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正待说话，跟在身后的绿翘已抢先道，“内务府许久没有派人来修剪杂草了。就连小主的每日餐食，送过来都只有青菜萝卜豆腐，许久不见荤腥了。”
“绿翘，休得多言。”红袖低喝了一声。
楚慕的目光落在一身水绿色衣裳的绿翘身上，“是个忠心护主又伶牙俐齿的奴婢。”
红袖眼眶微红，福了福道，“陛下，这都是不打紧的，内务府的人各宫都要照料到，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楚慕皱了皱眉，伸手拉住了红袖的手，“朕将你冷落了这许久，可觉得委屈？”
红袖连忙摇头，“陛下待臣妾这样好，臣妾怎会觉得委屈。”
“觉得委屈也无妨，总归是朕冷落了你。”楚慕看入她的眼睛里。
这些日子，楚慕刻意不去见红袖，可越是压抑越是想念。他身边已有温柔贤德的皇后，率真娇美的张贵妃，还有甜美可人的陈美人，可他还是想她。这种想念随着这大半个月时间的流逝，而越来越浓厚。
“你也许久没见朕了，可有想朕？”楚慕忽而问道。
红袖禁不住他有这一问，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脑子一团纷乱之下，只想起了一句诗来，于是启唇道，“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朕不信。”楚慕调笑道，“如何证明你是想朕的？”
证明？
红袖只觉今日的皇帝实在与她之前所了解的大为相异，顿觉有些应接不暇，费力想了一会儿，从脖子上取下一个东西来，递给皇帝，“这是陛下给臣妾的青玉环佩，自陛下赏赐给臣妾以后，臣妾便如此日日贴身佩戴，可否证明臣妾之心呢？”
楚慕看着掌心那碧绿的青玉环佩，笑着重新将它挂在了红袖的脖子上，“朕相信你，好好戴着。”
朕相信你这句话，很显然不只是说相信她是想着楚慕的，更是相信她这个人，也是相信她所说的话。
或许，他一开始就不该疑心她那么多。人有失足马有失蹄，每年京中运河中淹死的人大多是水性好的人。
楚慕的手有一些微凉，帮她戴青玉环佩时，不小心触碰到她的脖颈处，让她不适地缩了缩脖子。
楚慕笑着，握紧了她的手走进含春殿主房。绿翘等人不知何时全退了出去，连个影子也瞧不见了，整个含春殿帘幕低垂，寂寂无声。
外头的寒风扑簌簌地吹，直吹得窗棂吱呀吱呀地直响。其中一面窗户破了一个小洞，冷风直往里面灌了进来，吹得整个房内凉意蔓延。
如果说方才楚慕只是心生一丝怜爱的话，这回便是心疼不已了，“天气越来越凉了，这窗子都破了这样大的一个洞都无人修理，吹病了怎么办，这内务府的奴才们就是这样办事的。”
其实，红袖之前与姜嫔通了气，那桃花酥便是她刻意做好摆放于姜嫔桌上。她知道皇帝今日极有可能驾临含春殿，便提早让绿翘不着痕迹地将那窗户不着痕迹地捅出一个洞来，以博取皇帝的心疼和怜惜。
红袖眼眶微红，嘴上却说，“陛下，如今这天气，也没有到数九寒天，不是太冷。臣妾不要紧的。”
“怎么不要紧？”楚慕喊了一声，“王德福。”
王德福赶紧掀了帘子进来，“陛下，奴才在。”
楚慕冷肃道，“内务府的内监总管汪敏怕是不想在那个位置上干了。瞧瞧含春殿这个凋敝的样子，传朕旨意，罚他杖责十下，扣减一年俸禄，看他还敢不敢玩忽职守。”
这内监总管汪敏是张贵妃的亲信，杖责了他，也变相是在责备张贵妃办事不力。
王得福瞥了一眼红袖，心内暗暗叹服了一番红袖的手段，“是，奴才这就去传旨。”说着掀帘子又出去了。
楚慕扫了一眼这屋子，“你这屋子里头今夜也住不得人了，走罢。”说完，便牵着红袖的手往屋外走去。红袖一头雾水，疑问道，“陛下，咱们这是去哪儿？这窗户破了，我去找姜嫔娘娘，让她给一间耳房给我住着，将就一晚便是了。”
楚慕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宠溺又无奈地捏了一下她的鼻尖，“还能去哪儿？自然是去朕的紫宸宫。”
红袖惊讶不已，瞪圆了双眼看着楚慕。她千算万算，也没想到皇帝会接她去紫宸宫住。这等荣宠实在令她措手不及。
楚慕调笑道，“怎么？不愿意去？”
红袖的脸一下红了个通透，只垂了那双大而媚的眼睛，“臣妾谨遵陛下旨意。”
含春殿的众人见皇帝牵着红袖的手一同上了御驾，人人又是激动又是欣喜，小脸通红，笑得牙不见眼。
绿翘更是高兴得不行，“太好了，小主终于等来了这一天，还好，陛下是念着小主的。”
秋月等人也是极高兴，“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小主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
紫宸宫。
回至紫宸宫时恰好是用晚膳的时间。此时此刻，红袖的面前摆满了各色各样的精美菜肴，有东坡肉，西湖醉虾，三黄蟹，鸡皮鲟龙、蟹黄鲜菇、玉簪出鸡、夜合虾仁，炒梅花北鹿丝、红炉烘雪衣等。另用一个龙纹白玉杯装了桂花茉莉茶在手边，低头一闻，桂花香气扑鼻。
试吃太监在旁试吃之后，楚慕见红袖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而迟迟不动筷，笑道，“怎么不吃了？你身边的绿翘不是跟朕诉苦，说含春殿这么些日子只有青菜萝卜豆腐，都不见荤腥。”
如此挂怀，楚慕对红袖也算十分上心了。到底是身居帝位，后宫的荣宠与前朝息息相关，唯独红袖，身如漂萍，是他想爱护之人。
红袖心内浅浅地涌上一股暖意，但这股暖意流到结冰的心头，也很快消散了。她露出十分得体的甜笑，“臣妾谢陛下关怀。”
宫中御厨做的菜的确十分可口，风味独特，即使每样只浅尝几口，也已足够饱腹。
用完晚膳，戌时已到，以往王德福是在这个时候给皇帝翻牌子。他瞟了一眼皇帝跟红袖两人神色，心头微动，还是捧了绿头牌上来，恭敬道，“陛下，今日可翻牌子？”
楚慕瞪他一眼，骂了一句，“你什么时候这么没有眼色了，今儿个还用翻牌子嘛？”
王德福低头一笑，再抬头瞥了一眼红袖，笑道，“恭喜曹美人，贺喜曹美人！”
这句话，让红袖羞得满面通红，只低头不语。
楚慕望着红袖，只觉得她脸上的红晕从雪白的皮肤里面层层晕染来，如夕阳渲染的粉色云霞，看得禁不住有些痴了，“红袖，朕可真是喜欢你这害羞的模样。”
“陛下……”红袖娇声低唤了一声，一张俏脸越发地红了。
楚慕爽朗一笑，握了握她的手，“跟朕来。”
紫宸宫是红袖当值过的地方，但有一个地方她却从未踏足过，那便是紫宸宫后的汤泉池。
楚慕牵着她的手行至汤泉池，红袖只见眼前大片的大片的白纱低垂，随风轻拂。穿过这层层白纱，便见两个极大的浴池，一个是盘龙纹扶摇而上，一个是凤凰纹展翅欲飞。
这里袅袅水汽蒸腾而上，暖气氤氲，香气飘然，熏得人脸颊热腾腾的。
浴池两边侍立着十几个安静垂首的宫女和太监，见到两人齐齐行礼道，“参加陛下，曹美人小主。”
楚慕道，“这里的汤泉池是引了西边的温泉水，而来，四季恒温，有消除疲劳，提神醒脑，活血化淤，息风止痉，强健身体的功效。”
红袖在心内腹诽，当皇帝就是享受。面上却只挂着一丝羞涩的笑容，低低应了一声嗯。
红袖赤足踩着冰凉的汉白玉地砖往凤凰浴池走去，有宫女来替她脱衣，她沿着台阶，一步步走进温泉水中。
温泉水温热地包裹着红袖的身体，热气不断蒸腾上来，熏得红袖浑身发热，额头沁出细细密密的一层汗来。
池水中洒了许多蔷薇花，旁边搁着清洁用的香胰子。
“请曹美人小主安，容奴婢为您洗身。”红袖听得声音熟悉，转过头去看，来人却是个熟人，正是当初选拔宫中侍女的霓姑姑。
红袖道，“不麻烦姑姑了，我自己来便可。”
霓姑姑肃道，“这是宫中规矩，还望小主容奴婢为小主洗身。”
这是什么规矩？
她当初在御前做侍女时，霓姑姑虽然不曾为难于她，但也一直对她没有好脸色，如今她被封为美人，这位霓姑姑似乎对她依然没有好脸色。
她趴在美人榻，霓姑姑给她身上打了香胰子，再用纱巾一下一下地搓洗她的身体。这等行为，令红袖感到极端不适。
她使的劲极大，红袖被她搓洗得有些疼，禁不住闷哼了一声。
红袖也不是一味忍让的性子，回身挡住了她的手，“霓姑姑，够了。”
霓姑姑看着红袖，寸步不让，肃着一张脸，冷声道，“小主，还没洗完，还望小主再忍忍。”
红袖死死盯着她的脸，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地道，“我说，够了，霓姑姑听不明白？”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霓姑姑最终还是停了手，站起身福了福，“小主请自便。”
霓姑姑之前有写，是皇帝乳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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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侍寝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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