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水这个月第五次被人堵在舞蹈学院的校门口。
而，这个月才刚过一半。
男人说自己是光乐传媒的星探，这么多美女中一眼看中了她。
虽然是夸奖的话，但她实在没了耐心，迈开腿就要走。
“哎！美女别走别走！”
“你知道霍启舟不？娱乐圈最看好的影帝，就隔壁大学的。”
“你要是加入我们，一定给你捧成最佳影后！”
江若水终于有了不耐烦，回头看了一眼。
眉眼间全是冰渣。
这一幕极致的情绪张力，和去年电影播出上数月热搜的绝美舞姬一模一样。
只不过，电影里是十八岁的江若水。
现在，她长得越发明艳，不仅五官比那时更精致耐看，连身高似乎也长了不少，整个人长手长脚，气质更提拔。
可惜就是个油盐不进的！男人叹口气，不敢再跟过来。
江若水进了校门才走几步，母亲沈琴的电话又来催。
她嘴上说快到了快到了，人却不慌不忙去小超市买了根雪糕。
等到行政楼下，雪糕也刚好吃完。
江若水慢条斯理擦擦嘴，晃进了行政楼的电梯。
她到办公室时，沈琴正在笑着和陈清荷聊天。
两个人其乐融融，都是一副面容精致，衣着优雅的知性女教授形象。
江若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卡通T恤和破洞牛仔裤，一时觉得自己大意了。
这样进去指不定又要被亲妈说教一番。
刚好，陈清荷抬眼看到了在门口的江若水。
“小水，你来的刚好，手续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吧？开学可又是我的学生了。”
陈清荷笑着，眼前的小姑娘，怎么看怎么满意。
沈琴也笑着，只不过还是嗔怪了一句，“怎么穿的这么随意！”
看女儿温温柔柔问完好，沈琴也不藏着掖着了，当下直接开口问陈清荷，“陈老师，上周歌剧院的周首席来找过您吧？”
陈清荷明白了，这是想送孩子进剧院。
可说实话，江若水虽然跳得很好，平时训练也刻苦踏实。
但陈清荷在她眼里，看不到那种渴望。
那种想要成为顶级舞者的野心。
既然不是特别想要，又何必硬塞？
这是一种资源的浪费，陈清荷不想做这个人情。
“沈老师，小水年龄还小，不如让她再多磨几年。”
说完，陈清荷拉着沈琴的手，拍了拍。
沈琴不好再多张嘴，又闲聊几句才结束。
陈清荷临走时，江若水便乖乖跟在后面送她下楼。
回来后，沈琴关了办公室的门，一脸愠色。
“你究竟怎么的得罪了陈老师，她竟连一句话都不肯帮你递。”
母亲有这样的反应，江若水并不意外。
这么多年，她极少在沈琴的脸上看到满意的表情。
特别是为了她跳舞的事。
好像怎么努力永远都没办法成为最优秀的那一个。
江若水早已习惯成自然。
可还是会在看到沈琴那张愤怒的脸时，心脏微微刺痛。
“妈妈，我不想再跳舞了。”
江若水嘴巴张了张，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这一瞬间，积攒在心口多年的巨石，终于化为灰烬。
沈琴冷笑，“不跳舞？不跳舞你要去找工作？”
她像是笃定江若水在说气话，“你告诉我你除了跳舞还会什么？”
是了，她从小就跳舞。
苦苦练习这么多年，现在不继续跳舞，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些年的付出，皆是流水东去。
转瞬即逝。
可她虽然爱跳舞，但成为顶级舞蹈家，那是沈琴的理想。
不是她江若水的。
“你是个孝顺孩子，但谁也没权利拿走属于你自己的人生。”
江若水想起了陈清荷老师离开前说的话。
属于自己的人生……
江若水抬眸，心情复杂看向沈琴，对方冷眸相对，咄咄逼人的样子一点也没有拿走别人人生的愧疚。
那冷笑的表情彷佛在无声的表示：别闹这些小把戏了，你坚持不了多久。
她竟然这样过了二十多年。
江若水觉得荒唐至极，她艰难的抿了抿唇，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我已经跳了十六年，不想再浪费下一个十六年。”
沈琴维持多年的体面优雅，终于破防。
“浪费？你竟然说浪费？你吃穿用度哪一个不是最好的？我和你爸爸这么多年省吃俭用供你跳舞，真是喂了狗，你怎么这么不懂感恩？”
看母亲歇斯底里的模样，江若水心里那点仅存的希望也幻灭了，她不再多说一句话，拉开门走了出去。
临走前，平静的回头看了一眼。
“冷静一下吧。”
*
江若水找人合租了房子，从宿舍搬了出来。
她回了家一趟，只带走了几件衣服和基本生活用品。
期间，沈琴给她打过一次电话让她回去办读研的手续。
被江若水明确拒绝后，沈琴气的径直挂了电话。
以前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在跳舞这条道路上一直走下去。
现在突然放弃了这个目标，再也不会被母亲摁着头去舞蹈房。
江若水的心情很复杂，既害怕又兴奋。
同租的女孩是个互联网从业者，每天朝九晚十，还是单休。
也不过二十出头，可每次见到她都要感叹，社畜不易。
江若水害怕，怕自己也会成为眼里没有光的牛马社畜。
但又隐隐约约期待自己会走出一条怎样的新路。
所以最近一边忙毕业的同时，她也在关注各大平台的招聘。
但很可惜，不少工作都需要相关的专业背景。
根本没几个合适舞蹈学院背景的她。
“小水，待会儿换完衣服，我们先一起去看电影，然后再去吃火锅哦，别忘啦！”
舍友应咚的声音拉回了沉思中的江若水。
今天是彩排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是正式毕业晚会，宿舍几人也约定今天一起吃顿团聚饭。
其实，也是顺便的散伙饭。
江若水和应咚在同一个系，自然亲近些，她知道咚咚早就拿到了机构教学老师的offer。
那家机构口碑和待遇都不错，江若水由衷为咚咚高兴。
只不过最近没住宿舍，也不知道其他两人毕业工作找好没。
到时候吃饭问问看，说不定有思路。
江若水心点点头，和应咚一起进了更衣室。
两人刚出校门，就在门口遇到了张翩然和倪芊芊。
四人一组打上出租车直奔附近的天幕剧场。
倪芊芊是个追星脑袋，刚上车就开始给其他三人洗脑，“今天去看我男神的电影，你们记得去某瓣打五星好评啊！”
张翩然冷哼一声，“不会又是哪个只有脸的流量小生吧？”
三观跟着五官跑，是倪芊芊的一贯风格，看部剧就换个男神。
倪芊芊摇头，笑得一脸神秘，“才不是咧！到了你们就知道了，反正我这次是坚定的唯粉了，以前的黑历史不要再提。”
江若水和应咚相视一笑，这话听了不止一千遍。
也不知道是哪位明星这么吸粉，他们四人来的挺早的，结果取票都排了快半小时。
江若水扫了一眼影院门口的剧照。
发现没一个认识的。
又排了快一个小时的队，四个人终于进场。
应咚喝了口奶茶，歪头小声问倪芊芊。
“芊芊，你这次粉的又是哪个顶流？怎么这么强的商业价值？”
闻言，张翩然歪头看过来。
然后，江若水也歪头看过来。
其实不怪大家好奇，倪芊芊的嘴巴是真的严防死守，刚才张翩然指着剧照上每个帅哥美女都问过了，结果倪芊芊愣是一个一个摇头。
“哎呀，别急别急，看完就知道了！”
倪芊芊笑的眼睛都快成一条线。
两个小时后，电影结束。
灯光亮起。
倪芊芊在座位上哭的稀里哗啦，张翩然忙着递纸巾，自己也眼眶红红的。
应咚忍着泪，安慰了几句，然后拿出手机，打开微博火速关注了某个主演。
只有江若水，神色复杂。
观众散场，她的耳边陆续飘进一些细碎的对话。
“霍影帝真是我永远的神……”
“那段感情戏，直接让我破防……”
“到底谁说舟舟不会感情戏……”
“那个眼神，拉丝了啊……”
“我草，为什么他演的都是be……”
“这次客串也是个be……”
“我感觉舟舟狠狠拿捏了爱而不得这个赛道……”
“那段眼神里的伤真的我哭死……”
……
江若水觉得自己再不开口，就会被霍启舟的粉丝包围。
于是她弱弱的出声，提醒几人，“咱们是在楼上吃火锅吧？”
倪芊芊瞪了她一眼，张翩然也一脸无语。
应咚则直接开口，阴阳怪气。
“小水啊！你是真的饿了么！”
三人显然还在电影情绪里没走出来。
江若水叹了口气，“我先去卫生间，待会儿门口见。”
再不走，她怕自己真的要忍不住发问。
至于吗？就是一部电影而已。
至于吗？
就是一个男人而已。
结果没想到，卫生间才是霍启舟粉丝的重灾区。
排长队上厕所的几乎个个都是那人的影迷。
三三两两要么激情澎湃，要么边哭边哽咽。
“呜呜呜呜，我家哥哥也太会演了！”
拜托，霍启舟就是个客串，总共那么几个镜头。
加起来不到十分钟。
连门口的海报都查无此人。
会比人家主演还会演？
粉丝的滤镜真是可怕！
江若水心里一千万个后悔，早知道是看那人的电影，她绝对不来！
等四人坐在火锅店里，倪芊芊趁着等菜的时间，开始给其他三人科普自己的爱豆。
“啊！不对，霍启舟不能说是爱豆，他可是明晃晃的实力派，出道即巅峰，第一部电影《爱恋一百天》就拿了金花奖最佳男主。”
“你们一定一定要去看这部电影，真的破碎感拉满！”
应咚点头，眼睛冒星星。
张翩然竖大拇指，恨不得鼓掌。
江若水面带微笑，金花奖不就是观众投票吗，还需要演技？
一顿饭就在倪芊芊这个大粉头子，应咚这个新粉蛋子，张翩然这个路人粉讨论“霍启舟”中逐渐升温。
江若水非常煎熬，全程插不进去关于找工作的一句话。
吃到最后快结束，三人终于累了，一起默默刷着霍启舟的新闻。
江若水终于忍不住了，“他就这么好？没有一点黑料？”
当年江若水谈恋爱生怕父母发现，都是小心翼翼瞒着身边同学，所以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和霍启舟的事情。
之后两人分手，江若水更不可能再提他。
所以宿舍几人不知道霍启舟就是她的前男友，这很正常。
但是，江若水不明白，霍启舟就这么好？
倪芊芊粉龄最长，最有发言权。
“没有！我家哥哥出道到现在，就没有任何乱七八糟的绯闻，一直专心拍戏，就算想黑，也无计可施，无机可乘。”
“哎，不过早知道他在我们学校隔壁，我一定天天蹲守！”
倪芊芊颇有自豪感的同时还带了点小小的失落。
应咚刚好刷到霍启舟的一则八卦新闻，下意识接话。
“有爆料说他有一个死了的白月光诶！”
死！了！的！白！月！光！
江若水眼睛眯了起来，露出危险的目光。
“那都是谣言！”倪芊芊连忙摆手。
“哎呀你们去看《爱恋一百天》就知道了，因为舟舟演的太好了，所以黑粉造谣只有死了白月光才有这种演技，不过，这也是变相对我们舟舟演技的肯定啦！”
张翩然直呼“绝”，应咚立马开始搜《爱恋一百天》的资源。
只有江若水平静的眨了眨眼睛。
她想——
黑子说得对，好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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