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书虽说的一夜不回府，实际上已连续好几日不曾回府。
府里的下人，个个心理都跟明镜儿似的。知道新婚之夜，将军同夫人定是闹了矛盾，否则依着将军对沈氏的爱意，断不会将新婚妻子独守空房。
究竟闹了什么矛盾呢？
底下的人，嘴碎地嚼舌根没完没了。
有人说，定是沈季瑶在外头有了人，不是处子之身，新婚之夜叫将军一试便知了真相。将军堂堂七尺男儿，俊貌非凡，是镐京多少闺阁女子梦寐已久的郎君。上阵杀敌更是不在话下。如此英武非凡的男子，怎能忍受得住这般不明之屈。
还有人说，将军虽倾心沈氏，可原先不过几面之缘，现如今娶进府里，将军才知原不过是一普通女子。
他们将这罪责全都搭在沈季瑶头上，至于自家将军则是捧在天上。
这些个话，虽说是下人私底下闲谈的，却句句都落至沈季瑶耳内。
从前在沈府之时，她从未经历过这些。念及起家人总护她的场景，时常是不知不觉就落了泪。
画琉每每见状，都心疼极了。
“夫人，你好歹也是主子，如何能叫这些人舌根嚼到你身上。”
见沈季瑶没回应，画琉越发地替她不平：
“哪个深宅大院里，主子不是给下人立规矩的，你如此放任她们乱嚼舌根，苦得终归还是自己啊。”
沈季瑶靠在案几前，翻着医术，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
下人虽话说得难听，却也不痛不痒，造不了实质的伤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她与江北书并无情爱。
烛光微微晃动，她眼睛看得发酸流泪，索性将手中的书一合，起身向着美人榻走去，正欲歇下。
屋顶的瓦片却发出响声，只下声便骤停。
沈季瑶抬头看向屋顶，拢了拢画琉的手，小声地说道：
“画琉。”
“你可听到什么声响？”
她的声音压的极低，而又颤抖着。画琉顺着沈季瑶的目光看向屋顶处，点了点头，“夫人，是这？”
话语才落，便听见瓦片被砸响，一人从破洞的窟窿处横空出。那人身手敏捷，迅速抓住沈季瑶，将手中的匕首死死地抵靠在沈季瑶的颈部间。
“啊。”
二人被吓得不轻，在意识地叫出了声。画琉更是腿脚发软坐倒在地上。待到清醒过来时，开口欲喊人，那劫匪一慌，将匕首往沈季瑶脖子处靠得更近了些：
“别动，再动你家夫人就没命了。”
见沈季瑶本就未痊愈的伤口处再次鲜血直流，画琉紧闭着嘴点头，不敢吭声，却吓得眼泪不止，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
沈季瑶额头间也渗出颗颗汗珠，却强装镇定，眼神示意画琉不要害怕。
“我夫君是将军，待他回来，凭公子手段想必是逃脱不了。若公子求财，那拿了便走，闹不出人命，我夫君也不会追责于你。”
她将脖子微微一动，离尖刃处远一些，看似在安抚劫匪，暗地里却偷地摸向案桌上搁置的银针。
“想不到，江北书当真娶了个娇美人。可惜……”那劫匪余光一瞥，冷笑一声，抓住沈季瑶够到银针的手，“不太听话。”
他瞪着眼看向沈季瑶，嘴角咧着笑，却瘆人的很，匕首往沈季瑶颈部靠得更近了些。
痛感自脖子处慢慢延伸到心口，沈季瑶痛得咬住了牙，手里也没了气力。
她感觉自己意识越来越薄弱，却仍努力地强撑住不让自己倒下去。她看向匕首时，终还是躺在了劫匪的怀里。
“夫人。”
画琉看着神色渐呆滞的沈季瑶，站起身喊道。
殿门也在此刻而被踢开，画琉像是抓住救星一般看向门外。
见进来的是江北书和一众穿着甲胄之人，画琉才敢彻底放声：
“将军，快救救夫人。”
劫匪看了却不慌不忙，他抵着手中的匕首威胁道：“江北书，你别过来。”
“不自量力。”
江北书拔出腰间的长剑一挥，劫匪的脖子便喷出了血，他接住倒下的沈季瑶，抬手一挥，示意杨坤将那劫匪的尸体拖下去。
低头看向沈季瑶时，眼里无一丝波澜：
“软骨素的解药可有？”
沈季瑶现下已无力，只得眨了眨眼。好在江北书看懂了，他唤画琉将药箱提过来后，便翻找到了解药。
服下解药后，沈季瑶才渐渐清醒过来。看着地上那一摊血迹，还有江北书眼角残余的血滴，她不禁觉得，眼前这个男子冷静的可怕。
刀剑无眼，若那劫匪再快一秒，自己岂不是就当场丧命了？
她低头擦着脖子间渗出的血迹，余光看向江北书时，生出了一丝畏惧。
“画琉，替夫人处理伤口。”
画琉低声应是，旋即蹲下身子扶着沈季瑶上了榻处理伤口。
江北书将脚边的杌子一踹：
“我不在府里，便当我死了吗？”
他手里的剑回鞘时发出的尖锐声，听得人心里发毛。
“将军，是宋嬷嬷散了夫人院子里的侍卫。”
杨坤抱拳道。
“那便撤了宋嬷嬷的职，让她告老还乡。”
远远地赶来的宋嬷嬷在殿外听见，便一哭一说地进来跪在江北书跟前：
“将军，是老奴糊涂啊！将军若辞退了老奴，老奴这一家老小的日子便没法过了。”
江北书抬起剑鞘勾住宋嬷嬷的下巴，目光冷冷：
“宋嬷嬷，你该庆幸，若我夫人今日命丧于此，莫说是你了，便是你一家老小我都不过放过的。”
宋嬷嬷被吓得不敢出声，一动不动的。跪在她身侧的丫头倒开口：
“将军，这沈氏便是个妖女。”
“若不是靠着狐媚子的手段，怎么可能会有人找他看病，又怎么可能初夜不曾落红。”
这丫头是宋嬷嬷的孙女——宋芝窈，自幼便跟着宋嬷嬷在将军府里伺候人。她心高气傲，总觉得自己在这将军府内高平常下人一等。
“将军，你可千万不要被她给魅惑了眼啊。”
宋芝窈抓住江北书玄色的长袍，好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沈季瑶听了不勉笑出了声，抬头望去，见宋芝窈的模样心底一震：
“是她？”
画琉将药箱合上后，看向跪在地上的宋芝窈，疑惑道：
“夫人认得她？”
自打夫人入了府，宋芝窈便从未来过这院子，按理说，夫人不会认识她的！
“画琉，她们二人姓甚名谁？”沈季瑶点点头，指了指宋芝窈和另一个丫鬟问道。
“左边那个是宋芝窈，右边那个是青樱。”
沈季若有所思底点点头，又继续问道：
“她们与将军感情如何？”
画琉不明所以地看向沈季瑶，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的意思是，她们二人是何时来的将军府，对将军可是忠心耿耿？”
“夫人……”画琉眨了眨眼，神色颇有些慌张，支支吾吾了半响，才咬了咬牙道：
“其实，宋芝窈爱慕将军已久。夫人还未嫁入将军府前，她总是背着将军以夫人身份自居。”
“夫人？”沈季瑶诧异地瞥向宋芝窈，转头看向画琉继续问道：
“将军他默许了？”
画琉摇了摇头，委屈道：
“没人敢同将军说，她祖母宋嬷嬷是府里的老人，得罪了她，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免不了要遭苦头吃。”
沈季瑶一笑。
她觉得这宋芝窈当真是可笑。
她转了转手腕，心底想起一年前宋芝窈说的那些话，觉得或有蹊跷。
为何宋芝窈要在江北书不在时，于我殿前说那些话。那日她既未压低声音，也未躲着我说。
此事，如今想来必不是偶然。
沈季瑶转了转脑子，决心换条路探究沈氏灭门真相。
“你这丫头，空口白说的话，自己可曾信过？”
沈季瑶缓缓走到江北书身侧，抬手轻拭去他额角的血迹。
“新婚之夜，落红与否都是我与将军夫妻之间的事，你横叉一脚，是何居心？”
沈季瑶将染上血迹的帕子搁在画琉手中，低头看向宋芝窈，见她眉头紧锁，乌黑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看向自己，下巴颤抖不止，一副不甘心的模样，沈季瑶挽住江北书的手臂，继续说道：
“将军既说了请宋嬷嬷告老还乡，画琉你明日便结算了工钱。”
画琉早就想让人来好好整治整治这宋嬷嬷祖孙二人了，连连应好。
沈季瑶侧身看向江北书，软糯糯地问道：
“天色甚黑，将军今日可留在府中歇息？”
他没说话，只抬手解开披风，往着里屋走去。
沈季瑶眉眼一笑，抬了抬眼，示意画琉遣走了屋内的下人。
现在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沈季瑶拎起药箱跟在江北书身后，旋进里屋。
她自然地伸手拿起江北书的披风，一面挂在博古架上，一面转头试问道：“将军伤口可好些了？”
江北书揽过沈季瑶纤细的腰，将她拢进自己怀里，上下打量着她，最后冷峭的目光锁在沈季瑶波光涟涟的眸子间，似是在琢磨她。
沈季瑶没做挣脱，却还是止不住心慌，她羽睫快速眨动，开口时声音也微微颤抖：
“将军，对不起，那日我……”
她话还未说完，江北书便堵了上去。
一口又一口，酥酥麻麻地，她的心也拧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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