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病人给他做东西吃？他能吃得下。
殷尧更加呆愣了。
“我不饿，你……到里面沙发坐吧。”
让这么一个病人站着，殷尧只会有强烈的负疚感。
“那你还跳不跳？”
“这里跳下去可不会死。”
“我没想死。”殷尧反驳男人，他只是想试试坠落的感觉，从来都没有想过死。
“是吗？那就好，活着多有意思啊，沉在一片黑暗中，还挺恐怖的。”
男人，也是漆延堂哥，漆旻笑起来有种乌云在眼前散开的明媚。
一个躺了十多年的植物人，醒来后，却一点都没有埋怨过命运的不公，还能这样温柔和善良，他一个健康的人，又怎么能不认真对待生活。
“你说得对，黑暗是很恐怖。”
殷尧还抓着漆旻的手，感受到虽然冰冷干瘪，但却真实又平顺没有突起的皮肤，似乎这个人是目前为止他见过的唯一个正常的。
不，还有他自己，是唯二的正常的。
殷尧没注意到他抓着人手的动作有多用力，只是眼神几乎贪婪地看着男人虽然病弱但也俊逸的脸庞。
一会要不找个机会和漆延说，住在宿舍里不舒服，他干脆搬来这边住好了。
其实漆延也早就和殷尧提过这件事，只是那个时候殷尧不想麻烦朋友，但现在忽然遇到漆延的堂哥，殷尧不想否认的是，他现在迫不及待需要一个现实，来告诉他，他真的没有问题。
“你叫殷尧？”
漆旻被殷尧扶着身体走到二楼客厅里坐着。
殷尧一愣：“你认识我？”
“不认识，但延延那家伙几乎天天在我面前提到你，说如果我看到你，一定会马上喜欢你。”
殷尧眸光一闪，眼帘往下，看了眼自己的手，现在的他一个神经病，还能有人喜欢吗？
“我当时说，不用见面了，光是听他的描述，我想任何人都会对你有好感。”
“漆延平时都不好好听课，一到考试不只是他，好多同学都得靠你，不是你去老师那里要考试范围，我想很多人都得挂科。”
“这些他都和你说了？”
殷尧好奇，漆延到底和他哥说了多少。
“还有很多人追求你，你都以温柔的方式拒绝他们，结果大家更喜欢你的事，他全告诉我了。”
“这些就没必要了。”
殷尧听到自己的事从眼前这么温润柔和人嘴里说出来，他耳朵微微泛红了。
看着眼前脸红的男孩，漆旻温暖微笑着。
他落在膝盖上的手伸了出去，正要去碰殷尧的时候，楼上咚咚咚一群人跑了下来。
“我靠，我哥不见了。”
“要报警吗？”
“先到楼下再找找，分头找，找不到我今天得死！”
漆延焦急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几个人在楼梯上都在跑，漆延准备去一楼，安排其他人在二楼找，刚冲到二楼楼梯口，另外的同学一转头发现到客厅里坐了两个人，其中沙发上那个，虽然身体非常瘦削，可那张脸，怎么看都和漆延有五六分相似。
“漆延，你哥……”
漆延冲到一楼了，楼上的喊声传来。
“你哥在二楼！”
漆延掉头猛跑楼上，还没走进客厅，已经看到了正在和殷尧坐着聊天的他哥。
漆延慌乱的表情霎时收了起来，变为了奇怪和疑惑。
那两人聊什么，怎么感觉好像是老朋友了般，而且他哥其实不是那么容易跟别人接触的人，他更多的时候是沉默着，包括他们这些家人，他也少有什么微笑，最多是表情温和点，笑是比较少的。
如今他却对着殷尧在柔暖的笑。
这说明了什么？
他哥非常喜欢殷尧。
殷尧……
大概没几个人能不喜欢他，但凡自己是个弯的，绝对早就疯狂追求殷尧了。
而虽然自己是笔直，但也用他的热烈手段，把不是一个班级，甚至都不是一个学院的殷尧给追到了手里，成为了好朋友。
他哥，他们家都是直的，但看来大家喜好都相同。
他喜欢殷尧，他哥也对殷尧一见就有所动容。
“楼上好像没什么吃的，我们下去拿。”
“你们几个，跟我一起下去。”
“哎哎哎，你自己下去不就好了？”
有朋友不愿意下去，刚在楼上就跑了一阵找人，这会累成狗了。
“别废话了，滚过来。”
漆延语气一冷，朋友感觉到他不是在开玩笑，起身就瘪了瘪嘴，却还是没多说什么，跟着就下了楼。
到了楼下，漆延这才解释道：“让他们两个待着吧，我们都在外面。”
“你说殷尧和你堂哥？感觉他们坐在一起真好看，跟风景图似的。”
“我本来也想把殷尧介绍给我哥认识，现在他们自己见到面了也挺好的。”
“两个病人交流，我们这些人是该离远点。”
一个戴着眼镜的朋友道，他的话刚落，就遭到漆延狠狠的一脚，给人踢得嗷嗷嗷直叫。
“殷尧的情况你们都知道，他不愿意去医院，我也没法押着他去，我哥，我和他都说了，他说交给他来，我相信他。”
“你哥看着是很让人放心，感觉天大的事到他跟前都是芝麻加绿豆。”
“我们玩我们的，他们有需要会下来的。”
漆延放心把殷尧交给他哥，说实话，比起他植物人苏醒的堂哥，他反而更担心殷尧，身体的问题好治疗，精神的问题一不注意，也许就会危及到生命，他怎么都不想失去殷尧这个好朋友，这是他认可的一辈子的好朋友。
二楼上，殷尧起身倒了两杯茶，递到漆旻的手里，漆旻手指稍微失力，险些把杯子滑落在地。殷尧忙上去把杯子抓住，但也同时抓住了漆旻的手，男人的皮肤比常人温度低一点，冷冷的，却不会给人不舒适的冰冷感，殷尧抬眼时恰巧撞进男人的眼底，似海波在掀起轻轻的波澜涟漪，叫人无端地想沉溺进去，被他的清波微漾的眼一直注视着。
殷尧敛了敛眼。
“这里不会就你和漆延两个人？”殷尧想起进来以后，没注意到什么保姆家政。
怎么没有请别的专业人员来照顾漆旻？漆家怎么都不缺这两个钱。
“我喜欢人多，但也喜欢安静。”
“身边随时都有人，会感觉到被约束，我不喜欢。”
漆旻似乎喜怒哀乐都很直白的表露出来。
他年龄三十多，但躺了十多年，看脸的话，也就二十左右，如果不说他曾经是植物人，换成别的谁，都只会觉得他或许就生了场大病而已。
“找来的人都感觉不合适，漆延他也不会照顾人，一来二去也就是找点临时工了。”
“不介意的话我……”
“你？”
漆旻身体往前倾，似乎在期待着殷尧的话。
殷尧本来想说不如他来照顾他好了，但想到自己学校有课，而且他这个情况，他不正常，他来照顾漆旻，怕不是害人。
“不用随时都在我身边，偶尔能陪着我说说话就行。”
漆旻的暗示够明显了，显然和殷尧一样，他对殷尧的好感再明显不过了。
殷尧弯了弯手指，用一种隐隐自卑且不安的声音说：“不知道漆延和你说过我的另外一个事没有，我、我会产生幻觉，我能看到……”
“现在有吗？”
漆旻的手已经搭在了殷尧的手腕上，很轻很温柔的力道，殷尧竟是一点抵触感都没有。
殷尧看着男人细瘦的手指，他摇了摇头。
“这会没有。”
“那就试用期三天好了，你随时可以离开，我不会强求你的。”
漆旻的眼神和声音一样温柔，温柔到好像如果殷尧说拒绝或者考虑，都像是在伤害人似的。
“嗯。”
殷尧同意了。
漆旻松开手，他似乎深知一个人的底线和规则是什么，搭着殷尧手的时候，也只是同学哥哥那样的关切。
没有多余的别的异常。
两人坐在二楼，楼下的喧嚣声传来，但似乎被楼梯给隔断了似的，即便有声音，却不会让人觉得吵闹。
殷尧捧着茶杯喝茶，窗外夜色渐浓，这些天来，虽然他有睡觉，但其实都没有怎么睡好，经常沉到梦境里，被浑身鳞片的东西给缠绕着，对方的尾巴还紧紧的环在他的腰间，殷尧根本无法挣脱，醒来后很多时候比没睡的时候还疲倦。
在这里的二楼，他窝在沙发里，身边有个病人，可病人却过于地温柔了，没有侵略感，他的存在似乎也可有可无，一点都不会给殷尧需要专门费心思去应付他的感觉。
殷尧什么时候睡着的时候他自己并不清楚，只是当楼下漆延烤好了烧烤放在盘子里端到二楼的时候，刚出现，他堂哥就伸出右手，食指竖在了嘴唇前，朝着他嘘了一声。
“他睡着了？”
漆延看着沙发上，头甚至是枕在他哥怀里的殷尧，只觉这一幕是不是太超出他原本的预料了，他是相信大概以殷尧过份俊逸的外形和秉性，他哥这样看起来温润待人和煦，实则骨子里却透着谁都不在意的淡然冷漠的人，不出意外，应该也会有欣赏，两个人即便没有接触过，可漆延就是有种预感，都很优秀的他们多半也会对对方有好感，只是看到他哥居然顷刻间就和殷尧这么亲密了，漆延的过往记忆里，他都没有离得堂哥这么近，可殷尧却躺在他怀里，好像他们才是真正的堂兄弟，他反而成了外人赝品似的。
漆延倒不是嫉妒或者不开心，只是太过惊讶，没预想到，不过能看到堂哥和殷尧一见如故，这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他们肯定能有很多话说，会在将来成为特别好的朋友，漆延心底是狠狠松了口气的。
“他很累，一会就睡得不省人事。”漆旻解释道。
“哥……”漆延先是抿了抿唇，他提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
“殷尧是个不太爱寻求别人帮忙的人，从来都是他帮助别人，导致他自己有事了，他也全部都藏在心底，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什么样，我没那么心细，有时候说话也不经过大脑，哥你不一样。”
“哥，你帮帮他。”
漆延都快用恳求的语气来求他哥了。
漆旻的手在怀里睡着的殷尧头发上抚过，目光温柔到能滴出水来。
“我很喜欢他，小延，谢谢你把他带过来。”
三更
漆延：？？？我把你当亲堂哥，你居然想娶我同学？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脸红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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