了我们一个小小的镇北门，说不清到底会牺牲多少魔族将士。更有甚者，就连你都不会在这场战役中活下来。”
许沉云：“牺牲？”
“我们自然是怕牺牲的。”
“可你们镇北门守护的是月洲的北方，这个北方中也有我们魔族的一部分，何以不算守护了我们？”
“困难之事，总不能让你们独自承受，要上，便一起上。我们魔族，最不怕的就是战争。”
封尘星像是听见了一番天方夜谭，朗声笑道，“世人都说魔族狡猾多端，作恶不断，却不想城主也是性情中人，若是抛弃种族歧视，你我……也许能成为朋友。”
谈起这个，许沉云颇为不屑，轻嗤了声，“算了吧，你们修真界的人，我可高攀不起，省得哪日死在了你们剑戟中被串成糖葫芦。”
封尘星道，“幸而我们成不了朋友，如今也能成战友。”
封尘星伸出手，“我保证，在战场上定然不会将你串成糖葫芦。”
他的眼中格外真挚，真挚到许沉云这只经历了许多风雨的老魔都忍不住地从心底信任。
他瞥过眼，有些不忍封尘星眼中赤诚，“……那就战场见吧，我的战友。”
*
临战前夕，雪明夜几人商议许久，一旁听了许久的冷雪寒却自顾自地说着一个惊人的计划，他想要凭己之力拦下化神的罗刹鬼将。
雪明夜初听见这个消息时只觉天方夜谭，不说冷雪寒如今失去的修为，便不说那早已经化神的罗刹鬼王，那可是罗刹鬼王啊，便是雪明夜单独对战都没有把握能够击杀。
冷雪寒此去，根本就是送死。
雪明夜几乎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却不曾想以往站在他这边的负霜竟然同冷雪寒说好话。
“阿雪，我身负天道，自然知晓冷雪寒所说皆为事实，你大可放心。”
在他脑子里天道探究了一番，“如果冷雪寒和罗刹鬼将打起来，应该有五成的概率，你可以让他一试。”
雪明夜还是这么短的时间内被同一个人气了两次，冷雪寒此次有了经验，想到了便自己去做，甚至不顾雪明夜的反驳，从未想过自己死在战场上应当如何。
雪明夜对他无可奈何，却是制止不住这人雷厉风行的性子。
最后只得和负霜回到镇北门中，镇北门所有的、以及仅有的战力皆被调动，上至八十，下至十三四，皆是穿上了战甲，披上了战袍，便是女子，也都拿起了长枪剑戟保卫家乡。
长日落下，风沙若狼烟，赤红的火焰直烧到了枪尖。
只听得失去了丈夫的妇人拿起长枪，站立于城墙之上凄凄歌唱。
“暮江浸远山，铁甲照光寒。
斜下黄金马，不见夫儿还。”
妇人双目泪流，“不见……夫儿还……”
风沙四起，不知迷了谁的眼
“战鼓骁骁郎布甲，儿女家乡人未还
持枪掠马战罗刹，不见身首、尽归乡……”
战争之中，必有死亡，可如此惧怕死亡的普通人，依旧持枪掠阵，他们修者，有何逃避的脸面？
雪明夜敛下心中悸动，问负霜，“所来罗刹鬼将，可是只有一个化神？”
负霜眼眸微沉，“界碑尚未破碎，一切都尽待未知。”
在有化神的情况下，绝不能破碎界碑，若是不小心再引来一只化神的罗刹鬼，便是真正的劫难。
具体如何，且走且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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