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走,众人这才敢明目张胆投去视线,打量起了那个少年传膳,方才皇上与他聊说了两句,少年却没有回话,两句都是皇上主动说的。
颜贵妃本来还烦忧着,自己的六宫之主地位会动摇,然而经这么一出,她发现岌岌可危的,实则另有其物,故而她瞪着庆传膳,眼中是掩也掩不去的恼恨。
赵恪霖心下更是复杂,想摆出一如往常云淡风轻的模样,却发觉自己脸面发木,只能行礼告退,将真宿带离落雁宫。
芍嫔明眸如清泉,眼中流泻着七分钦佩和三分释然,见真宿他们离去,她便与鹭梨一同跟上。
“庆公公留步。”芍嫔施了一礼,道,“今日之事,实在感激不尽。”
侍女鹭梨也跟着行礼,因庆幸,因后怕,眼角隐隐泛着泪光。
“大难过后必有后福,娘娘保重。”真宿回了一礼,郑重道。
若是旁人和她这么说,她只会当作一句简单的祝福,但由真宿的口中说出,芍嫔只觉信心满满,对来日充满了希冀,而这也是她入宫后从未有过的心态。
“庆公公,珍重。”芍嫔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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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芍嫔坠井的消息并未广泛流出,但有的人已第一时间得知。梁贵嫔会如何,并不影响他们的布局,因而并没有很当一回事,唯独除了那个在整个事件中,关键又神秘的存在,使他们不得不在意了起来。
“难不成是东舵门的个中好手?熟悉水性,水上轻功甚是了得,将人从井里带出来,怕是不难!”
“下井不一定就要碰着水。我看更似大明观的刺客,飞檐走壁不在话下,可据我所知,大明观已多年青黄不接,老的老,死的死,若是还有这等实力的人在,也不至于落得闭观这般下场。”
“在这儿瞎猜毫无意义,还是尽快让人去查。我方刚折损了关丞,正是缺能人的时候,若是能将此人拉拢到我方阵营……”
“并且须得赶在皇上之前招揽到。近来虿字军稳步扩张,若是被他们再添一员猛将,那将会棘手无比。若是失了先手,亦或是拉拢不来……你懂该怎么办。”
“是!属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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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过去没两日,真宿就听到了小道消息,得知梁贵嫔宫里有人招了,然后梁贵嫔被贬为了常在,从三品降为了七品,而由贵嫔所出的最小的皇子,抱给了姝妃代养,她的贴身侍女芸儿与两个负责望风的侍人,则当场被杖毙。
这样的责罚不可谓不狠。前朝不禁涌出了许多指责皇上暴戾的言论,称其不顾小皇子与生母的情谊,不念梁太傅的教恩与付出,实乃非仁君所为,暴戾恣睢,将陷国家于不仁不义。
纵使他们再怎么危言耸听,但真宿不这么想。他觉着比起对恶人仁慈,去试图教化恶人,不如当善人的利刃,做丈量善恶的尺。
恶人不一定领情,但善意之珍贵,值得用心去护。
当铡刀,以恶制恶,纵使是错,好歹不负善人。
他不觉得皇上的处置有何不妥。是以去传膳时,真宿神色如常,既不惧,也不多言,让皇上没由来的舒心。后来就连太后的人也来磨他,劝他将小皇子还给梁常在,皇上听着烦,干脆遣退所有人,只允许真宿近身伺候。膳食毕了,也拖着不让真宿离开,非要弄来一些饮子干果点心,让真宿坐一旁陪他享用。
鸩王的余光之中,可见真宿那因细嚼慢咽而微微鼓起的脸颊,明明早就褪去了婴儿肥,此时却有着圆润可爱的轮廓,此间鸩王落下的笔墨,比寻常还要刚劲得多,仿佛控不住力,要穿透桌子,为极致的铁画银钩。
真宿对写字无甚研究,他以前当宗主时留下的字,时常会被人以为是什么符箓上的符号,深受广大弟子关注,以至于还有专门研究他的字的小组织。然实际上,他对符箓一窍不通。真宿从未嫌弃过自己的字,年轻时总寻思着修炼不下去,以后就去学画符咒,指不定也能闯出一片天来。
不过近日耳濡目染,看多了皇上遒劲刚健的毛笔字,真宿对自己的字,不免有些看不过去。
兴许是真宿盯着他批奏折的字看得太专注,皇上忽然问道,“可识字?”
真宿一愣,接着心下一凛,忙移开眼,道:“只认得几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但……小的写得不好。”
他才想起来,作为太监,除了帮忙批红和起草的秉笔太监,以及负责宣旨的太监外,皆不允许识字。皇上批阅奏折没有叫他避让,他只以为是皇上素来不与他计较这些,于是一时忘乎所以,将这些框框条条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险些露馅,也不知皇上信没信,好在不见皇上追问,而是抽出一张白如玉的剡藤纸,用笔杆蹭着真宿手心让他拿住,道,“写你的名,让朕看看。”
真宿接住笔,刻意放慢速度,一笔一划地写,很快,三四个不知什么的字,跃然纸上。
皇上:“……”
真宿也沉默了,他若是能用紫府,不说区区几个字,他能直接将脑中画面刻印下来,何至于如此献丑。
“还可以吧?”真宿不死心道。
只见皇上好一会儿才含蓄地前后动了动头,甚至看不太出来是颔首的动作,同时听他说道,“我教你。”
未待真宿同意,比真宿长一截的手,便带着凉意附上了真宿玉白的手,骨节稍屈,将真宿整个手都覆住,然后带动着笔,在纸上拖出墨迹。
一点一横一撇,一横一撇一捺……在用到滚笔或是揉笔的地方,皇上的手指还会微微用力,力度渗入真宿的皮肤,由笔杆传至笔锋。
这回纸上出现的,便是清晰可辨,笔走游龙的“庆真宿”三个字。
“懂了吗?”皇上松开了手,合放回膝上。
真宿感觉手背升起的热度,被一并带走了,不由得松了松腕,又动了动笔,自己写了起来。
有皇上手把手的指导,真宿能清晰感受到每一笔每一画,皇上是在何处使几分的力度。说到力的运用,这便是真宿擅长的地方,是以不过两遍,真宿的字已然脱胎换骨,变得苍劲有力,洒脱但不走形,相当的好看。
真宿满意地欣赏了起来,不断地点头。
皇上看着那与他极为相似的字,眼神不由一暗,但转瞬间又换回了平常的冷然威仪,道,“不错,学得很快。”
“再教你写俩字。”
“好。”真宿无可无不可,便继续看皇上写。
遂见纸上渐现二字,是从未见过的书法体,但不妨碍人辨识,真宿细看了看,发现是“鸩”与“默”二字。
真宿瞟了皇上一眼,却看不出皇上别有用意,仿佛就是随意揪俩字教他,但真宿心里隐隐觉着微妙。这“鸩默”看着像是人名,鸩姓在修真界的古笪洲相当有名,但在其他洲极为不常见,凡俗界应当也类似,属于鲜见的姓氏。且他记得史书上记录的皇上之名,乃是安令暄,表字既舟,余斛帝则是谥号,由后人所起。
这不是皇上的名字的话,那会是谁?
又是写到快十二点,干脆改成更二休二好了,跟隔日更一样的,呜呜求不养肥,但也不强求啦Tw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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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尚膳局 拾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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