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步换景之间,丹云便从主峰越来,他当然知道陆铭伤重,然而屠城和杀魔族两件事情实在是离经叛道,他务必要知道陆铭在想什么。
陆铭的房间不大,没有几折,几乎推门便只有罗汉床,方桌和凳椅。房间里弥漫着血腥味,方才从冰室里出来的陆铭靠坐在罗汉床上,背后伤口深浅不一,皮肉翻覆,衣衫已经被血迹浸透,晕染出深褐的暗影,灵力也混乱。只是他很安静,周身浸着冷意。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背上留下的鲜血曾经被他引导向一个方向聚拢,晕出半个图阵,这个图阵画的潦草,提转之间牵连,另一半已经被破坏了,丹云皱眉,抬脚避让开:“陆铭”
陆铭没什么反应,听到他声音也没有落视线。
丹云几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压下怒意:“陆铭,你在做什么”
陆铭这才回过神来,目光看着他凝了一阵才认出来,他脸色算不上好,只能说并不灰败,嘴唇紧抿。
这样的陆铭于平日不同,失去了强固不变的表层,透析出疑虑“整理。我应当是在整理”
“整理什么?”丹云的目光压迫而直接,“城里三千条人命,魔族四名大成期修士的尸体,还是这个阵法?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所有的念头都像是被打上了皂角水,滑不溜湫,他的思维明明与想说的碰上了,但是只是模糊得反光,任何语言都附着不上。陆铭的手指动了动,微微攥紧,他低声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丹云眉头皱得更紧了“还是怕我不信?”
陆铭低头看了眼半毁的阵法,语调无波:“城中之事,我不记得;闯入魔族地盘,我也没有印象。这阵法是我画的,但具体作用一-或许是聚灵与传送结合,意义不明。”
“不记得,没形象,不知道。你好得很”
陆铭道“三宗开完例会后,我会去城池搜索,如果有机会的话,潜入魔族阵地。至于这个法阵,是我用来畏罪潜逃还是另有所图,或许是个入手点。”
丹云听到他搜魂顿了一下。
“但也有可能是我个人搜魂有所顾虑才没有结果,师兄可以代为翻找。”他说的镇定,就像他说出的话是一个合理,与自己无关的提议。
陆铭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丹玉“如果师兄搜魂后依然没有答案,你我都不相信我会这样没理由的行事,那么就是我的记忆出了问题,并且失去的部分与这两件事情有关。师兄以为如何?”
丹云冷笑一声:“你同意搜魂?”
陆铭扯了个笑“我为什么不同意,之前师兄不会不信我的,你都知道了,我瞒什么。”
丹云手指点住陆铭的额头,他的手掌微微发力,陆铭眉心处泛起一道柔和的光芒。
探入识海时,陆铭的身体微微一僵,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尽力的展开识海。
丹云的神识迅速涌入陆铭的记忆深处,那片破碎而扭曲的空间映入眼帘。炽烈的火光映红天际,城墙崩塌,哭喊声混杂着凄厉的嘶吼。丹云的视线掠过那一具具残缺的尸体,感受到血液的温度仿佛尚未冷却。
没有,这里没有。
只能继续深入。他看到了陆铭执剑屠城的瞬间,看到剑锋划破空气,斩落那些无辜的性命。他看到了陆铭双眼赤红,灵力几乎耗尽。
丹云的目光冰冷如霜,心中的怒火愈发难以遏制。他按下灵气,继续翻找。
他看到自己垂死挣扎好不容易战胜敌军后,陆铭挥向自己的剑上映照出的寒凉的眼神。
灵魂里的记忆并不以规律的方式承载,重要的可能埋藏在底层,也可能包裹在表面,无关紧要的可能浅薄浮着,也可能扒在深处撕不下来,当真要针对一件事情追根究底,与抽筋拔骨无异。他需要施术者的精准控制,还要求被施术者完全放开防御,陆铭完全开放防御,他无法在如此场景之下精准控制,便主动退出。
“只能看到场景,没有前因后果。”丹云把骇然的情绪压下,待着了然的疲惫“记忆有被撕裂的痕迹”
“更像是我自己撕裂的。”陆铭语气淡然,替他接过话,“可能是我搜魂时失控造成的,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
“我如何能相信你不是故意隐瞒去的。”
陆铭:“我存心欺骗你,恐怕痕迹不会这么明显,当然也并不能排除我心机深重。”
丹云闭了闭眼道:“十日后的例会你必须到场,之后的收徒大典秘境不必参加,葵泉若是仍然赶来,我将亲自教导,鲛人族的事情,你要是再如同之前所做,那么思过崖和剑阁,你选一个度过余生"
陆铭知道丹云留手了,如果他翻找得足够仔细的话,能看在自己的记忆篡改了细节,只是在另外人的介入之下软化扭曲变得模糊。
听到丹云说话,陆铭问“师兄认为,沧溟镜碎片落入其他人其他门派手里,会比落入我手里情况更好?”
丹云睨了他一眼:“你不如其他人可信。若再多言,没被抽够,便去自领惩罚”
丹云留下一瓶丹药后走了。
陆铭在坐了一会儿才攒齐力气去够药瓶。他以往受伤虽然多,但是几次波及神魂的很少,囫囵咽了两粒丹云留下的药,引转灵力时候发现经历过几次搜魂,经脉和灵海都变得脆弱,疼痛,他运转两周天,察觉到药力已经激发,便不再折磨自己,眼前黑影散去后,看了一眼冰室,放置进去的神魂差不多被污染彻底。
秦绥安那乱七八糟的魔气怨气伥气始终是隐患,干扰情绪,损伤经脉,于修行无异。
秦绥安被逼得意识模糊,法阵温和的灵力强硬的洗过他的经脉,疼的晕不过去,心里诅咒陆铭一万遍,骂他坏人,骂他不得好死,骂他前世罪有应得,诅咒他这辈子都做不成功什么事情。
他把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都骂了,晕过去醒过来,起点意识就骂,起点意识就骂,魔气受到怨念驱动让法阵的光暗了,转瞬之间又亮了,
艹他妈的陆铭。
陆铭探查了一下秦绥安的情况,万魔窟的怨气大约剔了七成的,而秦绥安还骂得动人,想来没什么大事,今日要是能结束又少了一桩事情,便索性起了阵把自己放进去一边绞杀置换进去的神魂上缠绕着的怨气,一边割点新的神魂进去,时不时看秦绥安的状况补点灵气,自己状态好些的时候便亲自操控灵力去疏通秦绥安筋脉。
他诀掐得果断,面上端的八风不动,灵气源源不断的进入阵法,魔气绞杀得迅速,剔除和修复做得干净利索,繁杂的事情在他手上变得有条不紊。鬓角有冷汗,面色谈不上好,除却这两点,几乎算得上是很好的执行者了。
系统悄悄提议道:“要不然我们开个痛觉屏蔽吧。”
陆铭刚绞完一片怨气正疼得耳鸣着,没听清问了句:“什么?”
系统大声说:“要不然买个止疼药吧!”
陆铭没停“哪来的钱?”
系统有些难过的低低地蹭蹭他,陆铭被它碰的动作一顿,腾出手摸摸它,后知后觉道:“你看看多少的利息能不能申请下来贷款。”
秦绥安疑心自己今日要死在这里,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在剧痛中昏厥过去了。每当他意识模糊到几近破碎,总有一股强硬的灵力贯入经脉,强行将他从濒死边缘拖回。
他咬着牙,涣散中竟然仿佛能够看到陆铭那道不动如山的身影,胸口却生出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陆铭站在那里,仿佛所有事都与他无关。他不相信陆铭不知道这阵法多难受,他也不相信陆铭没有再旁边看着,而陆铭的冷漠和淡然,几乎让秦绥安几乎相信,在陆铭这不过是一场简单的仪式,陆铭根本不在意他的生死。
【宿主,说50%利率,可以兑换,如果给剧情角色用的话事后可以报销本金的部分。】
陆铭哦了一声,思考了一下劣质止疼药的副作用,还是让系统买了高级的。
秦绥安觉得自己疼麻了,逐渐能喘的上来气。
他模糊的视线扫过法阵金光大盛的符纹,只觉得这简直像一个笑话。什么治愈?什么疗愈他的筋脉?明明就是拿他当个法器。练法器才这样练。
艹他妈的陆铭
阵法剧烈震动,怨气翻涌,陆铭的手指微微一顿,体内灵力一瞬间差点紊乱。他极快地调整了法诀,灵气如潮水般将阵法稳住,他瞥了一眼水镜里秦绥安,将阵法安定,引导灵力渐渐回流到他身周。
阵法金光渐渐暗淡,灵池的波澜归于平静。秦绥安从池水中缓缓爬出,浑身被灵力冲刷得近乎虚脱,连站都站不稳。他用魔气裹住身体勉强撑起,却发现视线内的一切都变得异常清晰,仿佛整个世界都卸下了某层看不见的枷锁。
灵池的水已澄澈如镜,法阵的光芒熄灭陆铭的声音从灵泉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放着的珠子里传来“万魔窟的怨气清了,在冰室里待几天。”陆铭的声音低哑,“没别的事别来烦我。”
秦绥安听他说话,胸口那股压抑已久的怒火忽然不知道往哪里发泄。明明刚才痛到想死的人是自己,明明方才挣扎在生死之间,他将陆铭骂了千百遍,却发现这人连半点情绪波动都没有,仿佛刚刚那场惊险不过是修行中的一环,与他无关。
他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故意的嘲弄:“陆铭,你用人命填我魔气,心里就没点什么想法?你要是当魔修真是天赋异禀”
陆铭似乎没听见,也不见他本人滚过来,冰室角落里一块冰块融化,凝成小人模样收拾着阵法的残骸,动作干净利落,甚至还顺手将散落的符纸折起,指尖灵力轻扫,将法阵痕迹彻底抹去。
“你闭嘴对你我都好”水小人说,语气平淡无波,像是在评价天气,头也不抬,连看秦绥安一眼的兴趣都欠奉。
秦绥安却被这冷漠彻底激怒了。他走上前,脚步略显踉跄,一把抓住水小人的肩膀,扑了个空。
“陆铭!”秦绥安转身死死盯着那水人,声音陡然拔高,眼中燃烧着怒意,“你这么做,到底图什么?觉得欠我一条命,今天就给我还了?从现在起我就要用命去还你了,是不是!”
水小人被他扑散了又重新凝聚起来,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淡然无波,像是掠过一块普通的石头。他微微侧了侧身,避开了秦绥安的触碰,声音低沉,依旧听不出半分情绪:“我图什么不重要。你的命,留着能做事就行。至于欠不欠的——你要是高兴,这么算也不是不行。”
这漫不经心的态度让秦绥安的怒火烧得更旺,他几乎是咬着牙冷笑了一声,眼中满是恨意:“你当面和我说!弄这么个死东西算什么,有种就出来说清楚。什么叫算了什么叫不重要?”
水人没有任何回应,似乎连与他争辩的兴趣都欠奉。
秦绥安气得一步上前,魔气在指尖翻涌,几乎要掀翻那平静的灵泉。黑化值竟然还能生长,世界意识开始对陆铭排斥,陆铭气笑了一下。
就在秦绥安的杀意陡然攀升时,水人身影一阵晃动,融回冰室墙角。
与此同时,陆铭的身影在冰室深处浮现。他缓缓转过头,目光冷淡,语气中透着嘲弄:“闹够了?”
秦绥安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陆铭撕碎,却被那双漠然的眼睛盯得生生止住了脚步,然后又凝刀要砍
陆铭冷眼看着他,冰凌在他身后凝起,秦绥安四肢未恢复,劈至半途便被冰棱击倒,截下钉在地上。
头脑发热下倒不疼,只是累和虚幻,秦绥安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把冰棱化了,拼尽全力,伸手一把拉住陆铭的手腕,催动魔气融化他的骨血,他今日这样狼狈,陆铭怎么可以全身而退,冷声道:“别装得这么清高。你他妈…”
然而他没想到,他拉住的手腕冰冷如铁,青筋浮现,方才闹腾时候扯到得伤口,血迹顺着指尖流下,再探去周身灵气杂乱,竟不笔自己好上多少,碰上魔气也并不如同往常一样弹开,真让他化了。秦绥安愣住了,一时间竟没说出话来,震惊地把魔气散了。
陆铭见了也皱眉,刚才气昏了头竟然忘了遮掩,只能毫不在意地抽回手,动作自然得像是拍落一片灰尘:“怎么?”
他低声重复,抬眼看向秦绥安,语气平淡得近乎刻薄“你又要自我感动了?”
见秦绥安黑化值默默回到了一百又掉了两个点,心里疑惑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进行的洗白突然之间有了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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