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人的剧组寂然无声，数道目光所至之人身着翠绿色条纹七分袖，底边扎进牛仔蓝长裤，曲线窈窕，掀起薄薄眼皮注视着摄影机后方的高大身影。
西裤下的大长腿，盘扣扣得整齐的黑色西服，完美的下颌线，唇色温玉，鼻梁挺立。
他不知何时站在她对面，只一瞬，她对上他的眼，沉黑无际，又有微茫几点，须臾波澜渐生，时憬放在身后的一只手指尖微微蜷缩，掌心热意上升，转眼翻涌平复。
沈知节从业多年，少见有人当面直白的说重来，连导演也是委婉建议再来一条。可她挺直身姿，毫不退让，坚定又大胆。
眼眸落到她的侧颜，右手动了动，眼里情绪变浓，明明灭灭，在周遭不闻一语的环境中愈显深沉。
半晌，他朝她牵唇，淡然开口：“既然是拍戏，就算走过戏，也不能保证流畅无阻，有问题，重新再来。”
大部分人都认为沈知节会大发脾气，顶流影帝被一个比自己小的挂名编剧喊重来，换作是谁不介意，万万没想到沈知节竟是赞同了时憬所说。
也有人说是沈影帝温和惯了，不爱计较，今天这样不表示以后也会，只有周胜翻着手机里的照片贼笑，时老师和他哥都是那种关系了，他哥怎么可能生气。
收工后回酒店，时憬在微博刷到了沈知节工作室针对狗仔预告媒体堵门的事发表声明，是在上午十点。
说完这个许圆圆问起剧组的事，时憬如实相告，许圆圆吃了一惊：“那可是沈影帝，怎么和他杠上了。”
“不是杠，他拍那场戏拍得确实不行，他是影帝也好，上帝也罢，达不到剧本要求就该重来。另外，他不会计较。”
当着剧组上下，不会。
说话之余见桌上放着一盒药膏，时憬也不客气，往自己手腕边上涂抹。
许圆圆脸色古怪，有种要不要说的犹豫。
“憬憬，这是沈影帝助理拿过来的，消炎化淤，你们……”
雪白的药膏散发出清新的药草味，盖住腕骨周围的淤青，疼痛减轻。
“种种原因，磕了一下，出于好心，他才让人给我拿药膏。”
许圆圆面露星星眼：“真的吗？沈影帝可真是个好人。我还以为你们发生了点什么。”
送来这样让人浮想联翩的东西。
两分是真，最后一句是，前面是她胡编，手不是磕的，是不是出于好心，她不知道，但细心是真的。
头条事件牵扯到别人要对他不利，是对家还是仇敌尚不明确，卫生间发生的事说出来，只会让许圆圆八卦个没完，挑简单的说总没错。
饭后，时憬收到了方言的信息，八点，讨论下一阶段男女主剧本。地点，2805。
早在几天前她拜托方言将改好的剧本发给了韩石导演，今晚不过是深度讨论本子的内容，只有几位主演和导演。
时憬到时其余人已到齐了。她换了条宽松的上白下渐变蓝的圆领睡裙，露在外面的小腿莹白细削。手提电脑，坐在方言身边。
投影幕布展示出修改之后的剧本，方言叙述下一阶段剧情的重心，马丽丽和宋辰认识通过事件建立了深厚的情感，以后要重点从非遗草编这一块出发。
主创们在讨论关于感情戏的，正是少，才要更重视出现的位置，多少。
沈知节瞅着屏幕发呆，席颜提醒了好几次，轮到自己发表意见时，他既没看剧本也没看屏幕，眼尾扫过一抹蓝：“感情表现可以用多种形式。”
方言抢先回：“沈老师想说的，时老师早想到了，加入了好几处细节。”
退出文档回到桌面主页，一处几个细小的字刺入沈知节眼中，他一眨不眨的反反复复一个字一个字看了几遍，罕见怔了怔。
屋里的光不亮，有些昏暗，时憬这几天晚上睡得晚，难免犯困，旁边说话的声音远去，眼皮有些沉重。
沈知节离近了看清她眼下淡淡的阴影，睡着了乖多了，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不再冷漠，也不像白日说话那么强硬。
时憬醒来时，眼前漆黑一片，自己眯了会儿居然真睡着了，这是哪儿？
“醒了？”
沈知节穿着一身休闲衬衣，黑色短裤，按了开关，灯亮了，他手上有杯温水。
时憬看了看陈设，这里还是讨论剧本的房间。还好，桌上的电脑已经黑屏。看了看时间九点多。
“抱歉。”
工作时间应该聊工作而不是做别的事，她最近写本子改本子的次数有些多，贪眠是她的习惯之一。
“上次喝的咖啡也是？”
突然从一下跳到另外一个，时憬才醒来，一时没转过来，鼻腔里疑惑的嗯了一声，看着他。什么上次？
沈知节觉得这样的她才更真实，不像平时喜怒都看不出，他有耐心的重复了一遍，语速偏慢，还加长了句子。
“上次，朋友给你送的咖啡。”
时憬将电脑关机，显示屏往下一按，“啊，是。”
圆圆送来的那杯白咖就是为了让她不犯困。
话题似乎又由此打住，她拿了电脑就要走，没想又被沈知节问。
“今天的事，时老师可真是不留情面啊。”
他还没有这么快翻篇，传出去又该说他影帝业务能力太弱，难以担当主角。
时憬理了理裙摆，最下方那圈在光柱罩出熙柔的光晕，闻言，停下手上的动作：“我可就是这种人。”
她要是真不留情面，早撂挑子走人了，做什么要等着，等着他的回答。
“手腕还疼吗？”
他的大手抬起她的，那天不小心多用了几分力，不想她皮肤这样娇嫩，不要说被他攥住，轻轻一碰也会留印子。无端想起书中娇娇可人，又摇头，思绪飘远了。
时憬如触电从他手中火速抽出自己的手：“不疼了，多谢。”
他并非故意，还出手帮她免了场麻烦。不然不管什么理由，在一个可能恋情曝光的影帝门前徘徊，几张嘴都是说不清的。
他问：“为什么？”
时憬不解的看向他，什么为什么，她没做什么不问缘由的事吧。
“为什么要来？”
时憬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往后一靠，那株踯躅是吸引了她，却不单单如此，以物及人，物皆着情寄情，故为依托。
她轻哼：“沈老师莫不是记性不好？”
她说过了的事，还有必要再问么，再问，她也是这个答案。
时老师不会是你的黑粉吧，周胜说的这句闪在沈知节脑海中想起，她对所有人都淡漠疏离，唯独对自己，从没有过和颜悦色。
时憬回房间，许圆圆正窝在沙发追剧，还放着点好的外卖，卤味与饮料。
看的是部重生复仇打脸爽剧，时憬从打包盒里夹了块黑鸭味藕片喂给她。
许圆圆嚼了嚼，麻辣甜脆，把平板放在了茶几中间，两个人都能看到的地方：“怎么现在才回来？”
“眯了一会儿。”
“有个独家消息，星火娱乐决定为《蜜糖》追加五百万投资。”
星火娱乐是京市第一大娱乐公司，以签约演艺人员，出品影视，投资出名。
“动用了叔叔的关系？”
“还不是我们憬憬是《蜜糖》的编剧，为好闺蜜插刀算什么，下油锅也不是问题，我自然是要关注着的。”
时憬叹气，京市第一世家许家千金放着家产不继承，喜欢去当图书管理员，也是没谁了。
她可不是只吃不干的人，拿出张卡来：“爱马仕或香奈儿，放开买。”
“那我就不客气了，最新那款包还有衣服，这个消息的条件是让我回京市给家里上几天班，我还有几天就走了，憬憬，我会舍不得你的。”
说完要抱她。
“停。”时憬往沙发旁边挪了挪，抽了张纸巾擦她的油爪子。
“我说许老头这次太小气了。京市那边我会多留意的，你什么时候回去？”
时憬也跟着看起了剧，就在许圆圆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听到她说，这边的事忙完。
早晨，皇冠酒店门口，时憬等方言一起坐车去拍摄场地，一辆宝马驶来，车窗摇下，开车的是周胜。后座的是谁就不用说了。
“时老师，今早方老师坐了导演的车，还有场记副导演。”
时憬看了一眼，没动。
周胜感觉到后座的视线，如芒在背，继续说：“现在上班时间，您不走会吸引很多人，除了我和哥也没别人。”
要是别人能坐他们的车不得高兴坏了，怎么时老师不太愿意啊。
时憬透过车门的一点小缝只见男人的休闲装格外抢眼，长了再三还是上车了。关上车门，她身子尽量缩小往车门边靠，看向窗外。
两人之间的距离隔得最远，看起来不是不熟，是完全不熟。
沈知节想不明白，他帮了她一次，当着剧组上下也没驳她的面子，怎么见了他是这个反应。
前面等红绿灯，时憬见沈知节变魔术似的手上多出了杯豆浆和几个包子。
“周胜买多了。不吃就丢了。”
沈知节闭眼假寐，她是不是在哪里看过自己的负面新闻。不然怎么跟防贼似的，自己很猥琐么？
这本书如果后期无法恢复更新，就不会申榜，临近年关，乱七八糟的事实在太多了，祝大家周末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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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直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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