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郡主病了几日没来书院,四皇子好不容易得了几天清闲,章庸甚至心想,若是一病不起该多好,便再也不能来纠缠殿下了。
就在章庸心有忐忑时,结果那小郡主,最后什么话也没说,只面色略有古怪地瞧了宋临几眼,然后冷漠地越过他们,扬长而去。
“她……?”
不仅章庸诧异,就连宋临都淡淡瞥去一个眼神,却只瞧见少女娉婷远去的背影,他微微皱了下眉。
侍读却似松了口气,心下生出逃过一劫的庆幸来,低声道,“幸亏今日那小郡主没上前来纠缠您,主子不必烦忧了。”
宋临略有所思的嗯了声,收回视线。
是啊,不来烦他正好,每回应付那骄纵任性的小郡主,也是颇费心神。只是,心中难免微微讶然,今日安知虞见到他后,没有欣喜上前,却漠然走开,这倒还是头一回。
以及……她竟然认为,那个寒门出身的孟意远,会排在他前头?罢了,那个除了张脸能看,浑身毫无半分优点的跋扈郡主,并不值得他再多花半分心思深究。
按捺下心底些许的不悦,继续朝国子学走去。
青石板道上,安知虞看似面上一派漠然,实则在强压心头怒火。
身后隐约几句压低声儿的碎语,“当真是毫无教养,不知礼数,见到四皇子,竟也不行礼问安,也是四殿下那副温和脾气,不与之计较。”
“那可是雍宁王府的小郡主,如今陛下重用雍宁王,这位郡主可是出了名的刁蛮任性,嚣张跋扈,若是不受宠的皇子公主,那还真不如她……”
“嗳……”
几声唏嘘渐隐,安知虞却忽然驻步,回头看去,几个玄青色的背影刚转过回廊,消失不见。
在国子监内,众学子不分高低贵贱,一律统一着装,圆领窄袖莲花云纹袍,男子穿玄青色,女子穿雪青色。
都是极好的兆头,意喻诸学子能品格高洁,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将来入仕亦能平步青云。
见她停步,桃酥以为是方才的闲言令主子不悦,忙道,“郡主,这些人不过就是眼热雍宁王府如今的地位罢了,不必往心里去。”
谁知安知虞却是弯唇一笑,“有句话倒是在理。”
不受宠的皇子,还真不如她。
难怪上一世,宋临明明不喜欢她,最终却答应娶她,因为在他眼里,娶的不是安知虞,而是雍宁王府的势力。
收回视线,心绪也再度平静下来,举步朝前。
入了太学院,提步登上台阶,在门外便听闻里头的‘高谈阔论’。
“嗳你们说,这回回都倒数,也真是好意思,若是换我,哪还有脸来太学院读书呢……”
“可不是,论语我九岁便熟背了,没想到竟有人至今还默不下来?”
“简直要令人笑掉大牙了,还三煞呢,我看是三傻还差不多。”
“诸位不妨猜猜,这回旬考最末一名,是那三位中的哪一位?”
透过窗牖,能瞧见里头,几人围拢在一处议论,而安明若坐书案后,手执书卷,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旁侧书案的安和乔,倒是一脸兴致勃勃的听热闹,完全没有觉着,旁人嘲笑的是自家府中的姐妹,理应拦一拦或帮腔一句。
但安知虞甫一入内,原本高谈阔论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一些哄笑声也戛然而止,仅背对这厢的一少年,仍在朗声道:“这有何难,都不需要瞧那榜,我便能猜出是何人……左不过就是……”
但见周围霎时静下来的速度,以及好友攒眉努嘴的暗示,那人当下有了某种不妙的猜想。
尚未说完的话,音也由高转低。
桃酥悄悄抬眸去看自家主子的脸色,她既怕安知虞按捺不住脾气要发怒,又气说话那几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在背后妄议郡主与公主。
一道目光在安知虞面上停留许久,才带着几分遗憾挪开,可惜了,没有毁掉这张美艳皮囊。
场面鸦雀无声,其余众人皆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都在等着安知虞发火。
唯有那少年背脊冒着冷汗,迟迟不敢转身,不知怎的,两腿就已经开始打颤。他父亲不过才区区五品鸿胪寺丞,如何招惹得起公主郡主?只怪自己今儿掉以轻心,万不该背后议论他人,这回死定了……
安知虞在无数道目光注视下,缓缓走过去——
在书案后坐下。
平静,淡定。
没有发火责难,这倒是惊得一众看客,险些眼珠子落地。
那人半晌没见动静,终于鼓起勇气回过身,却见素日里那飞扬跋扈的小郡主,已安然坐在书案后,今日也不知怎的,听了这话竟也不发怒?
但也算侥幸逃过一劫,暗自松了口气,忙轻手轻脚溜回自己的书案后。
不过安知虞瞧着面上冷静,其实心情相当郁懑,自从入内,课堂上一片死寂,众人大气不敢出的畏惧模样。
这些人都是表面上恭敬,而背地里,还不知怎么唾弃鄙夷呢。
她名声素来就不大好,世人眼中,瑞春郡主虽有姑射神人之貌,但刁蛮跋扈,不学无术,且任性妄为,与六公主和顾二娘子臭味相投,三人成虎,无恶不作,常以欺凌捉弄人为乐。
前世,她觉着这只是无知世人的妄评,并不以为然。
活得潇洒自在,有何不好?在她眼中,沈骄娇与顾横云,皆是坦率之人,她们不爱墨守陈规,不拘泥世俗眼光。
她们不喜诗文礼教,那便逃了国子监的学业,去寻欢作乐。
她们从不装模作样,不虚伪矫情,看不惯的人就出手教训,喜欢模样俊美的小郎君,那便命人‘请’来结识一番。
明明坦诚率真,可为何,世人皆说她们任性妄为,刁蛮跋扈,无恶不作呢?
起先不懂,可等渐渐明白过来,却为时已晚。
几经变故,才知何谓众口铄金,何谓人言可畏。
不过,凭良心说,她上辈子虽然死的不甘,却也不能说冤,毕竟在许多人眼中,她虽不算十恶不赦,但总归算不得什么好人。
那行,这辈子她便遵守一次这世间的规矩,做一回世人口中的好人。
然后用世人认可的方式,去报前世的仇。
只是,安知虞这刚整理好心绪,旁就有不知死活的人出声,娇滴滴的语调,让人忍不住的皱眉。
“三姐姐可莫要动怒,方才众学子只是在探讨旬考名次之事,可不是有意提及你呢。”
安和乔蔫了两日,今儿便又生龙活虎起来,全然忘了前两日被罚之事。
她这话一出,方才参与谈论的几人,无不飞一记眼刀去,本来那小郡主都当作没听见不计较了,这安和乔偏偏还来提一嘴,这不是摆明了不想让他们好过吗?
但安知虞没接话茬,只是淡淡哦了一声,并不太想搭理。
安和乔见她这副模样,不死心地又提音量道,“那三姐姐可知本次岁考最末名是谁?”
桃酥正从书箱拿出笔墨纸砚,往案上摆,闻言手一顿,这四娘子可真是做得一手好死,回回都要来招惹小郡主。
被一再追问,安知虞这才饶有兴趣的偏头,托腮道:“哦?是谁呀?考最末一名的人,得有多蠢笨……”
听闻这话,安和乔忍不住笑出声,怎么有这般蠢的人,自己上赶着骂自己蠢笨呢?就连旁的人都忍不住掩嘴偷笑,也有两个胆子大些的,直接笑出声来。
你瞧,‘北唐三傻’还真不是浪得虚名。
安和乔好不容易止住笑,“三姐姐可莫要这样说,方才我瞧过榜了,好巧不巧,正是三姐姐你,排在最末一名呢,怎能骂自己蠢笨呢?”
脸上明晃晃的嘲笑。
“咦?”安知虞似有疑惑,“不对吧。”
怎么不对?众人视线投去。
“此次旬考,我是因病缺考了,并未答卷,故而名字写在了最末处,可若排名次,理应剔除在外才是。”
言外之意,我那是没答卷参考,否则怎会是最末一名呢。
安知虞接着问,“倒不知四妹妹你,本次旬考是何等名次呢?”
“我……”安和乔顿了顿,“我虽才考两百来名,可二姐姐本次旬考是太学院榜首。”
“二姐姐是二姐姐,考得一甲又与你何干?”安知虞挑眉,“太学院总共也就三百学子,四妹妹考得还真不赖。”
嘴里说是不赖,可那意思分明是在笑话她考得也不怎么样。
安和乔顿时来气,“三姐姐何时能排在我前头,再说这话也不迟!”自己胸无半点墨,怎好意思来笑话她?当真是没脸没皮。
安知虞:“那若下回旬考,我这个最末名次的,都能在你之前,四妹妹可就是真的蠢笨了。”
“你……!”
“两位妹妹莫要起了争执。”安明若适时开口,语调轻柔婉约,出来打圆场,“不若这样,你二人定个赌注,下回旬考再一分高下。”
赌注?
安和乔愣了愣,随即对上安明若意有所指的眼神,立马明白过来,道:“二姐姐所言极是,就是不知三姐姐敢不敢与我比呢?”
毕竟安知虞那笨脑子,是绝不可能考得过自己的,这点安和乔很有把握,既然是一个必赢的局,那为何要放过。
“赌什么?”安知虞倒也不惧,只当没瞧见她二人的‘眉来眼去’。
安和乔想了想,狡黠一笑,“下回旬考,名次靠后者,由对方在其脸上写下蠢笨二字,三姐姐可敢?”
安和乔:“我要让安知虞脸上顶着‘蠢笨’二字在国子监走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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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赌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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