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若有所思,从屏风后走出来,“不可,若大张旗鼓去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鬟,反倒引人注目,让人暗中去查即可。”
常年养尊处优的贵妇人,夜色中,那副平素和善温婉的假面揭下,眼底满是算计,“一个低贱的杂役房丫鬟罢了,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眼见女儿情绪低沉下去,她缓步走过去,一双保养精致的手按在安明若肩头,“我的好阿若,何须泄气,你得明白,光有一副美艳的皮囊是没有用的。”
说罢,抬指点了点脑袋,“得这里聪明,才能活得漂亮。”
“她唯一胜过你的,不过是出身罢了,至于旁的,她是样样不如你的。”王氏弯腰,在年轻女孩的耳旁轻语,最后,抬手按在她肩头,“好阿若,母亲一定会让你,将来成为正妻主母,而非像母亲这般,兢兢业业一辈子,依旧只是个妾室。”
安明若抬手按在王氏手背上,“母亲,父亲他欠您一个正妻之位,阿若将来一定会让您,成为这个王府真正的女主人。”
而她,也一定要成为嫡女。
否则,即便是她才学兼优,旬考岁考都是太学院一甲又如何,却因嫡庶有别,入不了国子学。姚姝的才学远不及她,可人家是国舅府嫡出的娘子,而她安明若,任凭雍宁王府权势再大,在那些嫡出娘子跟前,她也只是低人一头的庶出女儿。
若安知虞争气些,有与之匹配的才学聪慧,她也能劝自己认命,可偏偏压在她头上的,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纨绔,这让她如何甘心认命?
安明若眼神愈发坚定起来,“待来年国子监的结业考,获一甲者,能得陛下亲自封赏,届时阿若定会为母亲讨个正妃之位。”
王氏怜爱地抚了抚她的鬓角,“酹月居的那位,是好不了的,若你真能在结业考拔得头筹,得陛下青睐,将来你父亲膝下最得意的孩子,便只有阿若一人。”
“好不了?”安明若微微一愣,“太医不是说精心调养兴许能医好,况且父亲已寻到那位云游医仙……”
王氏站起身,低声在她耳旁道,“放心便是,母亲会让他,好不了的。”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各自心中明了。有些人,生来没有的东西,若不自己谋划,那就要永远低人一头。
这世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
安知虞近些时日,背书背得头晕眼花,今日卯时多赖床一小会儿,赶到国子监时,较平时稍晚。
却不想,仍旧在国子监大门口,碰到了一样来迟的宋骄娇与顾横云。
对看一眼,也不足为奇,互相眼底都很平静。
或许这便是所谓的默契吧,狐朋狗友嘛,就是要同进同退的。
而将要到太学院门口时,后面又脚步声匆忙而来,闻声回首,便见一位清秀佳人,一脸焦急朝这边跑来,身后伴读抱着书箱,亦是气喘吁吁。
以寒门之身破例考入国子学的大才子,孟意远的妹妹孟青昭,也是太学院中与安明若齐鸣的才女。
三人默契的对个眼神:哟嚯,好学生今儿也迟到了。
常言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即便国子监诸学院内,也各分势力派系,众霸之首,当属北唐三煞,而看不惯三人作威作福,自诩为正道之士的,有姚氏兄妹和穆韫月那些名门嫡女一派系,另外,还有不重门第只重才学,以安明若和孟氏兄妹这类,远近闻名的才子才女们。
一个转角处,安知虞伸手拉住宋骄娇与顾横云,“既然有替死鬼,那就不必挨训了。”
她一个眼神示意,俩人立马明白过来,带着侍读闪身躲入灌木后。
等孟青昭跑过来时,略顿了下脚步,有些疑惑,“奇怪,方才还见着人影呢,怎么转眼便没了?”
……罢了,这会儿孟青昭也没闲情多想,只得赶紧提裙入内去。
太学院的司马博士一向啰嗦,为人也刻板得很,若遇上不守时的学子,从来不会留情面,就算孟青昭是头回犯,也免不了一顿说教。
一个说教得起劲儿,一个羞愧的垂头听着,也就未曾注意到后门处,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轻响。
待司马博士说教完,孟青昭红着眼眶进去时,却见原先空荡荡的三个位置,已端端正正坐着人。
司徒异虽年迈,但还不至于糊涂,对这三位何时来的竟一点印象也无,少不得要问上一句。
三人起身,不卑不亢行了个弟子礼,“司徒博士,学生自然是早就到了,不信你问其它同窗。”
一位公主,一位郡主,一位镇国将军嫡女,而其余人谁敢得罪她们?
安和乔很想英勇的出头来着,若但是安知虞便罢,可是六公主宋骄娇……算了,她一个小小庶女,得罪不起。
若是穆韫月在,必然敢站出来指责,不过自从前几日被罚后,穆大娘子闭门养伤去了。入了绳愆院,少说也得半个月才能养好吧。
安和乔当下冷笑,就她这位草包三姐,还跟她打赌呢?就这模样,过几日旬考,想必又是吊尾了。
无人敢指证,这事便就此揭过,对比头回迟到就被训哭的孟小娘子,这三位就显得尤其幸灾乐祸,素日看不惯她们的人,被气得牙痒痒。
刚落座不久,前方一个瘦小的女孩儿趁上头司徒异不察,悄悄转过身,往安知虞书案上放了一折纸笺。
安知虞眨了眨眼,看了看前座女孩儿的后脑勺,伸手抻开纸笺,字迹工整,提按分明,藏锋处微露锋芒,收笔处似快斧斫削。
是宋惊唐的字。
纸笺上写的是,先前司徒博士阐述的一则辞赋讲义。
安知虞抬眼朝前方看去,隔着几桌书案,只见少年一袭玄青色的莲花云纹袍,挺直的肩脊,朝阳透过窗牖,落清隽的侧脸上,莹莹如玉辉,尤其的赏心悦目。
她抬指抚过字迹,唇角抿出笑意,小先生还真为她的课业操心。
午憩时,安知虞没与宋骄娇顾横云一道去食坊。
宋惊唐帮她誊写了讲义,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趁机答谢才是。那少年在国子监内都是独来独往,既然她以阿姊自居,理应多多照顾这个小家伙才是。
遂拎了食盒在望山亭摆膳,命人去将其请来。
作为国子监的风云人物之一,安知虞的一举一动被无数人注视着,不过短短一段午憩,关于那不受待见的质子,凭借一段誊抄的讲义获得郡主青睐的传闻,已流传开。
起先众人是一脸懵,并质疑:饭菜没毒吧?莫不是郡主又想出什么捉弄人的新招数?
还有一部分想巴结确没巴结上的,很是不解:郡主没病吧?四处收罗奇珍异宝献给她,看都不看一眼,抄段讲义就能得其青睐?那我能抄一整本!
外头怎么传闻安知虞是不知道,也不去在意。俩人在望山亭惬意地共进午膳后,正打算散步回学斋内,便有一道玄青色身影,匆匆朝前方跑去。
已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撞上一个熟识的同窗,忙拽住人,喘着粗气交待他,“季之,快、你快些去国子学知会孟五郎,六公主将孟六娘子抓起来,要做练箭的活靶子……”
被拉住那人也惊道,“什么?怎会如此?”
“说来话长,你先去、去知会孟五郎,让他快些来救他妹妹……晚了只怕是要出闹人命来……”
那人见事态紧急,忙应下,朝国子学跑去。
安知虞却愣住,闻言皱眉,宋骄娇把孟意远的妹妹抓起来当活靶子?
她缓缓想起,前世好像是有这么一事,也导致后来,那新科状元对宋骄娇怀恨在心。
有些不对劲。
“走,瞧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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