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逸这是要开始疏远他了?
是意识到该和他保持距离了?
呵,也是,他是同性恋,而谢逸是直男。
男同和男性朋友之间,是不是在接触时真该有个度呢?
可是,他早已经不排斥和谢逸之间正常的肢体接触了,而且在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他之后,竟还有些犯贱的想跟谢逸有更多的肢体接触,哪怕就是单纯的碰一下胳膊也会心猿意马,他想控制都控制不住,即使他已经不止一次地对自己这种埋于心底的龌龊心思感到羞愧难当了。
越界的关系他不敢奢望,然而,隐藏在哥们兄弟表象之下的暗恋,于谢逸而言又何尝不是一个危险的存在呢。
恐怕真该跟他保持距离了,只要谢逸认为舒服合适的相处方式,他怎么着都行。
童泽拆卸碳素笔时不小心在手指上划了一道,他搓搓指腹,想着该怎么组织语言。
“......嗯,是该少碰了,逸哥,我们不同类,咱俩现在某种程度上其实就像是异性朋友一样,你,可以按照你的相处模式来,只要你和我在一块不会觉得别扭就行,我怎样都可以。”童泽有些磕巴地说出了这些话,长出了一口气。
“真的?你确定你真是这么想的?”谢逸往前挪了挪,眯眼看童泽,他能感觉到童泽现在心里肯定不舒服。
童泽看着他,重重点头:“真的。”
“诶,小童泽,你怎么就连玩笑话都听不出来呢?”谢逸伸手弹了弹他的脑门,宠溺道:“你觉得,我可能跟你保持距离么?可能疏远你么?”
“啊......?”童泽没反应过来,睁大眼睛看他。
“啊什么啊?你不知道我就喜欢咯吱你吗?我还跟你保持距离,我有病么我?”谢逸说完一脸坏笑着站了起来,左腿跪压在童泽一侧,伸手就去挠童泽腰部,挠完中间挠两侧,挠完两侧挠腋下,可谓是上下其手了。
“喂,谢逸,你......你耍我?靠,哈哈......别,别挠了......啊......”童泽被咯吱得在沙发里一阵乱动,笑得停不下来,就差直接翻到地上了,幸好还有谢逸撑着他。
谢逸挠够了停下手来,把童泽的衣服整了整又坐回沙发上:“好了,不咯吱你了。”
童泽羞恼不已,起身就要报复:“哎......你干什么这么耍我?耍我好玩吗?”
“小童泽,你真想咯吱我?你觉得最后咱俩谁会赢?我一个手就能抓住你两只手,别挑战我。”谢逸言出必行地伸手去抓童泽的手。
“那我不用手,用脚总可以了吧?”童泽实在不想忍了,他刚才心里是有多难受,谢逸他看不出来吗?童泽踹开拖鞋用脚去挠谢逸大腿,“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多尴尬,我心里......他妈的,你怎么一会儿一个样呢?你到底能不能接受我这个同性恋,啊?”
“哎呦,你脚还能用呢?小心我挠你脚心。”谢逸一只手抓住童泽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作势就要去挠童泽脚心。
童泽见状迅速把脚挪开了。
“我错了,小童泽,我就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就是想逗逗你吧,你是不知道你刚才认真的样子有多可爱。”谢逸也搞不清楚他刚才会那么说的动机了,可能就是一时冲动想恶作剧一下吧。
“这也不能成为你耍我的理由吧?”童泽用力把手从谢逸手里抽了出来。
“好了好了,哥错了。”谢逸哄道。
童泽坐下后,声音还有点喘,他想听谢逸再次给出确定答案,“那你说实话,你真不介意我是同性恋,是吧?”
“我发誓,真的不介意,我就觉得吧,好兄弟之间,真不用顾虑那么多,我也懒得想那些有的没的,想怎么跟你相处就怎么相处,介意太多累死人。”谢逸笑得一脸真诚,“这下信了吧?这话够真诚吧?”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吗?”童泽作势又要伸脚踢他,但想起可能会被谢逸抓住脚又赶紧放下了。
本来因为坦白,气氛就有些凝固,这下被谢逸这么一闹,倒显得没有那么沉重了。
他刚才还真以为谢逸不愿意再跟他正常接触了,而他却像个傻子一样,就那么信了。
索性两个人说开了也好,隔在他俩中间的一层膜也终于撕开了。
这下,他也不会那么累了吧。
“诶,对了,我就很好奇,一般人就算知道自己是同性恋也不会像你这么害怕被人发现的啊。”谢逸挑明了问:“你是不是以前吃过这方面的亏?这么说吧,是不是,跟初二的警告处分有关?”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童泽又拿起笔在手里拆卸着,他实在很佩服谢逸,今天说的让他吃一堑长一智,大概指的就是这个吧。
“不难猜出来的。”谢逸说。
“嗯,对,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童泽用手掌按了按眼睛。
谢逸看出他的为难,有些不忍,“如果说不出来就先别说了。”
“太矫情了是吧?”童泽把手从眼睛上拿下来勉强笑了笑。
“这不是什么矫情不矫情的事儿。”谢逸说。
童泽扭头朝窗外看了看,天黑的彻底。
他已经数不清过去了多少个这样的夜晚。
初二那年,他发现自己是同性恋之后,曾经有过无数个夜晚,自己一个人躲在屋里,无助、恐慌、焦虑,他觉得自己跟正常人不一样,是个另类,他自己悄悄上网查看关于这个群体的一切信息,不敢告诉任何人。
在学校里,但凡听到周围有议论的声音,他都觉得那些人可能是在说他,在班里,意识到自己跟同性接触会不自在的时候,他总会躲着所有人,曾经还一度引来几个男生的不满。
直到李铭的出现,才让他黯淡无光的生活有了一丝光亮,李铭成绩很好,初中那会儿他和李铭就像现在的他和谢逸一样,成绩不分上下。
李铭是同性恋,一次偶然的机会来童泽家跟他一起做作业,当时李铭用他电脑查资料,搜索框里显示出搜索历史,正是跟同性恋相关的内容,李铭问他是不是,他无奈只得承认。
虽然无奈,但遇到同类的那种归属感让童泽不再那么介意自己难以启齿的性向了,逐渐的他开始接受自己。
随之而来的是李铭对他的暧昧试探,他一开始很害怕,总会以各种理由躲开李铭,但其实他对李铭也并非一点感觉都没有。
在李铭的有意靠近中,童泽还是同意和他试一试,但毕竟只是学生,不会超过限度,只会时不时的,触碰一下对方,感受那种隐秘的禁忌之感,而在别人眼里他们的相处跟好哥们没有区别。
最多也就是放学后,趁没人看见牵个手搂搂抱抱什么的,而那个时候已经到了初二上学期快期末了。
禁果甜美,会让人上瘾,他们已经不满足于浅显的肢体触碰了。
童泽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晚上,下着雪,很冷,正是冬至过后不久。天黑的很早,放学后他俩约好去学校图书馆后墙处那片树林里,都是初尝禁果蠢蠢欲动的少年,只是想着在那里接个吻而已。
可就在李铭快要吻上来的时候,一道刺眼的光束打了过来,像是能把他俩射穿,光下的一切被照得无所遁形。童泽眼前顿时宛若白昼,大脑更是一片空白,李铭也吓得不轻,用力推开了他。
童泽以为亲上去的那一幕没有被看见,但倒霉的是,那一幕刚好被看见了,还被看了个一清二楚。
主任办公室里,班主任、校领导和双方家长都在,童泽紧张得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李铭也不例外,身体紧绷手都在抖。
当被问到两人是什么关系时,童泽还在愣着不知该怎么回答,李铭却先说话了,他有意撇清和他的关系,他说自己不是同性恋不喜欢童泽,是童泽拉他去小树林的,听到这些话的童泽如坠冰窟,之后的谈话他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连自己怎么回家的都不知道。
随之而来的就是两人被停课,各方谈话,一夜之间仿佛全学校都知道了,童泽仿佛被扒光了游街示众的罪人一样,一连几天都好似个没有生气的木偶。
那几天对于童泽来说简直暗无天日,就连童沁媛这样很少关注儿子心理健康的母亲,都开始每天不停的唠叨。
平时那些童泽自己臆想出来的同学们对他的异样眼光和指指点点也变成了现实,他不敢再去学校上学,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
那段时间,他感觉身边的一切都充满了恶意,最后是怎么度过来的他已经不愿意再回想,只记得那个期末他连考试都没参加,童沁媛看不下去他的状态,带他去看了心理医生,然而收效甚微,他无暇再去关注李铭,只是去学校办理退学手续的时候,听到别人说李铭也转学了。
从此档案上便留下了警告处分的记录。
初二下半学期童沁媛带着他来到了正弘市,转学到正弘六中,远离了之前的一切,可那件事依旧对他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从那之后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脸上也少有笑容了,对什么都一副兴趣缺缺无所谓的样子,再后来更是一副淡漠疏离又冷冰冰的状态。
他像是把自己封闭了起来,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学习上,除了童沁媛他不再关注身边的任何人任何事,当然也一直没有交好的朋友。
童泽低着头静静地回忆着,他的声音很好听,带着微微的颤音,每说几句就会停顿一下,像是在考虑怎么描述才能显得不那么勉强。
他对着谢逸说出这些,无疑不需要巨大的勇气。
手里一直把玩的那根碳素笔,不知拆卸了多少回,窗帘由于晚风的吹拂徐徐撩起,好似能把这沉重的气氛吹淡一些。
谢逸一直看着童泽,很配合的没有插过一句话,童泽向他揭开了自己始终都未愈合的伤疤,那种疼他无法感同身受,他知道童泽能把自己过去的一切向他和盘托出是出于对他相当大的信任。
在听童泽描述的时候,他甚至都能想象到当时无助可怜的童泽是怎么经历过那些往事,又是怎么逐渐把自己包装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没有安全感又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回忆结束,童泽吸了吸鼻子咳了一声,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了。
房间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童泽是陷入回忆好似还没出来,谢逸则是突然得知了童泽不为人知的过去,不知该说些什么,毕竟这样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事情就是这样。”沉默了半分钟后童泽微微笑了一下,带着点无奈又坦然的意味。
“......”谢逸看着他手里的笔,没有说话。
“这下......对你,真的......再没有任何隐瞒了。”童泽抬眼对上了谢逸复杂的眼神。
“对不起。”谢逸抱歉一笑,“让你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过去两年了,现在还会难过吗?”
“没什么对不起的。”童泽咬了咬唇,笑着说:“其实已经好多了,时间能治愈一切伤痛是真理。”
谢逸诚挚道:“我希望,你可以从过去永远的走出来,把我当个垃圾桶,把那些事儿都丢进来,既然说出来了就别再想了。”
“垃圾桶逸哥吗?”童泽笑了笑。
“只要能对你有效果,你怎么说都行。”谢逸也笑了,向童泽伸出手:“来。”
“嗯?干嘛。”童泽问。
“给你个拥抱。”谢逸直接站起来,拉过童泽把他揽进了自己怀里,拍了拍他后背,“以后也是,有什么都别憋在心里,什么事都可以跟逸哥说。”
童泽刚被抱住的时候身体有些僵硬,片刻之后才缓和下来,也抱住了谢逸的腰,他下巴搁在谢逸肩上,声音闷闷的:“逸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个问题童泽既像是不经大脑地随口一问,又像是已经疑惑了很久的脱口而出。
然而刚问出来,他就有点后悔。
这么问是很危险的。
可惜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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