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绫、阿绫……”耳边传来一阵阵呼唤他名字的声音,他被推搡着,意识逐渐归位。
那双汗涔涔的,犹带着恍惚的眼眸映入路伊白的眼中,让他心口瞬间发紧了起来。
好、痛……
陆绫咬着发颤的牙关,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木然地抬手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没事。
锋利的锯齿将腹部剖开,他清醒着感受伸进去的口器在搅动内脏,传递给大脑的不仅仅是痛意,还有最原始的恐惧和崩溃。
流淌出来的血在起伏的动作中迸发着,他想要挣扎,指缝被不容反抗地钻开,以十指相扣的姿势地死死锁牢。
就像是一场糅杂着暴食和繁衍的虐杀。
“你果然很美味啊。”
意识的最后,他听到的是一句兴奋到变调的话语。
陆绫从床上跌落下去,踉踉跄跄地冲进浴室,他的胃里翻江倒海地往外涌,直到什么都吐不出来了,还在不停干呕。
“阿绫,你没事吧?”路伊白跟着冲进浴室,紧紧地搀着他的臂弯。
“我没事了。”陆绫扶着洗漱台面,打开水龙头,漱完口后又接水抹了把脸,水滴顺着下颌落下去,那张脸没有一丝血色,让人看着都觉得心惊。
“就是身体突然有点不舒服,休息一下就好了。”陆绫勉强对着路伊白笑了下,“今晚我还是不出去好了。”
“嗯,你还是早点休息比较好。”路伊白目光望着他,下定决心般说道,“阿绫,你不要担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不管是纪闻伏也好南云序也好,还是其他的什么人,我都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的。”
他说话的语气无比郑重。
“到底是谁要保护谁啊,我不就是因为担心你会被人欺负,才选择报考这所学校……”
陆绫喃喃念道,一个没站稳,整个人栽进了路伊白的怀里,然后被对方稳稳地接住。
这个温暖的,属于人类体温的怀抱让他有些恍惚,出神间他似乎都要觉得这样的场景似乎在哪里曾经发生过,极力想要辨析却无果,只能近乎眷恋地让自己沉沦其中。
以至于连那句凑在他耳边呢喃的话语都没能听清。
时针与分针共同重合在了十二点。
南云序缓缓合上了手里的书。
都已经这个点了,除非是要夜会小情人,不然怎么也已经过了学长和学弟交流感情的时间。
还真是稀奇,这是他第一次被人放鸽子。
一个新进来的特招生而已,就算长得很对他的胃口,也未免太不识趣了点吧。
但那股气味……
南云序的呼吸都变得沉重了些许。
他有些情难自禁地颤抖着,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模糊人性的邪气。
今年特招生的宿舍,是在哪一栋来着?
桌上的钢笔和书本落了一地,但他全然不顾,只是一把掀开椅子往外走去,打开了门。
“臭死了。”冷漠的声音响起。
南云序歪过眼睛,红发青年抱臂靠在墙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眼中的厌恶之色更是连藏都不藏一下。
“居然堵到门口来了,我都不知道你还有偷听别人说悄悄话的爱好。”
“还需要偷听。你身上那股臭味飘得整个走廊都是,像是刚从从粪坑里爬出来一样。”纪闻伏冷笑了一声。
南云序对这刺耳的话语不予理会,他自认是个教养良好的绅士。
“你要去哪里?”
“你要不猜一猜?”南云序对着他一笑。
纪闻伏脸色骤变,指关节下意识地用力泛白,但最终还是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你不许对他出手。”纪闻伏冷冷说道,“他是我看上的猎物。”
“你看上的猎物?”南云序饶有兴致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你想要独吞他?不行啊,这可不行啊。”
“那个新生身上有股很特殊的、让人着迷的味道,你应该也能够感受到吧?所以才对他那么上心,你难不成想说这只是一个巧合?出现了这种情况,难道不应该上报给研究员吗?”
纪闻伏一顿,随即冷笑着说道:“那你现在这副样子,是想要去哪里?”
面前的男人脸上涌着不太正常的潮红,眼神像是一条随时都要择人而噬的毒蛇。
“药剂不是已经发下来了吗?为什么不用?你是打算在这里闹出人命来吗?”
“急什么,在这里当监督员,又没有什么好处。”南云序喃喃说道,“我只是……觉得这种感觉很不错而已。”
凌晨的图书馆依然有卷王在不懈奋斗,路过的学生看到了他们两个,有些激动地抓着朋友的手小声尖叫,看着还蠢蠢欲动地想要接近搭话。
傻逼。
纪闻伏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用冷得快要掉冰渣的眼神,硬生生把人给吓退了。
“你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吧。”南云序还在用超级不正经的语调和他打趣,“这样我怎么放心把陆绫给你呢?”
非常正常的名字被念得格外暧昧,南云继续说道:“不如这样吧,他的事情,暂时就作为我们之间共同的秘密。”
“为期两个星期,在Doctor A再次把我们叫过去之前的这段时间里,谁能赢得他的人,就各凭本事好了,如何?”
纪闻伏的脸色晦暗了下去,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没有说好,但也没有说不好。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陆绫感受到了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打量的视线。
真是没礼貌。
他在心里默默嘀咕了一句,然后面不改色地跟路伊白一起找了个位置坐下。
“哟,早上好呀。”刚刚坐下,前排的男生就转了过来,笑眯眯地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陆绫和路伊白对视,以为是和对方关系好的同学,结果却得到了否定的眼神。
不会是冲着他来的吧。
“你就是陆绫对吧,论坛上都传翻了,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主动搭话的男生有着一双形状下垂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还能隐约看到虎牙,给人一种纯良又热情的初印象。
“丹,真稀奇,你今天居然没有翘课?”又有几个人走进了教室,为首的寸头男和他打了个招呼,目光却止不住地往旁边瞟。
Dan…Daniel…丹尼尔。
陆绫在心里搜索,总觉得在哪里听过,但因为这个名字过于大众,所以只能作罢。
“不行吗?我偶尔也是会认真上课的。”被称为丹的男生熟稔地同他们寒暄,应该是原本就认识,互相问候了一下对方家中的情况,闲谈够了才把注意力转回到被晾了好一会的陆绫身上。
“对了,我还没没跟你做自我介绍吧,我是丹尼尔,丹尼尔·佩拉斯。”
佩拉斯,那个生物制药公司的佩拉斯吗?
又是个有钱少爷啊。
陆绫看着伸过来的那只手,思考了几秒后握了上去,脸上露出一个笑。
但对方的手只是沾了下,马上就松开来,紧接着欺身探近。
“哇,真的是绿色的眼睛,和他们说得一样啊。”丹尼尔用真诚的语调赞美道,“比我看过的所有宝石都要美丽。”
“你应该没有带美瞳这种东西吧。”说着他就想要上手,陆绫偏过头躲开。
“不好意思,是我冒昧了。”接近无果,丹尼尔相当绅士地收回了手。
呵呵,好赖话都让你说了呗。
“只不过实在太好奇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绿色眼睛的人。”他笑道,“毕竟这可是称为被天使亲吻过的眼睛。”
“所以你就是靠着这张脸和眼睛,勾引了那个纪闻伏吗?”刚刚和丹尼尔打招呼的寸头男插入他们的对话,但明显来者不善。
听到这里,丹尼尔挑唇,暧昧不清地笑了一下。
真是没一个安生的。
“说说呗,那天大家都看到了,论坛里面传疯了。”寸头男笑得相当欠,“以后大家起码还要当一年的同学,总得知道自己身边是什么人吧。”
他一边说一边将身体凑近,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我怎么没有闻到什么香味呢?”
“你喷的什么香水,难不成是限定帝王生才能闻得到,还是觉得,我们在座的人里面没有一个人值得你费这个心思而已?”
有趣,连戏台子都不用搭,自己和自己都能演起来。
路伊白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脸色,全靠陆绫用手摁着他。
别急,先让他把戏看完。
“你们这些平民,最喜欢做的就是这种一朝飞上枝头的梦了吧,觉得自己是靠努力考上来的,一边自卑一边又在心里看不起我们……”
“行了,拉尔夫。”丹尼尔以和事佬的模样打断了他的话。
这话明显起了反作用,拉尔夫扬高了声音,整个教室都能听到他在说话:“我刚刚这些话,说的是谁自己心里都有点数吗?穷就算了,还一副自以为高明的样子。”
“三番五次地接近帝王生,想要引起他们的注意,居然还当众向他们宣战起来了,该不会以为这样就能引起注意了吧,演些让人看了都嫌尴尬的闹剧,简直是不知廉耻。”
矛头直指路伊白。
等等,刚刚不是话题还在他身上吗?怎么一转眼又扯到伊白身上去了,这份拉仇恨能力也是主角的buff吗?
他心里嘀咕,手上的力道下意识放松,跟没有拉紧牵引绳一样,路伊白直接站了起来。
“帝王生又怎么样?难道就可以随便欺负霸凌其他的同学了吗?”面对这种场面,路伊白完全不虚,而是目光灼灼地盯了回去。
“把无辜的学生霸凌到退校为止,这种品性也配得到追捧,有问题的并不是我,而是他们不是吗?”
当众诋毁帝王生这种事简直是闻所未闻,周围人都露出了这小子是不是疯了的表情。
“不,不只是他们。”路伊白皱起了眉头,厌恶地盯着拉尔夫,“你刚刚说的那些话,不觉觉得太过分了吗?”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贵族学院基本上是强权与阶级的代名词,这一点在启用了特招生制度之后也没有丝毫的改善,不,在阶级这方面应该说是变本加厉了。
毕竟,缺少背景的特招生可是食物链的最底层。
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即使暂时还比不上帝王生那么显目,但拉尔夫·杰诺的家世在这一届里面也算是排得上号了,一个小小的特招生怎么敢的。
丹尼尔在一旁看戏,拉尔夫的脸已经完全阴了下来,他身边几个跟班也是蠢蠢欲动,气氛明显相当紧绷。
而路伊白依然又倔又气地看着他们。
陆绫活动了几下筋骨,比起打嘴仗,他更加擅长以武力服人,虽然并不想刚进来就惹事,但气氛都到这个地步了,他刚刚也没少被阴阳。
他刚要站起来,低沉又冷漠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上课铃声都响了,你们在干什么?”
原本还拽得二五八万的拉尔夫瞬间熄火,往他们这边瞪了一眼后赶紧原地坐好,其他的同学也是闷声拿书。
真是稀奇,平时恶劣成那样的天龙人,在老师出场的时候也会成为乖学生吗?
陆绫一边拿书,一边抬头扫了一眼,黑色的镜框看不太真切眼睛,但整体给人一种严肃又淡漠的气质。
比他想的年轻点,还以为是地中海大叔。
这门课是基础生物,没有多余的前缀,也没有针对刚刚的事情进一步批评,台上的老师直接放了PPT开始讲课。
“阿绫……”路伊白用气声和他说话,表情中满是愧疚和担忧,“我刚刚太冲动了,是不是扰乱了你的打算。”
陆绫拍了下他的手,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没事啊,你都是为了我出气。”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PPT已经翻了好几页过去,他们只能赶紧把注意力集中在书本上,以免错失更多。
PPT上是一一副被解剖出来的小鼠图片。
没有任何的缓冲,鲜血淋漓的画面映进了他的眼睛里。
如同过载卡机了一般,记忆被做成切片,在他的大脑中解离出一幅幅图像。
好多好多的血,烂掉的肉,痛苦的脸容,直视着他的眼球。
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下意识要去捡,却发现手上沾满了血。
而躺在地上的,是一把冰冷的手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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