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是个私下谈话的好地方。之前，室友在这流传全校的八卦，偷偷给男友打电话，窗帘一拉，锁上门，灯去年就坏了，老师查寝都不知道阳台上有人。
学校地处偏僻，周围几乎都是工厂和烂尾楼，最近的居民点要步行半个小时。实际上，这所学校就是改建的废弃建筑，周围的荒地长了几米高的杂草也从未处理。远处有点点灯光，并不繁华，与楼下的枯草倒是相得益彰。
我披了件虎皮青椒色长外套，这件衣服的花纹很有趣，是我的春秋常用穿搭。
连迁迁板起脸想严肃一点，我配合着站好。一个册子递过来，封面设计看起来就像景区门口的旅游攻略。
我一边翻连迁迁一边讲解，更正，这是一本学生守则。准确的说，是异能新人引导指南。
若是把这本册子里的语言全数复制到此，恐有凑字数之嫌，况且当律师都不用背法条全文，我就简化一下给各位省个力。
异能主要是指个体表现出与多数同类不能做到的非常规超自然能力。
1.异能可以用，不可主动告知，使用要报备，并取得许可。见义勇为可作特殊情况。
2.考证要有精神状况诊断，每年更新，费用报销。无证出省需报备，有证出国需报备。
3.发现有异能后需在部门备案，有义务向公安报告周围的异能违法使用案，有工资。可扫码下载“一理”软件上传。
4.有任何困难先报案，公正处理。
嗯，对现在的我比较重要的就是这几条。还是比较宽松的嘛，毕竟大家都是公民。
其它那些能力分类，法教组织啥的，不少是我熟悉的名字。甚至有个推荐加入的异能者群聊，我已经在里面潜水半年了。
这真是令人意想不到，确实本群的主题是玄学，文件里排满管理分享的山医命相卜等五术古籍，宗教分类，当然还有各种当代术法研究。群友最常聊的是卦例，最爱玩的游戏是射覆※。但是却从没有谁提起过异能许可证，道士证倒是提过，难道是代称？
从我待了这么久没被踢来看，普通人进群也没什么门槛，管下嘴就好。政策确实人性化，我放心了。趁过几天放假，去备案吧。
我放下册子，连迁迁还在等我。
突然想逗逗她，假装抱怨，“其实我们根本没必要在这吹风嘛，我平时就爱看这类超自然的东西，就算大声聊什么里世界，异能，也只会被认为在讲虚构的世界观而已。”边说我边缩缩脖子。
连迁迁又鼓起脸，无奈的扫我一眼。
“……不可以违法。”
“抱歉哦。我是新人，求放我一马。〞我嘻笑着抱拳。
册子收进了我的衣柜，压在夹层里，我很想拿来当设定参考，这么完备的真实存在的指南可不多得。
本来想继续画房子，但又不想弄脏手，我爬上床，枕头边是《破产书商札记》，熄灯前还有将近一个小时——在那浩瀚之中我毕竟是其中一颗活着的、感觉着的、搏动着的微粒。
一夜无梦。
周二的下午是四节美术课。连迁迁说自己是零基础，就想问我美术生要做什么。
美术生到底是什么？他们在做啥？
思考美的效用，美的理念，感叹真实的美何处可寻？或者仅仅因文化课分数低想借美术“投机取巧”却被排线，明暗逼得发疯？
还是以成为艺术家为目标，每日观察风吹草动，张口文艺复兴，闭口后现代，看着几百块的铜版纸画集，哀伤联考应试杀死了艺术？
当然，还有那些动画，漫画入脑，想画帅哥美女小人儿却被迫画中老年写实头像的悲伤二次元。
我不知道。反正不论我们在想什么，只要每天浪费纸去画透视不准，暗不下去亮不起来的静物，以及如同野兽派的速写和头像就好。
这可不能直说，还是让新人快乐几天吧。我回答她：刚开始练排线就行，长线短线斜线都要练，要求把线画直，两头轻中间重就好。
我以怀念的眼神看着连迁迁懵懂的去领画板。
班上的同学基本都是美术生，班长是唯一的音乐生，还有一位长期请假不来学校的体育生。很多人对艺考生的刻板印象是不稳定的精神状况，观念异于常人。
不知道其他学校的人怎么样，但在我这一年的观察中，我只能说刻板印象之所以是刻板印象，是因为他们确实就那样。
先说最出名的那位好了。以广撒网，广捕鱼的恋爱心态，男友遍布各年级不同专业，在校内外留下众多痕迹。据自述及第三者观察，有过一周换一个无缝衔接四位男友，且他们是同寝好友，之后友情却并未破裂的事迹，我尊称她为[友情试金石]。
本人性格并不令人讨厌，在我寝室的茶话会中印象是挑男人的眼光太差，多吃点好的。
不过最令我尊敬的是她只要到校，都坚持每天全妆，卷发，穿搭不重样，实在厉害。
再是这位姐姐的性转版，他的主战场是网络，取向跟姐一样，因为人数实在太多，他只好用两个手机同时发消息，多线程操作。
高一暑假去集训，他向我们展示了消息界面，令人叹为观止。有点自恋，还会秀收款记录，所以我没有起尊称。
其他还有网恋单人分手十八次、交男友时长难超半月者；不想被监视于是组队剪掉监控器电线者；对某画佬一见钟情转班来却被大佬嫌画技太烂所以看不上者；好奇教室间的隔断是否空心在墙上捶洞者；画技大成后的目标是画猎奇本者，种种奇人异事，不可胜数。
因为班里这些妙人，看到连迁迁这样的异能人士出场，我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如果把从高一起的事件做成日常系群像剧，连迁迁的设计大概就是为了增加新鲜感中途加入团队的后期高人气角？
若以学画原因划分，可以大致分为两派。一派是为上大学而来，基本是从高一才开始学画。经过一年的磨练，在线条上有专业的样子了，我称为现实派，无论是学没学过画，多数同学都属于这一派。
另一派人数较少，虽然有点上大学的想法，但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学画，成分多是二次元，都有过拿笔的经验。我也是其中之一，自嘲为纯傻派。
说起来，我还没有问过连迁迁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上学呢？
这里又不是什么艺校，想学美术不是可以考艺术高中吗？她家底深厚，应该也不缺那一年时间和金钱。
我架好画板，按开笔盒。两排画架左右靠墙一字列开，我坐在教室靠左最里面，画室中间两张桌子摆了两组静物。
我没转画架，背对静物。上星期的作业还差一点收尾，过一会要评讲，我打算先画完再去画今天的作业。
连迁迁提着画板走到我的左边，由于我贫瘠的社交关系，这儿确实是最大的空位。
我帮她支好画架，老师看到新生，就过来给她示范怎么用笔，练线。看来用不上我了。
美术老师是外聘，管理宽松，此时画室里的闲聊已经压过笔纸摩擦、橡皮点按的声音。
在这种氛围下，我俩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原来她是因为没有中考成绩才到职高，虽然没有明说，但那个特殊情况想必就是因为某个在普通人面前说会违法的词了。
我还以为选择这个学校是因为占卜得出的结论呢，这个理由还真现实。
不过因为连迁迁想学画画才没有选普通班，还是被我划分到了纯傻派。
同伴增加了。
※射覆的步骤：首先准备几个差别较大的物品，让人选择其中一个。然后通过卜卦（梅花，六爻等）分析被选物品的特点，如颜色、形状等，最终推断出被选的物品是什么。
《破产书商札记》段落原文：
现在书册们变小了，因为我的背掉向了我的书铺——人的心灵是伟大的，但在这两者之外——未能彻底了解且终将无法了解的——是某种超越全部知性的浩瀚——然而话虽如此——在那浩瀚之中我毕竟是其中一颗活着的、感觉着的、搏动着的微粒。
野兽派：不再讲究透视和明暗、放弃传统的远近比例与明暗法，采用平面化构图、阴影面与物体面的强烈对比，脱离自然的摹仿。
被捶出的洞被那位同学用自己的画挡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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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在艺术班寻找正常人是否搞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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