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你脖子上，左边脖子有几块鳞片。”
“几块……”
“殷尧，晚上到我家花园里靠烧烤哦，花园这两天刚修好，户外烧烤的话，我想刚刚好。”
殷尧点了点头，他和朋友漆延这天公开课不是一个大教室，但漆延却还是绕道过来找他，亲口和他说，像是担心如果不自己来，而是从手机上联系殷尧，殷尧会拒绝一样。
“等下午课结束后我再来接你。”
门外还有别的好几个熟悉的面孔，他们和漆延倒是在一个教室上课，几人虽然没进来，但站在门口，往里看向殷尧的眼神，却一致地带着点易于察觉的担忧。
“对了，这瓶水给你，买多了。”
说着漆延把手里拿着的一瓶矿泉水放在了殷尧的手边。
“谢了。”殷尧抬起眼，墨水般随时都透着股清润的眼眸抬起来，他微笑着道谢。
漆延脸上的笑也随之灿烂起来。
“那就下午见了。”
“好。”殷尧依旧是嘴角挂着微笑，目送着好友的离开。
只是当漆延走出门口，和另外几人勾肩搭背离开的刹那，殷尧眼底的笑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仔细去看，分明可以看出来，他的眼瞳骤然紧缩了起来，眼瞳在不住的细微颤抖，他的手也在颤抖。
周围都是不同专业学院的同学，殷尧选择这门课程，为的就是补齐学分，选课的时候正好有事耽搁了，导致没能和自己专业还有漆延他们选择到相同的课程，等到他登陆教务系统选课的时候，剩下的一些都是被别人选过不选的。
不过虽然殷尧认识的人不多，但却有大半的同学其实认识他，尤其是最近发生的一件事，那件事当时还在校内网论坛上，连续好几天都成为了最热门的帖子，飘在了首页，还有不少人逃课跑去校医院看殷尧。
只是殷尧昏迷中，并不知道这些情况，等到他后来醒来的时候，正好是在晚上，他自觉身体似乎好了不少，起床就离开了校医院，独自回到宿舍的时候，几个室友惊讶地不得了，全都围在了殷尧的身边关心他身体。
然而那个时候又发生了一个事，险些叫警察。
他把一个同学打伤了，还是拿起板凳去打对方的脸，只是在看到对方额头流出来的殷红鲜血后，他马上就清醒了过来，他在几个同学脸上看到的鳞片依旧是幻觉，但是血却是真的。
殷尧和同学道歉，需要多少医药费，他都会给。
同学们你看我我看你，哪怕是被打伤的同学，额头还在流血，反而第一时间表示是他自己的错，明明都看出来殷尧的状态不对劲，当他用手去摸殷尧的胳膊的时候，殷尧都不停往后躲，快躲到门后了，他自己太粗心，知道殷尧身体不好，还要这样逼迫他。
然后就被殷尧提凳子打了。
“流点血就流点血，没事我皮糙肉厚。”
同学反而笑呵呵地说没事。
跟着同学去洗手台把脸上的血洗干净，跟着到宿舍里拿消毒的碘酒擦拭了伤口，宿舍同学喜欢运动，经常身上会带点伤口，所以碘酒之类的宿舍里早就准备好了。
殷尧感激同学对他的宽容，还有对他忽然暴力起来的容忍，他有点困，洗漱过后就爬到了床上睡觉，只是闭上眼后，却怎么都睡不着，有床帘，可并不是完全的能遮挡外面，所以其他三个同学在各自书桌前玩游戏的时候，他们的脸殷尧依旧能够清楚的全部看到，他们不只是脸上有青色的鳞片，他们敲击键盘，握着鼠标的手同样全部都长满了鳞片。
都是假的，不是真实的，全部都是假的！
大家都是正常的人，不正常的人是自己。
可无论怎么暗示自己，都没有什么用，第二天起来后，殷尧很早就跑出了宿舍，然后一出宿舍门，去了食堂后，在看到整个食堂的人，尤其是本来是背对着他，根本没看到他的，也在某个瞬间都转过来盯着他，他们所有人的脸上鳞片一片片覆盖了上去，仿佛间好像这些人都融化了，融成了一条蠕動的，在半空中蜿蜒前行的生物，那个生物它的额角有着两只长长的角，祂来到了殷尧的身边，他克莱因蓝的眼瞳凝视着殷尧。
它的嘴巴没有张开，可是殷尧似乎随时，在他的灵魂深处，他好像读可以听到祂的声音。
“我……找到你了。”
殷尧浑身冷汗直冒，他站在人来人往的食堂里，当周围逐渐有人聚集起来，开始有人过来碰触他的身体，殷尧猛地抬手拍过去，清脆的打击声，将殷尧从意识的混乱中慌神过来，再看眼前，哪里有什么长着鳞片和角的生物，只有一个个明显关心他的同学们。
殷尧扭头疾走出食堂，到处都是人，似乎根本就没有地方可以去，不知道怎么回事来到了学校的人工湖边，看着湛蓝的湖水，殷尧只觉身体在摇晃，什么时候坐到了学校心理老师的面前，殷尧已经没有了多少记忆了。
那之后，殷尧几乎一周有三四天都会来老师这边，和她讲一些自己看到的和遇到的事。
老师则会拿着笔在本子上写下殷尧说出来的话，但无论殷尧说什么，老师都是用一种能够理解他，认可他，还有就是同情他的眼神在注视他。
殷尧垂着头，他能看到别人身上覆盖很多青色鳞片，但他自己的身上，却好像一片都没有长过。
公开大教室里，老师走了进来，老师在讲台上开始讲课，殷尧始终都盯着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去看教室里的任何地方。
不是他不想看，而是只要他一抬头，许多走在前面的同学，他们都会瞬间扭过头来，然后变了色的蓝色眼瞳会安静地盯着他。
不是没想过去大医院检查，可检查出来的结果无外乎两个，他没有病，他之前遭遇到的一切是真的，现在他看到的所有都是真的。
可再怎么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相信他，因为他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
唯一的一个，在他的肚子里。
但这个证据，殷尧也不敢拿出来，他连医院的检查台都害怕躺上去，何况是实验室里了。
肚子里的证据他只能隐藏起来。
另外一个结果那就是他有癔症了，所有见到的感受到的是虚假，包括他肚子里的东西也是假的，他得开始每天吃药，不知道吃多久，也许是吃一辈子。
可他始终都觉得自己没有病，何况最近出现的另外一个事，不断地在作证自己的看法。
他甚至可以提前看到一些画面，不算是预知，他觉得这不是预知能力，只不过是看到一些画面，比如今天来找心理老师的时候，他就提前看到了老师穿着什么衣服。
果不其然，推门进来后，见到的老师和他在之前的画面中见到的一模一样，而且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什么巧合，殷尧都记录在了手机上，把画面里的和后面真实里对应上的，都记录了下来。
没有说具体是怎么回事，他截图下来，给别的同学看，他们都能够看到他写下来的东西，还好奇问殷尧怎么写些奇怪的前后一样的东西。
“不过老师，我想我大概能够分得清一点了，目前为止，我看到的任何一个人，包括老师你，哪怕你的两只手都是青色的鳞片，可你们谁都没有伤害过我，你们都只是在那里看着我。”
“你能够认知到没有伤害，就已经是一种非常好的现象了。”
“记住老师的话，不要去对抗它，试着去接受它，和它们和谐相处。”
“你说老师的手都是鳞片，那你试着碰一下。”
“别害怕，老师不会动，你先轻轻碰触一下。”
心理老师有一张非常慈爱的脸，虽然年龄也就三十多，她也没有结婚，没有孩子，是个单身爱好人士，可她似乎天生就给人一种非常安心的感觉。
殷尧面对老师的温柔眼睛，他缓缓抬起手。
眼看着两人的手要接触上了，忽的殷尧面色陡然一变，他急速站起来，身后坐着的椅子被带动着发出吱嘎刺耳的声音。
“怎么了？”
老师手还放在桌子上，她放轻了声音轻柔地问。
殷尧往老师的后面看，老师跟着转头，只能看到半开的玻璃窗，其他什么都没有。
然而在殷尧的眼睛里，他看到的是曾经在学校食堂里见过的一幕，甚至比那个时候看到的还要让他心脏骤停。
他看不到它的整个身体，只能看到一部分，或者是都不是一部分，而是一点，整个玻璃窗外面只有一种色彩了，青色，流曳着冰冷骇人光芒的青色。
“接受它，不要去抵抗，殷尧，你已经有很大的好转了，接受它。”
老师站了起来，跟着她来到了窗户边，她试图以这种方式接近殷尧眼底的幻想画面，来帮助她，可她完全不知道当她一靠近玻璃窗，她的一张脸全部变了，人类的白皙皮肤消失，只剩冷绿的色彩。
“老师！”
殷尧笑了起来，只是他的笑，又似乎和哭一样。
“你不会伤害我。”
“是，老师，这里的任何人，外面的任何人都不会伤害你。”
老师即便非常担忧殷尧，可她始终都没有试着去接近殷尧，两人中间保持着相对远的距离。
这也是这些天来，殷尧过去还经常和同学家人说他的状况，但渐渐的什么都不说了，只会找时间来老师这边。
“一会还有课，老师我先走了，后天看情况我再过来。”
“好。”
老师不多挽留殷尧，看着殷尧走出去把门关上。
殷尧走在长长的走廊里，电梯离得不远，可他却忽然怎么走都走不到电梯的位置。
就在他以为也许一直都过不去，会被困在这个奇怪的走廊里的时候，他忽然已经站在了电梯里。
电梯开始下行，殷尧抬起眼直视着正前方，在他的身体周围，包括他的脚下，地面天花板墙壁全部都融化了，瞬间软化，他好像陷进了一个牢笼里，他被那个浑身长满了鳞片的生物给包围了，祂将他缠卷了起来。
殷尧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耳边好像又有什么声音在朝着他诉说，来自很远的地方，又像是咫尺之间。
“……别离开，我很快会来。”
叮！电梯门打开，殷尧浑身都快被冷汗浸湿透了，他缓缓走了出去，教学楼外的阳光明媚，照到了殷尧的身上，殷尧扬起了脸庞，他的浑身却止不住地冷颤发抖。
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来，殷尧从早晨的记忆里走了出来，跟着周围身上脸上都带着鳞片的同学走出教室，时间是中午了，该去食堂吃饭了，今天之前殷尧都会刻意避开去食堂，他到超市买了不少的方便面和面包，躲在宿舍里吃，走在人群里，他随时都有被一双双蓝色眼睛注视地惊悚不适感，可今天，殷尧忽然觉得自己还是不要逃了。
逃到哪里，其实都无济于事，因为那个东西祂甚至会进入他的梦里，祂无处不在。
殷尧跟随着流动的人潮去了食堂，打了饭坐在了食堂中间的一个位置上，既然这么喜欢看他，那就随便看他好了。
不要抵抗吗？
他其实一直都没有怎么抵抗，但祂却在一步步地紧逼着他。
到底想做什么？杀了他，吃了他？
还是别的，折磨他？
殷尧安静吃饭，假的也好，真的也罢，自己还活着这件事，其实就该非常庆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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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他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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