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少时日,窗外的北风刀子似地刮起来,我长了冻疮的小手抄经抄得都要断了,终于在太后寿诞前完成任务。
我这被遗弃在庙里的小可怜终于被人放了出来。
太后千秋大寿那天,贵妇们进宫磕头祝寿,我时隔几月见着了王夫人和小郡主。
母女俩一左一右夹着我,差点对我抱头痛哭。
“我们昭昭都瘦了,乖女儿,不,乖儿媳,你受苦了,暂且忍忍,等他父子俩凯旋归来,国公府就面奏圣上赐婚。”
我大惊,这剧本瞒着我都进展到这个程度了?
随后小郡主拉着我的手,叽里呱啦地把他哥奋发图强、为了追嫂嫂把敌军杀得鬼哭狼嚎的英勇事迹都讲给我听了。
如果这个嫂嫂不是我本人的话,倒还蛮感人的。
国公爷和世子领着十万铁甲军出征去了,富贵监军。
这一仗蓄势已久,关系国本。若打得好也就罢了,打得不好,大家一起喝西北风。
富贵能不能坐上那高位,但看这一次。
我叹息,皇帝到底还是偏心富贵的。
先皇后如今是宫里的忌讳,谁都不能提,那椒房宫现在依然同先皇后在时一模一样。
皇帝常一个人过去坐坐,最多让富贵陪着。
可笑男人总在事后深情。
娶了从小定亲的白玫瑰,却忘不了青梅竹马的朱砂痣。
作践着饭黏子,惹笑了红玫瑰,等红玫瑰变成蚊子血,又开始对逝去的白月光念念不忘。
一个字,贱。
如今我自己跳出这爱而不得的脑残剧情,没有感同身受,只剩恶心无语。
大鼻涕到嘴你知道甩了,孩子死了你来奶了。
可是没有死过的人根本没有资格讨论痛苦!
我冷眼旁观着,决定利用一下狗男人悲春伤秋的那一点点忏悔。
既然成了局中人,不能置身事外,那就做点什么,把这水搅得更混一点吧。
刚想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
秦曼见着我,聘聘袅袅地朝我走来。
她清减不少,想来这段日子听到不少流言蜚语,以她的性子怎受得了。
离得近了,她一收脸上的端庄,对我恨碎银牙道:“秦昭,你别得意,谁是野鸡,谁是凤凰还未可知。”
“嗯嗯,你是凤凰,我是野鸡。”我想也不想顺着她说。
她一愣,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凤凰又怎样,野鸡又怎样,做人不好吗,非要做鸟?”我手插袖管,耸耸肩。
“真是夏虫不可语冰,你且等着!”她瞪我一眼,转身欲走。
“等等。”我伸出手,扶了扶她头上的金簪,“姐姐的簪子松了。”
她警惕地后退一步,我露出一个纯洁的微笑。
“姐姐,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我想要什么。不如打开一下思路,其实你所求的并不是我想要的,我们可以不做敌人。”
秦曼冷笑:“秦昭,如今你入了太后和贵妃的眼,睿王殿下和裕王殿下都抢着要娶你,这本该属于我的一切全被你夺走了,你还要在我面前装清高?”
她怒形于色,目光恨不得剜下我的肉。
“你一个下贱婢子生的庶女,给我提鞋都不配,还妄想过得比我好,你配有这么好的命么!我秦曼生而在你之上,这凤命谶言要应也该应于我。你既挡了我的路,便同我势不两立,今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看着她眼中炽盛燃烧的怒火,我叹口气,不再多费口舌。
我对她坦坦荡荡,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她,她信不信是她自己的造化。
各人悟性不同,选了什么路,自己承担后果,我已经不会圣母心到替别人背负命运。
太后寿诞上接连出了两件大事,成为京城头条爆炸新闻。
第一件,太后的仙鹤又抽风,啊不是,又显灵了!
这次围着秦家嫡女扑棱着翅膀嘎嘎乱叫,兴奋地好似见到了亲闺女。
众人脸色阴晴不定地在秦家两女间徘徊,到底哪个是真命天凤,哪个是以假乱真的野鸡?
秦曼抬头挺胸,脸上兴奋得发光,而我缩头蔫脑,一副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气。
后宫里开始谣传这是秦家在故弄玄虚。
这第一把火啊,腾地就烧起来了。
第二件,裕王殿下看到真命凤女情难自抑,两人火速旧情复燃。
**烧得一发不可收拾,竟在太后寝宫里成就好事,好几位诰命夫人更衣净手时亲眼所见。
那秦夫人脸上赤白相间,挺着背抿唇沉默,太后和贵妃都气得当众摔了茶碗。
一团混乱中,我劳苦功高地赏自己一盏桃胶羹,王夫人抚着胸口悄悄对我耳语:“乖崽,刚刚可真是太险了,差点就被秦家和太后算计,幸好我家昭昭聪明。”
我不聪明,我只是恰好懂点医术,又比较助人为乐。
我不会拿自己的本事害人,相反,我在给秦曼扶簪时给她撒了点心想事成如意粉。
这药粉对人无害,但是太后的宝贝鹤一嗑就上瘾,我虽不知上一次为何这两位鹤兄对我格外热情,但我可以保证,这次他们一定对秦曼情有独钟。
她既然这么想做太子妃,我乐得祝她一臂之力。
可是我的好心,换来的是驴肝肺。
我帮她重启凤命,她的母亲犹不知足,又要害我,还是用下三滥的迷药想毁我清白。
拜托大婶,下药能不能有点创意!
我很没有挑战性的好不好。
太后那里倒是个意外。
没想到老太太佛口蛇心,一把年纪了下春药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还是祸害一个未及笄的小郡主。
幸好我这次全程警惕,解药带得也够。我把小郡主藏起来解了毒,又顺水推舟,把秦曼引到裕王房中。
他两人殊路同归,闻着自己家人精心准备的好东东,一定交流得非常愉快。
太后计划落空,一双浊目射出精光盯住我,我朝她露出八颗牙齿职业微笑。
图穷匕见,我也不装了。
我之前在她面前既露了本事也藏了拙。
她只知我会煲煲汤养养生,靠这一手讨睿王欢心,抱皇帝大腿,却不知我还熟通药理能解百毒。
上一辈子我陪渣男吃尽苦头建功立业,功成之后却被当做人质送给敌国做药人,只为讨他失而复得的白月光的欢心。
整整十年,我的身体被当成炼蛊皿,日日蛊虫钻心,痛不欲生。
为了回到唯一的女儿身边,我才一次次放弃轻生念头,想尽办法给自己解毒。
就是在这难以言喻、生命不可承受的漫长苦痛中,我被淬炼成了世上最好的绝命毒师。
可恨的是,我等待的希望只是一场虚幻,这世上最后一个值得我在乎的人早就消失了。
最后一次我没有给自己解毒,顺便把渣男贱女捎上,为我的乖女儿陪葬。
虽然我的本愿从来只想救人,不想害人。
但是在痛苦中我懂得一个道理,学会坏人的本事,我才可以更好地普度众生。
太后的香调得极好,她在闺阁中就擅长此道。
香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
这后宫中用最多的还有那荡人心魄的**香。
她这一辈子大概让不少人闻过,现在也该轮到她心爱的宝贝孙子体验一下了。
老太太,就问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皇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后半句是我歪歪的。
毕竟太后是他亲娘,贵妃是他青梅,裕王是他亲儿,他阴沉着脸,发了顿帝威,结果也只是将秦曼一顶轿撵抬进裕王府,做了个侧妃。
秦府和裕王成了绑在一根线上的蚱蜢,也许秦家人还不觉得糟糕,但太后气得大概要睡不着了。
因为她处心积虑想夺取的是定国府那十万铁甲军的军心。
没有国公府这块镇石,太子的位子谁都坐不稳。
可是国公夫人是先皇后闺蜜,国公世子是富贵发小,她自己又与长公主暗斗了一辈子,现在能下手的唯有小郡主。
至于我,她是瞧不上的。
可她生米煮成熟饭的算盘偏偏被我一脚踹翻了。
国公府疼小郡主如珠似宝,此后必将与太后一党水火不容。
她恼羞成怒,在宫中罚我,我被婆子按着打巴掌,打完巴掌又摁条凳上打板子,我扯着嗓子嗷,让满宫的人都来欣赏一下酷刑。
她怒极,堵住我的嘴,幸好,挨了没几下打,长公主特地进宫救我了。
我这宫中小网红可不是白当的,宫里这么多下人生活不易,我见到困难能帮就帮,有病还能找我免费义诊。
是以不少人念我情,遇到事会为我通风报信,宴席上我能全身而退也靠大家帮忙。
“老祖宗!”我见到长公主哭唧唧地喊委屈。
长公主心疼地抱住我,虽然老太太金盆洗手不问朝政,但不是个吉祥物。
她是太祖时代的老人,封号镇国,是当今天下定海神针般的存在。年轻时也是个卸了钗环,能和国公爷并驾齐驱共逐鞑虏的女将军。
老太太为我狠狠发了一次飙,皇帝老儿都不敢坐,强笑着替他老娘求和。
我被接回了国公府,一家人含着眼泪为我请大夫,王夫人叉着腰把太后全家骂得狗血喷头。
抹了药,我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梦里蛊虫又钻我的五脏六腑,疼得我眼泪直流。
“昭昭,昭昭!”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有人一声声地呼唤我,似乎是我这辈子的名字,我朦胧睁开眼,看到两张俊俏的脸。
梦里也不全是坏的,有小鲜肉欧巴。
一个黑皮,一个白皮,好看的弟弟们,我来了!
我抹一把眼泪,冲他们嘿嘿笑。
“昭昭,是为夫不好,让你受苦了。”一只热烘烘地狗头埋到我肩上。
“云召,放开昭昭。”
咦,声音有点熟?我从昏昧中清醒过来。
是狗男人们回来了。
两人小鸡互啄,我乐呵呵地打量他俩,都晒黑了,个头也更壮实了。
都没缺胳膊少腿,甚好。
富贵扒不开小将军的狗头,磨着牙道:“昭昭是凤命之女。”
“啊喏……不好意思,我现在又不是了。”我举手发言。
富贵瞳孔地震,慢镜头缓缓转过脸庞,盯着我问:“发生什么了?”
我得意地宣传了一下自己特制的心想事成如意粉,富贵听完脸黑成了锅底。
“昭昭真聪明,上天注定要做我王云召的夫人。”
另一个则开心地嘴都合不拢了。
“你别乱说哦,我不会随便谈恋爱的!”我再次表明立场。
小狗脸耷拉下来,模样委屈死了,一副被我抛弃的小眼神。
跷跷板似的,另一张脸霁雪初晴,放出光彩来。
“咳咳,昭昭说了,喜欢长得俊俏,学问好的。”
纳尼,怎么去了一趟边关后,富贵也开始露骨起来?
一个两个的,乱我道心!
不行,屁股好了得立马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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