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楚慕在红袖这里睡得极好,第二日起早都觉得神清气爽。
红袖恭送楚慕离开时,与王德福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微微交锋,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
过了几日,楚慕果然带众妃嫔去往猎场打猎。内务府提前送来了两件新的骑马装,一件是淡青色的,一件是鹅黄色的。
红袖捧起衣裳在鼻间闻了闻,闻到了一股别样的异香。
“这衣裳是熏的什么香?”
绿翘凑过来闻了闻,“这香味,奴婢以前也没闻过,不知是什么香。”
红袖自入宫以来,事事谨慎,检查了这两套衣裳好几遍,也未发现什么端倪,便罢了,“或许是邬科多草原这边特制的什么香料罢。”
次日,红袖收拾停当后便去往景泰行宫东门口。皇后、两位贵妃和张美人都在场。陈佳凝因不会骑马,未曾出现。
随行的还有近百禁卫军们,其中就包括了新任的禁卫军副统领崔瑾瑜。
因皇后和两位贵妃在场,红袖不便夺了皇后和贵妃的风头,只穿了一身淡青色的骑马装,骑着之前选中的那头白马,低调地立于队伍的最后边。
“你一身这样雪白的毛,不如就叫白雪罢。”红袖摸了摸它油亮的鬃毛,低声道,“白雪,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了,你要听话哦。”
白雪仿佛听懂了红袖的话,打了一个响鼻,踢了踢前腿。
红袖说的话恰巧被站在她身后的崔瑾瑜听见了。崔瑾瑜听这声音熟悉、话语熟悉,目光不由自主地稍稍落在了红袖的身上,听说这位新宠是商贾之女,样貌生得倒是国色天香,难怪皇帝喜欢。
方才这位新宠说的那句话,崔瑾瑜曾听谢清荷说过几乎一模一样的话。
他还记得,她的坐骑的毛色是纯白色的,因此便给马取名字叫白云。而旁人都给自己的坐骑取“照夜白”“青骓”“玉花骢”等能彰显风雅名字,例如他的坐骑的名字就是“追风”。他每每嘲笑她取名字不够文雅,她总要反唇相讥,“它浑身雪白,又这样温顺,当然是白云这个名字更贴它了。”
她很善良,待马儿也很好,从不肯很重地挥鞭,生怕打疼了它。平日里,总喜欢摸摸白兔的鬃毛,跟白兔说话,“白云,你要听话哦。”
崔瑾瑜思绪纷乱,盯着红袖看得久了,赶紧垂下了头。她是皇帝的女人,而他是外臣,盯着看久了,非常失礼,若被有心人看见了,说不定还会因此获罪。
呜……呜……呜……
有人吹响了三声号角,打断了崔瑾瑜的思绪。
今天,皇帝的肩膀上威风凛凛地立着一只纯白玉爪的上品海东青。海东青常见于海滨及江河附近的广大沼泽地,此鸟甚为珍贵,经过训鹰师训过的海东青更是珍品中的珍品。海东青捕食犹如闪电,急速俯冲而下,就像投射出去的一支飞镖,径直冲向猎物,可捕野鸡、野兔甚至狐狸。先皇曾赞道,“羽虫三百有六十,神俊最数海东青。”
随着三声号角,海东青朝天空振翅飞去,在空中俯视盘旋一圈之后,又飞回了皇帝的肩膀上。皇帝从箭筒中拔出一根箭,对着空中射出,随着“嗖”得一声,利箭破空而去。楚慕的乌云踏雪抬起前腿嘶鸣了一声,朝前奔驰而去。
众妃嫔及禁卫军们亦扬起马鞭追在皇帝身后。
“白雪,驾!”红袖一夹马腹,白雪便扬起前蹄,奔驰而去。
邬科多草原是皇家猎场,平日有专人守护这片草原,无人在此狩猎。养了一年,此处猎物自然比别处多许多。
众人渐渐进了山脉深处,隐隐可见野兔,野鸡的影子。
红袖身为妃嫔,自然无需事事抢在前头,更无需狩猎。虽然身上背着箭筒,但她也只闲庭信步一般四处走走逛逛,远远地跟在楚慕的身后,看看风景。
楚慕的那只海东青十分厉害,不过一个时辰,已捕了一只野兔一只野鸡了。楚慕箭法不错,射了两只灰毛狐狸,一只白毛狐狸。
众人自然山呼万岁,称赞皇帝箭法精准。
最后白毛狐狸赏给了郭皇后,两只灰毛狐狸赏给了两位贵妃。
啪!楚慕又射中了一只棕毛狐狸。此时,站在皇帝肩膀上的玉爪海东青,轻轻地煽动了一下翅膀,朝天盘旋着飞腾而去。海东青展翅足有两米长,瞧着极为威风。
有禁卫军去捡了那只狐狸回来带至他面前。这棕毛狐狸皮毛油光水滑,也是上好的皮草。
“不错!”楚慕笑着称赞了一句,回过头看到了不远处红袖的身影,便朝她招了招手,“红袖,过来。”
红袖骑着马慢步走向皇帝,行礼道,“陛下。”
楚慕道,“红袖,这只棕毛狐狸,赏给你了,马上入冬了,命司绣坊给你做件围脖挺好。”
楚慕此言刚出,众人的目光便齐齐落在了红袖身上。皇帝所猎的猎物无论是赏赐给妃嫔还是大臣,都是莫大的荣耀。
之前赏赐给皇后和两位贵妃自然无可争议,也并不奇怪,可是两位贵妃之后,便赏给了这位出身卑微的曹美人,可见圣眷之隆重。
红袖看着楚慕明亮的眸子,因为惊讶而微微呆滞了一会儿后,迅速翻身下马,谢恩道,“臣妾谢陛下恩赏。”
一旁的张美人见状,从鼻子里哼出极轻的一声。她自诩出身高贵,一向是看不上红袖这等出身卑微之人。即使两人同为美人,但张美人觉得她背后有张家,而曹红袖什么都没有,怎可与她相提并论。
可如今,楚慕当着这样多人面,赏赐猎物给曹美人却忽略了她,这令张美人十分嫉恨。面上不能表现出来,她也只能在心里暗恨,这曹美人以色侍君,焉得长久。
而皇后的脸上却依然维持着端庄雍容的笑容,嘴角带笑,似乎对她的获宠,很是满意。
红袖谢恩后,重新翻身骑回马上。楚慕见她的箭筒仍然是满满的,调笑道,“你这箭怕是个摆设?”
红袖微笑道,“陛下,臣妾只会骑马,不会射箭。”
“瞧你前些日子骑马那般风风火火的风姿,我以为你是个女中豪杰呢。”
红袖扫了一眼皇后等人,因顾忌她们在场,不敢与皇帝调笑,正经答道,“臣妾力小,拉动箭弓都费力。谈何射箭打猎呢。”
红袖神态与两人单独相处时大相径庭,楚慕知道红袖是顾忌皇后等人,故也收敛了调笑的神色,收了收满脸的笑容,“也是,曹美人到底还是娇弱。”
这在这时,玉爪海东青从天空俯冲而下,发出一声鹰唳,惊空遏云一般。红袖抬头,只觉玉爪海东青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心中更隐隐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海东青在接近地面三丈高时,却并未收翅减速,反而煽动了几下翅膀,如抓取猎物一般,伸出利爪,加速朝红袖面门抓去!
这一下,非同小可。
海东青的爪子足有三寸长,十分尖锐,抓取猎物时伸出利爪,插入猎物皮肉中去,猎物几乎即刻便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动弹不得!
海东青俯冲的速度太快,快到红袖几乎来不及反应,只来得及伸手掩面。
在那一瞬间,红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她的仇,她谢家的血海深仇还没有报,她怎能就这样毁在这畜牲手里。
咻!咻!
两支箭同时射出。
一支箭从左边射来,从红袖面门前飞过,一支箭从右边射来,堪堪擦着红袖耳边飞过,两支箭同时射中了那只海东青。
那只海东青的爪子只来得及在红袖的手上留下两道血红的爪印,便无力地被箭贯穿,倒在了地上。
“红袖!”楚慕惊呼一声。
红袖放下手,慢慢地睁开眼,见那只海东青已被两支箭射穿,才轻轻地松了口气。
她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后背也因刚才的那一吓而被冷汗浸湿。
是谁救了她?
红袖低头看了一眼举目四望,看见不远处的崔瑾瑜正在看着自己的方向,放下了举起的弓箭。另一边,楚慕也在看着自己的方向,放下了举起的弓箭。
楚慕亦被吓了一跳,方才的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真的要眼睁睁地失去红袖了。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紧张地几乎无法呼吸。
也是在那一瞬间,楚慕才觉察到,原来他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在意曹红袖这个女人。
“红袖!”楚慕紧张地下马,搂住红袖的腰,将红袖从马上抱下来。
血,一滴滴地从红袖的手腕滑落,滴落在地上。
楚慕紧张地道,“流了这么多血,御医,快叫御医来。”
红袖低头看见地上的血才惊觉自己受了伤,疼痛慢慢地从手背泛起,接着越来越疼、越来越疼。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发现只是有几道血痕,忙道,“陛下,只是血流得有些多罢了,都是皮肉伤,不碍事的。”
“怎么会不碍事?”楚慕心疼至极,不明白为什么红袖总是要平白遭受这么多危难。
皇后亦赶了过来,一脸关切,“曹美人,你没事罢?”
红袖福了福道,“多谢皇后娘娘,臣妾没有大碍。”
“先止血再说。”这里是猎场,随侍的宫女都没有跟来,皇后便将自己的衣衫扯下两块布条来,“红袖,伸手,我帮你包扎。”
红袖没有伸手,“臣妾微贱之躯,怎敢劳驾皇后娘娘。”
“这时候顾不得这样多了。”郭皇后拉了红袖的手腕,不由分说,将两块布条绑在了红袖手上,总算是止住了血。
楚慕向郭皇后投去了赞许的目光,郭皇后不愧为后宫之主,实在是大度又大气。
“驯兽师呢?”郭皇后冷声道,“将驯兽师拖过来。”
一个身穿灰色短打的驯兽师被禁卫军压解了过来。那驯兽师约莫五十左右,头发已然花白,他自知闯了祸,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口中直呼饶命,“陛下、皇后娘娘饶命啊!饶了小人罢!”
郭皇后道,“陛下的海东青是经过了多年严苛训练的,早就磨了野性,怎么会忽然伤了曹美人?”
那驯兽师道,“回娘娘的话,那只玉爪海东青已然四岁了,一直极听话,不曾伤过人啊。小人也不知它为何发狂,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为何吞吞吐吐,快些说。”郭皇后喝道。
“除非是受了什么刺激,或者是这里有什么能让它发狂的特别的气味之类的。”
特别的气味?
红袖想到了自己身上这件骑马装上的奇异熏香。
猜猜是谁的阴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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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熏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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