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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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招舟太过于紧张，以至于连程玉霞出去都没有注意到。
不过叶招舟也没有太多时间走神，下午对外营业之后，客户越来越多。
业务都办理不完，哪有什么时间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客户渐渐变少，坐在内勤的几个人也逐渐放松下来，不过顾忌着领导还在，没有敢交谈嬉笑。
就连一向懒散的客户经理都消停了不少，留下一个看家的，其余的人都顶着大太阳出去了。
美其名曰考察贷款客户。
叶招舟从下午上班开始就一直坐在椅子上，屁股没有离开过椅子，胡悦劝他去外面溜达溜达，一直坐着对腰不好，叶招舟摇摇头，他不是很想动。
或者说，如果离开这个工位，他的恐慌会加剧。
胡悦没有继续劝他，毕竟刚工作没几天就遇到这样膈应的事情，也难免会有情绪。
这种事情很恶心，除了自我调节，别人并不能帮到什么。
叶招舟也不知道自己就这样呆坐了多久，周晴送走大厅里最后一个客户，忘记关掉了小喇叭，下楼梯的脚步声透过扩音器传进内勤。
皮鞋落地的声音，运动鞋摩擦地面的轻微声音，还有高跟鞋的声音。
叶招舟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空无一人的办公桌，心里软糖那安定了几分。
能和领导一起讨论这件事情并且穿着高跟鞋的人，只有程玉霞。
程玉霞是一个很棒的领导，工作中不遗余力的帮助新人，不会觉得他们麻烦，有时候能听到程玉霞严守内控底线反驳客户经理一些需要踩灰色地带的要求。
叶招舟低垂着头，却将注意力放在了一层玻璃之隔的大厅中。
厉则深和程玉霞将两位领导送到门口，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叶招舟的位置刚好看不清车牌，胡悦示意周晴关一下扩音器。
周晴关掉扩音器，胡悦转着手中的笔，“应该没有什么事情，监事长他们都没有找你谈话，估计问题不大。”
周晴附和道：“上次是哪个支行来着？也是有一个被投诉的，监事长过去之后看完监控直接把人骂了一顿。”
尽管胡悦和周晴都这样说，叶招舟还是有些心慌，事情在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他总是稳不下来。
叶招舟低垂着头，察觉到有阴影在面前覆盖下来，叶招舟抬头起身的瞬间嘴角挂上营业性质的微笑。
厉则深微微低垂眼眸，看着面前的变脸一般的少年，抬手点了点扩音器。
小喇叭被打开的一瞬间，叶招舟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来一趟行长办公室。”
仿佛是最后通牒一般，叶招舟抿抿唇，抬手关掉扩音器，调转服务礼仪的指示牌，起身朝外走。
走到联动门的时候，刚好和程玉霞打个照面，胡悦打开联动门，放程玉霞进来。
“行长找你？”程玉霞笑着说。
“嗯。”叶招舟情绪不是很高。
程玉霞宽慰道：“害怕啊？不会挨骂的，就是一个例行谈话，不用紧张。”
叶招舟：“真的没有事情吗？”
“当然。”程玉霞反手关上在身后不停呼叫“内门已开启”的联动门，“监事长都没有说什么，你就放心就好了。”
叶招舟走出联动门，本以为已经去办公室等他的厉则深却站在楼梯口等他，看到他关上外门才抬脚走上楼梯。
叶招舟赶紧快步跟上，走在厉则深的身后，叶招舟甚至都不敢抬头。
叶招舟没有说话，厉则深也是沉默着，楼梯间里只回荡着脚步声。
沉默一直到两个人走进行长办公室才被打破，楼梯间里没有空调，带着些许炎热，行长办公室的空调温度调的刚刚好，推开门的时候，空调的凉风吹在脸上，缓解了叶招舟心底的不安。
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比现在更冷了吧？
只是，叶招舟抬头看了一眼厉则深，这么热的天气，他自认为并不是一个容易出汗的人，在楼梯间里走了一会儿也依旧会觉得有些热，尤其是从空调房里刚出来。
在楼梯间里走的这几分钟，他的额头还是微微沁出了汗珠，但是厉则深，他刚刚偷偷看过了，没有汗水。
“看什么？”厉则深的声音响起。
叶招舟回神，慌乱地摇头。
“叫你坐也不动，盯着窗户看什么？”厉则深到了一杯茶水放在叶招舟身边的小桌子上。
“不会是因为投诉想要跳楼吧？”厉则深看了一眼窗户，“别想了，银行当时都装了防盗窗的，每年都会定期检修的。”
叶招舟坐在沙发上，小声反驳：“不是。”
厉则深听到了，但是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刚刚只是看叶招舟有些紧张，试图转移一下叶招舟的注意力。
厉则深坐在办公椅上，看着低垂着头的叶招舟，又想起监事长下午在办公室里说起的话。
“员工做到位的情况下，面对这种恶意投诉难免会觉得委屈，你作为一个支行行长是要给员工关怀的，不能让员工对银行失望。”
只是，这个关怀要怎么表达？
叶招舟坐在沙发上，半晌没有听到厉则深说话，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厉则深，男人的表情严肃，眉头微蹙，好像是在面对什么难题一般。
叶招舟心下一沉，看这样子，自己怕不是要被判死刑。
厉则深在心底想好要怎么关怀手下受委屈的员工，抬头和叶招舟视线撞在一起，叶招舟的眼底是掩不住的慌乱。
厉则深刚要开口，就发现那个站起来起码一米八的男生眼角泛起水汽。
哭了？
他还什么都没有说，怎么人就哭了？
他长得应该也没有这么吓人吧？
“你……”厉则深吐出一个字，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入职十多年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有口难言。
厉则深想抬手松一下领带，却发现夏天的时候行服是不用佩戴领带的，只得解开脖颈处的衬衣扣子。
“你别紧张，叫你过来也不是想要骂你，只是一个普通的谈话。”厉则深感觉自己也很紧张，这句别紧张说给叶招舟同时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叶招舟闻言心底安定了几分，至少投诉这件事情在行里看来他是没有过错的。
“我记得我给你们培训的时候说过职场和校园不同，没有人会包容你们，还记得吗？”
叶招舟点点头，他还记得。
“那我们就谈谈今天的事情吧，今天的投诉觉得委屈吗？”
叶招舟想要摇头，犹豫了一瞬，点点头开口道：“有一点儿。”
厉则深毫不意外叶招舟的回答，如果没有觉得委屈他才是真的会惊讶。
投诉这种事情，只要没有闹到人行或者银监局都会有回旋的余地。
厉则深并没有留叶招舟谈很久，看着时间，赶在轧账之前把人打发回了内勤。
叶招舟回到内勤，坐在电脑前面，思考着厉则深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银行并没有外人看起来那么光鲜亮丽，如果你选择这一行，就要承受未来几十年的工作生涯中随时可能遇到的不如意，有些甚至比现在还要糟糕。”
“体面从来都是外人赋予这份工作的荣光。”
大概是叶招舟从厉则深办公室回来之后虽然不再提心吊胆，但是肉眼可见深沉了一些，程玉霞都有些好奇厉则深同叶招舟说了些什么。
叶招舟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厉则深的话，他并没有理解，他听不明白厉则深的言外之意，猜不透厉则深说这些话的背后目的。
但是，他当时选择考银行，从来都不是因为所谓的光鲜亮丽。
被厉则深的话搅得有一些浮躁，叶招舟在轧账之后，给朋友发去了消息，临时约了一个局。
款车前脚离开银行的大门，后脚叶招舟就握着方向盘奔向了行露酒馆。
叶招舟到了行露，被门口的侍应生塞了一张号码牌，听完侍应生的解释，叶招舟才意识到行露今天有活动。
行露并不热衷搞活动，印象中上一次搞活动还是去年的跨年夜，但是去年的活动他并没有参加。
想到去年跨年夜，叶招舟感觉胸口闷着一股气，找了一个靠近舞台的位置坐下来，摆弄着手机，顺便等一下被堵在路上的朋友。
明天还要上班，叶招舟没敢点太多酒，怕情绪上头的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手机在桌角上震动了一下，叶招舟点开手机，是好友发来的消息，问他坐在哪里。
叶招舟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方向，没有发现好友的身影，叶招舟索性站起身，在人群中找寻着好友的身影。
视线不经意扫过角落附近的位置，叶招舟下意识坐在椅子上，然后拿起桌子上的卡片举在眼前。
他刚刚看到了厉则深。
厉则深和另外两个人面对面坐着，看上去就像是下班之后过来的放松的。
虽然他也是下班之后过来发泄一下情绪的，但是和上司出现在同一个娱乐场所，怎么想怎么是一件惊悚的事情。
就在叶招舟犹豫要不要给好友发个消息，换个地方的时候，对面的椅子被人拉开，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去，哥们，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是一个都不接啊。”
叶招舟听出好友的声音，松了一口气。
可能是叶招舟做贼心虚的样子太过于明显，好友忍不住问了句“你是欠钱不还被人追了吗？”
叶招舟想给自己的朋友送两箱脑白金补补脑子，脑回路是真的离谱。
“没有，刚刚看到自己上司了。”叶招舟叉起一块西瓜放进嘴里，开口解释道。
毕竟，白天上班的时候刚被约谈，下班就和领导出现在同一家酒馆，怎么看怎么是他不想要这份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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